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臨街的一桌青年敲着杯子唱歌,還把酒瓶丟向馬路,行人紛紛閃避。老太拿着炒飯過去勸說:“我要收攤了,送大家一份炒飯。”
一個光頭揚揚下巴。“趕我們走?”
劉玖翻轉酒瓶,已經空蕩蕩,啪地丟到腳下,搖搖晃晃站起來,不知道爲什麼,死死盯着隔壁桌。
老太笑嘻嘻的賠笑道:“我沒這個意思,就怕樓上報警,那多不好……”
糰子聽到聲音從屋裡跑出,手上拿着的削好的鉛筆,虎視眈眈。
光頭一個反手掀翻桌子,酒瓶子哐哐哐的掉在地上,桌子上的衛生紙又被大風飛快捲走。光頭說:“今天我們不喝高興,誰都別想走,拿酒!”
老太一時半會喘不過氣,吞吞吐吐:“你不要搞啊,不要搞啊……”
“年輕人啊,你消消火,算給我老人家一個面子,這單我給你免了就是。”
說到這裡,糰子拿着鉛筆,一個箭步,橫衝直撞的衝向光頭。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人還沒碰到,就被光頭踹出半米遠。
光頭不屑一顧,“你算什麼東西,我要給你面子?我是沒錢給嗎還是?”
糰子從地上爬起,早就哭的稀里嘩啦,鼻涕眼淚一抹,再次抱着他的大腿根,狠狠的一口咬住,“壞東西,壞東西,我要咬死你,欺負奶奶,不給錢我就得咬死你。”
光頭把她整個人都提了起來。“你這態度,還想收錢?”
“放手。”劉玖站起來。
“啥?你再說一遍?”光頭看向劉玖,他身後的朋友站起來。
劉玖往地上吐了口口水,腳一滑,差點沒站穩,趕緊扶住桌子,嚥下最後一口白酒,指着他們說:“他媽的聾子啊,我讓你放手。”
接下來發生的事,從劉玖的視角看,所有東西都在翻滾。雨夜的天空,墨綠的雨棚,飛來飛去的酒瓶,驚慌的面孔,像畢加索畫中的旋渦,全部扭曲,全部旋轉,全部破碎。
桌子都被撞翻,他抱着光頭滾成一團。
青年們的拳腳在他身上落下,奇怪的是竟然不疼。劉玖的手腳失去控制,只是死死摟住光頭,用盡一切方法,揮空了就用頭撞,撞暈了就用腳踢。
打羣架他還是有經驗的,抓住領頭人,拼了命的揮拳,揮中了算抽獎成功,失敗了也沒有關係,繼續揮就是,撐到最後的纔算是贏家。
倆人在地面扭打,幾乎要滾到馬路上,他一拳轟出臉上,你一腳踹到肚子,拳拳到肉。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糰子挨着老太的懷裡,惶恐着大喊別打了,糰子的眼淚滴答滴答的砸在地上,可風吹厲害,劉玖聽不到,他也根本不想停手。
風中夾雜着酒精和淚水,打溼了他整個臉,他輕輕一抹,全是鮮血,劉玖嘴裡嘶吼着,打啊!我他媽還沒打過人。
家庭破裂,爸爸出軌媽媽離家出走的時候,我不知道該打誰;感情失敗,林雨雨和別人結婚的時候,我不知道該打誰;工作失敗,給老闆當牛做馬時,我不知道該打誰,從小村裡的人說,就是因爲我,這個家纔會拆的拆,走的走,沒的沒,那麼,打死我吧。
劉玖的腮幫子咬死,用盡全力捆住光頭的脖子,對自己說:“死了一了百了。”
光頭的餘黨,聽到後嚇得手忙腳亂,有人操起塑料板凳,砸向劉玖的後背。
劉玖瞬間鬆開口手,喘着大氣,躺在地上,雙手緊緊抱住頭,嘴裡吼的嘶啞,打死我啊,有本事你們打死我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突然青年們停了手,包括光頭,臉上都是害怕和震驚。
他氣喘吁吁,意識到自己吼出了心聲,那句心中瘋狂的咆哮,我居然喊出了口。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站起來,走了兩步,青年們集體後退。
劉玖伸出手,想去抓住光頭的衣領,剛擡起胳膊,一拳揮下,整個人就被緊緊按住。
“蹲下,警察,都給我老老實實蹲下!”
劉玖的傷勢嚴重,警察扣下身份證,破例送往醫院,躺在病牀的他,吊着葡萄糖水,眼裡無光,慘白的嘴脣開始乾裂,一動不動的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嘴裡嘟囔着什麼,想說又不想說。
“護士姐姐,他怎麼樣了,會不會死,會不會死?”糰子趴在牀頭,手指不停的做着小動作,喉嚨哽咽着。
護士姐姐愣住了,連忙解釋:“顱外肌肉組織損傷引起的,這種情況不要緊的,過些日子損傷恢復了就會好的,建議你放鬆心情,不必過於緊張,平時也應注意休息,避免勞累,注意情緒調節,保持心情愉快。”
糰子明白過來,幸災樂禍:“切,沒死真可惜,叫他拋妻棄子,叫他…兇我。”
劉玖聽到後差點沒涌出一口鮮血,護士捂着嘴笑出聲來。
“呵,你還真盼着我死啊!”劉玖艱難的伸出手,摸着糰子的後腦勺,毫不客氣的冷哼嗆了回去。
“你爲什麼幫我們?”糰子扭頭頭來,下意識閃躲,指着劉玖的鼻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嘴裡一字一字的問。
“你聽過大動物和小動物的說法嗎?”說完劉玖就後悔了,他竟然和一個小屁孩講道理。
糰子不懂裝懂的點頭,劉玖繼續說:“我還是個小動物的時候,有隻大動物對我特別好,幫我咬人;現在大動物被咬了,趴在地上了,誰咬他,我就咬死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