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風沙漫卷,在這樣的情況下,摩詰的膚色又黑了一度。
劉曦大概也習慣了自己的處境,倒也釋然了。
她沒有看到過戰場上的血雨腥風,但她看見過摩詰被鮮血浸透的肩頭;她沒能親眼目睹那種“塞上燕脂凝夜紫”的土地,但她聽見了夜半的痛苦的哀嚎聲。
多少殘忍與冷酷,唯有經歷纔會知道。戰場不講人情,只講生死。
眼見摩詰日益消沉,劉曦心有點沉:他似乎很久沒笑了。“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他眉間常蹙,於是皺紋便似刀刻的一般。
而朝廷也愈加動盪,這讓劉曦想起了先前看到的那段史實“安史之亂被捕後被迫出任僞職,戰亂平息後下獄”,心不由猛地一緊。難不成自己變成這樣,不能開口說話便是這個緣故?
有些事情總是那般無奈。知道未來卻又無從躲避,這種感覺比不知道難受不知凡幾。人生便也大約如此,越是懂得,越是痛苦。大約最幸福的人是那些天真的孩子,因爲無知,所以無邪。
近日,朝廷那裡有了些動亂。
劉曦知道,這是安史之亂的前奏了。
當年唐玄宗剛剛即位時,還算得勵精圖治,所以便有了個著名的“開元盛世”。只不過他越老越糊塗了,享慣了安逸,便忘卻了曾經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變得妄爲起來,大量任用一些奸臣,因爲沉溺於楊貴妃的溫柔鄉,便重用楊國忠這類無能專權之輩。不知不覺中大唐王朝的根基開始風雨飄搖。
天寶十四年,安祿山趁着大唐內部空虛的情況,還是發動起義。聯合同羅、奚、契丹、室韋、突厥,共計大約二十萬的軍隊,發動了一場震驚全國的運動,史稱“安史之亂”。
自古至今,凡造反之人必要舉一杆正義之師的大旗,譬如明朝朱棣搶他侄子朱允炆皇位的時候便是打着“清君側”的名號,他們自然也不能免俗。樹了杆所謂“憂國之危,奉密詔討伐楊國忠以清君側”的旗號,便開始了浩浩蕩蕩的討伐。
介於百姓總是不明所以的,何況他們也對那楊國忠一類人心懷不滿,自然百姓也不知到底孰是孰非。但這本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不管這道理在哪方,倒黴的終歸還是百姓。有張養浩的《山坡羊•潼關懷古》爲證,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由於戰亂頻繁,不少地方的縣官兒都跑了。這下百姓更是如沒頭的蒼蠅,更是苦不堪言。而王維便是在這年很不幸被抓去的。
王維被抓住以後,意志消沉,便欲引節自剄,但是他卻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摩詰,住手!你要敢自殺,我就再也不原諒你了!”
“曦兒?”王維的聲音有些顫抖,手裡的匕首跌落在地上,淚水終是不住滑落。可他終究沒有看見劉曦的影子,不由苦笑,“難不成竟都是有錯覺了嗎?”
“我在你手腕上,你低頭。”那熟悉的聲音又響起。王維有些激動地望向手腕,卻看到了那串熟悉的紅豆。
紅豆紅通通的,像離人的眼淚,當年的那串繩子有了磨損,可從一些細節來看,還是可以看出它的主人對它的真愛。
“是我。”劉曦欣喜地發現王維能聽見自己說話了,一時很是激動。
“太好了,你還在,從來沒有離開過我。”王維像是找到了精神支撐,一下子堅定下了活下去的決心。
外面有個士卒看到了那丟在地上的匕首和閉目的王維,不由罵道:“什麼狗官,說什麼守節而死,我看就是一軟蛋,怕死的慫逼。”
“去你的,上頭說要看好他,要是他死了,咱都得完蛋。”另外一個踢了剛纔那人一腳。
王維神色不變,嘴角上仍揚着淡淡的笑容。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腦子壞掉了。
十一月五日,洛陽失守。至於我們的唐玄宗還在接着作死,殺死了最後能幫他擋上一擋的二位將領:封常清、高仙芝。
天寶十五年正月初一,安祿山洛陽稱帝,號大燕,改元聖武。
不過數月,最後一道防線潼關被攻破,長安告急!
六月十三日,我們英明神武的唐玄宗跑了!到了馬嵬坡這個荒山野嶺的地方,戰士又乏又餓,可唐玄宗還沒有一個失敗者的自覺性,貪戀楊貴妃的溫香軟玉,即使有人請求殺死楊貴妃,可他還是想要赦免她。最終,在高力士的苦勸之下,這才賞了楊貴妃一條白綾。
至此,楊貴妃在一棵梨樹下香消玉殞,享年三十八歲。不得不說,美色誤國,或許這“安史之亂”一定程度上便是一個女人所引起的血案。
由於唐玄宗實在是糊塗,他的臣子和兒子都對他失望至極。太子李亨自行登基,史稱“唐肅宗”。
都說造反的人本就是一夥烏合之衆,加之內部的利益分配矛盾問題,至德二年,安慶緒殺父安祿山,自立爲帝,年號載初。
加之史思明亦揭竿而起,二者遙相呼應,大唐要收復困難陡生。
事實上,那些起義遠沒有歷史書上說的那麼大公無私,而是純粹的利益爭奪。有人說權力能夠腐蝕一個人,還是很有道理的。就說陳勝吳廣起義,純粹是因爲走投無路,不如一搏的想法作祟,何況陳勝後來也只顧自己的享樂,哪裡有什麼賢明之處?
相互的猜忌,陰謀,加之一系列的***引起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浩劫,絕非歷史的偶然,而是一個必然事件。
說來可笑,史思明後來亦被自己最寵愛的小兒子史朝義所殺。不得不說,歷史在一定程度上比小說還要精彩。
殺父在古代可謂是品德敗壞到了極點了,叛軍本就是臨時組成的一羣烏合之衆,這麼一來,內部矛盾又開始迭起,局勢陷入混亂。可這顯然是唐肅宗所樂意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