三人各自報上姓名,那人也報了姓名:
“在下謝再洪,三合會首領!”
“原來是謝大俠!”
“你與龔春臺怎麼稱呼?”謝再洪問道。
“那是家父!”
謝再洪的眼睛慢慢地在龔劍雷身上跳動,很久很久,激動地說:“想不到長這麼高了!侄兒,你是我的侄兒!”
龔劍雷聽得模糊了,忙說道:“謝大俠,您怎麼啦,我怎麼是你的侄兒?”
“是的,你父親原名謝再英,與我是堂兄弟!”
龔劍雷恍若從夢中驚醒,這件事他從未聽父親說起過,他忙屈膝行禮道:“侄兒龔劍雷拜見叔父!”
“不必多禮,你們來此何事?”
龔劍雷站起身說道:“那是江南第一劍的女兒!”
“嗯,知道啦,你們是不是來打聽一劍兄的!”
“我們不找江南第一劍,找陳右衡!”
“陳右衡,你們知道得這麼快!”
“怎麼啦!”
“這是他這次行動失敗後的化名,武林中還沒有人知道陳右衡就是一劍兄呢?”
“那他來過此處了!”
“來過,的確來過!”
“現在還在嗎?”馬翠萍激動地問道。
“三天前離開洪江!”
“去哪兒?”
“去安源!”
龔劍雷一聽,轉向馬翠萍道:“師姐,師伯單人去安源恐怕不妙!”
“爲什麼?”
“官府在湘西中一帶搜索一定很嚴!”
“他不是改了名字了嗎?”
“沒有用,面孔是改不了的!我們快追!”說罷轉身欲走。
“這麼急?”謝再洪道。
“叔父,對不起,侄兒告辭,馬師伯在江南行動中不可能沒有他,反清滅洋不可能沒有他,我們唯有找到他儘快地組織起隊伍,再次行動!”
說完,三人頭也沒回地走了。
再說馬福益與白雲博來到湘西,只覺羣峰浩渺,挺拔連綿,羣鳥在林中穿梭,在冬日發出飢寒的嘶鳴,他隱約聽到官府的人馬從後面跟蹤過來,他改名陳右衡。
“茫茫寰宇,不知何處可以棲身!”
“師父,這裡的山峰多險峻呀,我們可隨處暫避一時哩!”
陳右衡沒做聲,他偶然想什麼似的,湘西至少有兩個地方可去,而且是非去不可的。
他首先來到湘川黔三省邊界的黃茅嶺,見過鐵布衫傳人伍頭陀,雖然伍頭陀對這次江南行動不參與,也很少幫助過,他卻是不持反對意見的,他始終保持中和態度,他門下弟子都以反清復明爲宗旨。
他依江湖禮儀見過伍頭陀,並言及這次起義的經過,至於爲什麼失敗了,他至今未弄清是什麼原因。
伍頭陀聽了嘆息一聲,他覺得革命行動失敗在所難免,並鼓勵陳右衡道:“只要鬥志不衰,重新振作,再次行動,未必爲晚。”
陳右衡頻頻點首,問道:“伍老前輩,今義軍一敗,欲重新振作,需駐紮基地,晚輩看湘西山高林密,正合於義軍活動與隱蔽。”
“那你覺得何處最好哩?”伍頭陀問道。
“前輩此處如何?”
“恐怕不妥!”伍頭陀沉思道,“我們都是反清組織,我門下弟子數百在湘西聲勢較大,早就引起官府注意,若等義軍營集於此,將猶如高山鳴炮,遠近皆聞。”
陳右衡點點頭道:“前輩說得有理!”
陳右衡與白雲博告別伍頭陀下得山來去洪江。
洪江是他熟悉的地方,他首先來到謝老前輩墓前,默默地三鞠躬後正欲從墓旁繞過去,從樹叢中走出一人笑呵呵地說道:“今天是什麼風把一劍兄吹到這兒來了,湘西可是塊鳥不下蛋的地方呀!”
“謝大俠別這麼說了,古人說的‘大難莫尋親’,在下只好來尋朋友了!”
來人正是謝再洪。
謝再洪一聽對方口氣不對,偶然想起馬福益乃江南行動的副總指揮,爲何只帶一個乖徒來洪江,忙問道:“一劍兄近況可好?”
馬福益將行動經過告知謝再洪,謝再洪立邀馬福益回林中。
密林深處,一幢青灰色的屋宇,門前匾額上寫着“三合會聚義廳”六個字,謝再洪與馬福益進到裡面,廳堂之上掛着祖師爺牌位,馬福益面對祖師牌位深鞠一躬,然後落座開言道:
“謝大俠,在下此來,有一事相請!”
“一劍兄,我們是一條路上的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夠朋友,真痛快!”接着馬福益將欲在洪江建立根據地,圖謀再次行動之事說了。
謝再洪聽後滿心歡喜地說:“行,就以我們三合會這塊地盤吧!”
“謝大俠,這裡的事情一都由你安排,我去各地聯絡其他會衆!”
“一劍兄,你去危險!”
“革命豈可怕死,反清滅洋這個重大的舉措非有相當的實力而不可,想那些各自佔山爲王的兄弟們豈能成得了大氣候!”
“是啊,江南天地會已有二百多年的歷史了,每日都在喊反清復明,卻沒有一個聲名赫赫的人來領導,不緊緊地拉起手來,並肩戰鬥,絕對不可能的!”
“謝大俠,能如此精誠配合,在下實感激不盡!”
馬福益住了三天,準備先去安源聯絡礦工。
謝再洪備酒爲馬福益餞行,席間謝再洪再三勸馬福益莫露面,讓他自己去各地聯絡會衆。
馬福益只是不允。
三杯酒下肚,馬福益叫來白雲博,師徒兩人下山,謝再洪送至謝老墓前,叮囑道:“一劍兄珍重!”
馬福益點點頭道:“後會有期!”說完帶着白雲博去了。
師徒二人走出湘西,每座繁華的鎮上,都張貼着馬福益的頭像和緝拿起義匪首馬福益的佈告。
畫像濃眉大眼,方臉闊額,長髮蓬鬆凌亂。
白雲博見了怒火中燒,欲上前去撕掉它,被馬福益制止住了,師徒兩避開長街大道,走小道繼續趕路。
走了一段,覺得不對,後面彷彿有人跟蹤,原來白雲博欲撕佈告被馬福益制止時的舉動被躲在一旁看守佈告的瘦猴看在眼裡,瘦猴甚是機靈,便跟蹤二人而來。
馬福益故意歇息一會,瘦猴稍微躊躇一會徑直朝二人走來,走到近前,瘦猴故意問道:“二位客官要去哪兒?”
馬福益望了望瘦猴沒做聲。
“關你何事?”白雲博掄起拳頭走上來。
瘦猴笑嘻嘻地說道:“在下隻身孤單,欲與二位結伴,不知可否?”
“當然可以,”馬福益泰然道,“但不知閣下要去哪裡?”
瘦猴見問,稍一愣隨即說道:“在下四海漂泊,何去何從!”
“那好,我們一起走吧!”
三人結伴而行,瘦猴自願走在最後,他在考慮該怎樣與同伴套近科。行了一段路,瘦猴忙躍至前面笑嘻嘻地道:“古人說,三人行必有吾師,在下瞧閣下氣宇軒昂,在軍中無愧於上將之稱,若身在江湖,必是武林高手無疑。在下拜閣下爲師如何?”
馬福益瞟了他一眼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瘦猴不慌不忙地辯解道:“在下流落江湖,無武無藝,實難以謀生,望閣下收我爲徒,在下將感激不盡。”
馬福益明知他是官府奸細,爲了先穩住他答應道:“好好好,但你得記住,一路上絕對不可惹事生非!”
瘦猴忙雙膝跪地:“師父在上,徒兒遵照師父所言就是!”
瘦猴很能獻媚,一路上師父長,師父短的問來問去,稱白雲博爲師兄。
白雲博非常討厭他。
“師父姓啥呀?”瘦猴一手在白雲博肩上問道。
白雲博瞟他一眼,知道對方是來探路的,便說道:“師父就是師父,還要問姓氏名誰作甚!”
“對對對,師父就是師父,師弟是想今後有人問起師父的名號來,師弟說不出時,豈不丟了臉面。”
“師父叫陳右衡!”白雲博故意壓低聲音對着瘦猴的耳朵說。
瘦猴聽了一驚,隨即陪笑道:“多謝師兄,多謝師兄!”
行至下午,夕陽西下,三人都有些累了,馬福益吩咐道:“雲博,去鎮上買點東西來吧!”
白雲博起身欲走,瘦猴忙跳起來道:“師父,師兄都累了,該歇息歇息,此事交小的去辦就行了!”
走了兩步,瘦猴又回過頭來道:“難得有爲師父師兄效勞的機會哩!”
“看住他!”瘦猴走遠時,馬福益對白雲博吩咐道。
瘦猴走到鎮上,見身後無人,忙走到一垛牆壁上,壁上貼着匪首馬福益的頭像,旁邊站着青皮冬瓜。
“哥們,有消息嗎?”青皮冬瓜一見了瘦猴忙上前招呼着。
瘦猴對準他耳朵嘀咕了一會兒。
“真的?”青皮冬瓜一拍大腿興奮地問。
“還有假嗎,師徒兩個現正在林中歇着哩!”接着瘦猴又將拜師之事說了,還說,我這樣做是想先穩住那人,並吩咐青皮冬瓜在近處報信,瘦猴繼續跟蹤。
瘦猴的一舉一動被白雲博看得一清二楚,他見瘦猴去買點心時快速地走回去告訴了馬福益。
少頃,瘦猴回來仍舊笑嘻嘻地說:“師父師兄久等了,小的去到鎮上人擠,食品繁多,小的纔想起忘問師父喜歡呷什麼,也就隨便買了些雞蛋和米粑。”
三人早就餓了,拿着便呷,一頓飽食之後,又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