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玄明是自東向西追趕那人的,長生位於正南方向,動身之後是朝着西北方向移動的,雖然他的追風鬼步很是玄妙,但距離較遠,一時之間也未能追上二人。
由於同塵統領的新軍駐紮在城西,而二人一直在向西移動,長生便懷疑前面那人可能是個和尚,但進入西城地界之後,前面那人突然拐向西北,此舉說明此人知道城西有新軍駐紮,故意避開了新軍的營地。
不多時,釋玄明與那人一前一後的翻過了西北城牆,進入城外。
長生緊隨其後,全力追趕。
出於城防需要,城外的樹木都被砍伐掉了,城牆外是一片空曠區域,長生躍上城牆舉目遠眺,由於距離太遠,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只能隱約看到此人肩上好像扛着什麼東西。
短暫的觀望之後,長生掠下城牆,繼續加速追趕。
前面那人知道釋玄明在後面追趕,疾行的同時頻繁回頭,眼見後面又多了一道深藍靈氣,心中多有焦急,催動靈氣,竭力加速,朝着西北方向的茂密叢林狂奔而去。
釋玄明直待長生追到五十丈內纔有所察覺,轉身回頭,見來人是長生,隨口問道,“大人,你怎麼來了?”
此時前面那人已經衝進了密林,不爲所見,長生全力追趕的同時出言問道,“此人肩上扛了什麼?”
“一個赤身女子。”釋玄明回答。
“是個採花賊?”長生又問。
“對。”釋玄明答道。
二人說話之時腳下不停,由於目標已經進入密林,不見蹤影,二人只能根據此人催動靈氣之時顯露的氣息踩踏樹梢兒循之追趕。
又追出四五里,長生終於追上了釋玄明,而此時前方那道深藍靈氣突然消失不見。
二人來到對方氣息消失的區域,斂氣落於地面,四顧尋找,對方的氣息突然消失說明此人收起了靈氣,林中崎嶇難行,不催動靈氣,此人短時間內逃不遠。
此時敵暗我明,擔心對手暴起偷襲,二人也不敢大意,全神貫注,小心搜尋。
不多時,釋玄明的聲音自西側傳來,“大人。”
聽得釋玄明呼喚,長生急忙循聲找了過去,只見釋玄明正站在一處水潭東岸,那處水潭位於密林凹處,乃是一處只有十丈見方的死水潭,潭中多有落葉,潭水腐壞發臭。
在那水潭之中飄浮着一具女子的屍體,之所以立刻斷定這是一具屍體而不是活人,乃是因爲女屍沒有頭顱,其頭顱應該是剛剛被人砍下來的,腔子裡仍然在往外冒血。
在此之前二人只當對方是個採花賊,看到水潭裡的無頭女屍之後二人面面相覷,此人下手竟然如此狠毒,應該不是個採花賊。
頭都沒了,自然救不活,隨後二人又圍着水潭尋找了半天,沒有發現行兇之人,也沒有發現受害女子的頭顱。
水潭並不大,屍體也不難打撈,二人將屍體撈起,由釋玄明扛回了御史臺。
眼見二人帶回了一具無頭女屍,大頭立刻叫醒了餘一,女屍也是女的,男人不便上前撥弄驗查。
再好看的女子,沒了頭顱也只剩下了恐怖,不過平心而論,這具女屍的身形很是婀娜,皮膚非常白皙,手腳也很是精巧,可以確定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
身爲律政官員,衆人雖然沒有上前驗屍,卻也沒有迂腐到非禮勿視,餘一驗屍時衆人就站在旁邊。
餘一本是大理寺的捕快,處理類似的事情有經驗,簡單的驗查之後就有了初步結果,“此人年紀當有二十出頭,生前養尊處優,不曾生養過,在被人砍下頭顱之前就已經死了,致命傷位於背後,被人用掌力直接震碎了心脈,兇手是個女子。”
“兇手是個女的?”釋玄明眉頭大皺,“分明是個男的,我不會看錯。”
餘一沒有反駁,而是將女屍翻了個身,指着女屍後背的一處淤青,淤青是掌力重擊留下的,隱約可以看出是一個掌印形狀,不管是大小還是形狀,都不像是出自男人之手。
看罷掌印,釋玄明也認同了餘一的判斷,“殺她之人是個女子,轉移屍體之人是個男子。”
餘一繼續檢查,片刻過後擡起女屍右手,“她的指骨斷了三處,而且其右腕有常年佩戴鐲子的壓痕,如果我判斷無誤的話,兇手捏碎她的手骨是爲了取下其手腕上的鐲子。”
“究竟是劫財還是劫色?”大頭困惑。
餘一搖頭,“都不是,根據掌印來看,殺她的那個女子的靈氣修爲很是精純,擁有這種靈氣修爲,想要求財很容易,沒必要殺人。而此人正值月事,自然也不會是劫色。”
“都說賭近盜,奸近殺,此人會不會是風塵女子,得罪了什麼不該得罪的人?”大頭猜道。
“不是,”餘一很是肯定,“此人雖然不是處子,平日裡卻少近男子。”
“何以見得?”大頭疑惑。
“常用的和不常用的顯而易見。”餘一的一番話直接讓除大頭之外的幾人好生尷尬。
“有道理。”大頭點頭贊同。
“你們繼續探究案情,我去馬廄看看。”楊開轉身離開。
“別睡太晚,明日還要早朝。”長生說道。
楊開自門外應了一聲。
餘一的驗屍結果令事情變的越發撲朔迷離,尤其是兇手是一男一女,既不爲劫財也不爲劫色,那兇手殺人的動機是什麼?
“既然不爲劫財,爲什麼非要取下手腕上的鐲子?”大頭自言自語。
餘一說道,“兇手殺掉此人之後試圖轉移屍體,在大人和玄明大師的追趕之下,眼見不得掩埋屍體便砍下並帶走了屍體的頭顱,種種跡象表明兇手不希望我們知道此人是誰。”
“我們也不認識幾個女人哪。”大頭搖頭。
長生搖頭說道,“也不一定是針對我們,兇手可能是不希望有人認出此人。”
“言之有理。”大頭點頭之後看向餘一,“照你這麼說,此人應該是個官宦人家的女子,可能是妻妾,也可能是女兒,對了,你們說此人會不會是官員人家的小妾,正室因妒生恨,請了刺客暗中謀害,然後毀屍滅跡?”
餘一並未接大頭的話,而是看向一旁的釋玄明,“你在哪兒遇到的兇手?”
“東三巷口。”釋玄明說道。
得到了釋玄明的答覆,餘一皺眉看向長生,“大人,東三巷離皇宮很近哪。”
“你懷疑此人是宮裡的女人?”長生問道。
“很有可能,”餘一手指女屍,“人食五穀,肌膚免不得會有斑痣瑕疵,但此女膚若凝脂,渾身上下不見絲毫瑕疵,只有經過千挑萬選的宮中女子纔會如此。”
“有道理呀,”大頭接口說道,“二十多歲也不算小了,不是黃花大姑娘,平日裡還不怎麼被男人碰,又養尊處優,只有宮裡的女人才會這樣。”
聽得二人言語,長生心中猛然一凜,急切轉頭看向釋玄明,“你見到兇手之時,受害之人便是赤身?”
“嗯。”釋玄明點頭。
“既值月事,也做不得什麼,兇手爲何要扒下她的衣服?”大頭疑惑撓頭。
“留給頂替她的人穿。”長生眉頭緊鎖。
衆人不明所以,紛紛看他。
長生說道,“我擔心有倭寇藉此次選秀之機混進皇宮,白日裡還提醒過禮部尚書,讓他嚴查待選女子,我的本意只是防範未然,打草驚蛇,未曾想一語成讖,待選秀女之中還真有倭寇。”
“咱們上次抓的假冒張真人的那個女倭寇?”大頭問道。
“很有可能,此人乃居山修爲,有能力將人一掌震斃,”長生長長嘆氣,“我不該打草驚蛇的,我的本意是將蛇嚇跑,誰曾想竟然將蛇嚇到宮裡去了。”
見長生多有懊惱,大頭急忙出言寬慰,“大人,您也別自責,您也不知道待選秀女之中真有倭寇啊。”
長生搖頭,“正因爲我白日裡打草驚蛇,驚動了他們,他們纔會臨時改變主意,直接衝後宮嬪妃下手。”
“大人此言差矣,”餘一出言說道,“我認爲此事只是湊巧,即便那女倭寇擅長易容之術,想要假冒何人,也需熟悉此人的言行舉止才行,我認爲倭寇原本選定的就是此人,而不是受到驚動之後才倉促行事。”
“我感覺餘一說的有道理。”釋玄明點頭。
長生本想說自己當日不該放走此人,但想了想又沒說,不是擔心落埋怨,而是自己當日也不是平白無故的放走了此人,是與對方進行了交換,說白了對方是招供之後才得以脫身的。
“大人,當日您與那女倭寇多有接觸,可知道此人的易容術有何破綻?”大頭問道。
“此人的易容術極爲高明,少有破綻,除非讓我近身驗查,否則很難發現端倪。”長生搖頭說道,服部香奈的易容術是下針的,下針穴道分別位於風池,風府,腦戶,強間,浮白,腦息等處,但這些部位都在女人頭髮遮蓋之下,想要辨察極爲不便,自己總不能跑到後宮挨個兒扒拉嬪妃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