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坦然與秦皇對視,語氣幽然道:“人皇大概是弄反了,非是道宮要與人皇過不去,而是人皇非與我道宮過不去。”
“貧道敢問人皇,道宮弟子於高山之巔修道,超然物外,不涉紅塵,僅僅只是收留了一位同道,且未明言與人皇相難,何至於死於非命?”
秦皇冷哼一聲,指着林澤說道:“此事怪不得朕,理應怪他,若不是他,道宮弟子豈會被殃及池魚?”
秦皇這句話的意思是,他出手對付的是林澤,卻因爲林澤將自身和道宮陣法綁在一起,所以牽連了道宮弟子,某方面來說,林澤纔是導致道宮弟子死於非命的罪魁禍首。
可這話聽在莊周耳裡,卻是另一番意思:林澤躲在道宮的行爲觸怒了秦皇,爲了殺雞儆猴,秦皇纔會對道宮下手。
莊周目光幽然,微微嘆了口氣道:“人皇果然霸道,既然如此,貧道亦沒啥好說的。”
“唯有替死去的道宮弟子,討個公道。”
“討個公道?”
秦皇臉上浮現絲絲不屑:“朕身爲人皇,秉承天下萬民意志,縱然道聖在此,亦不會當面與朕這般說話,以免氣運折損,爲天地所厭。”
“你不過道門亞聖,縱然修爲遠高於朕,可你敢冒着道隕的風險,加害氣運如龍的朕嗎?”
“莫說是你,縱是道門,亦不見得能承擔的起,天下大亂,民怨沸騰所帶來的氣運反噬。”
莊周聞言笑了,笑的異常開心:“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你雖爲人皇至尊,亦不知天高地厚乎?”
“若氣運真如你所說,無懈可擊的話,大商何至於盛極而亡?大周何至於兩代而衰?”
“坐井觀天,天可大乎?”
說罷莊周從後腦摘下一支髮簪,往外一丟,一條青龍幻化而出,圍着長安城繞了三圈。
青龍每繞長安城一圈,顯化在長安城上空,宛若雲氣的秦國國運,就被硬生生削去一節。
三圈下來,竟少了一成之多。
如此手段,看的林澤是目眩神迷,羨慕不已。
天人手段可怕之處,展現的淋漓盡致,舉手投足削你氣運,氣運都沒了,人還有可能存在嗎?
秦國國運被削去一成,與之牽連過深的秦皇,渾身一震,踉踉蹌蹌退了三步,嘴角留下一絲鮮血,望着莊周,咬牙切齒道:“妖道,豈敢壞朕的國運?”
莊周則是慢悠悠回道:“人皇說的沒錯,貧道確實不敢致天下萬民於不顧,取你性命。可略施手段,削你一成氣運,以作懲戒,還是沒問題的。”
“人皇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道垂青,並不代表天下無敵,畢竟活在這世間,有誰沒被天道垂青過呢?”
最後一句話說完,莊周伸手朝林澤揮舞了一下,兩人瞬間消失不見。
獨留秦皇一人,站在那裡,面露瘋狂,怒不可遏。
不只是因爲莊周削了秦國一成國運,還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須知莊周僅是道門亞聖,就能以莫名手段削他國運,那道聖佛祖儒聖呢?
他們總不可能連莊周都不如吧?
秦皇費盡心思將秦國國運與自身氣運勾連一起,這可是他在天地大變中安身立命的最大倚仗。
既是憑藉這般手段,亦是倚仗這般手段,他纔會派林澤南滅佛門,東擒儒家,爲了就是盡收天下氣運,增強己身。
倘若道佛儒三家聯手,再像莊周這般時不時來削一下,豈不萬事皆休?
秦皇臉色陰晴不定,第一次覺得他對局勢失去了掌控。
相比而言,林澤的叛逃,顯得無關緊要。
當然,秦皇不會因此輕易放過林澤,一番腥風血雨不可避免。
“來人,傳朕旨意,蜀侯林澤叛逃,大逆不道,着令廷尉大司命緝拿林澤黨羽,關入大牢,等候處置,如有敢違抗者,定斬不赦。”
回到咸陽宮,秦皇第一時間下了一道聖旨。
傳達聖旨的太監,微微有些愣神,昨日那位蜀侯還聖眷正濃,陛下下旨賜婚公主,今日就叛逃了?
莫不是不想迎娶公主,逃婚了?
不僅這位太監是這麼想的,長安城坊間,得到消息的百姓,同樣是這種想法,甚至還傳出了很多個版本。
陛下賜婚的公主,面目醜陋,蜀侯林澤以爲恥辱,悍然逃婚。
蜀侯林澤實則喜歡的是陛下另一位公主,誰知被陛下亂點了鴛鴦譜,帶着另一位公主私奔了。
這類消息傳的沸沸揚揚,直到大批黑衣衛在長安街上巡視了三日,才慢慢歸於沉寂。
另一邊,包括剛剛晉升奉常府右監的林動在內,長安城但有與林澤有過牽扯的,盡數被關進了大牢。
此事剛消停下來,長安府令帶着典獄匆匆入宮,朝秦皇拜道:“啓稟陛下,關押儒生的大牢生了瘟疫,獄卒未能及時上報,如今患病者逾七成,十數萬儒生怕是保不住了。”
秦皇霍然從龍椅驚起,咬牙切齒道:“混賬,爾等玩忽職守,罪該萬死。”
十幾萬儒生本是秦皇應對儒家的倚仗,在他的預想中,完全可以通過這些儒生與孔丘談判,甚至付出點代價拉攏到儒家也不是不可能。
比如尊儒家爲國教,共同對付佛門。
這一下子,非但倚仗沒了,反而成了禍害。
十幾萬儒生一死,儒家自孔丘以下,如何不瘋狂?
尤其莊周才顯露出削減氣運的手段,秦皇尚心有餘悸。
秦皇冷眼盯着長安府府令及典獄二人,冷聲道:“來人,長安府府令及典獄,勾結亂黨林澤,毒殺十數萬儒生,夷滅九族,即刻執行。”
“看守大牢一應獄卒,皆爲同黨,均斬立決。”
長安府府令和典獄聞言癱倒在地,臉色蒼白,高聲:“陛下,臣等冤枉啊~”
秦皇面無表情,任由禁衛軍將兩人拖下去。
與此同時,正在齊魯之地講學的儒聖孔丘,看着面前聽講的儒家弟子氣運突然暴漲,掐指一算,面色鐵青。
“爾等在此溫習功課,爲師去趟長安。”
……
林澤站在道宮大門面前,一陣恍神,他只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個夢,夢前人在長安,夢後人到了道宮。
待回過神來,林澤忍不住露出一臉讚歎之色,這移動速度,簡直可堪稱爲瞬間移動啊,天人境果然非人哉。
獲得晉階天人境的秘法一事,迫在眉睫。
林澤強忍着直接開口向身旁莊周討要秘法的衝動,躬身一禮道:“多謝莊聖搭救之恩,大恩不言謝,他日莊聖若有吩咐,在下必然義無反顧。”
莊周微微一笑,正想回應,臉色一紅,卻是吐出一口鮮血。
林澤連忙問道:“莊聖這是?”
莊周擺了擺手道:“無他,只是受了點反噬罷了。”
看着林澤一臉疑惑之色,莊周補充了一句:“無甚大礙,不過是貧道以自身一成氣運爲代價,削去秦國一成氣運,所帶來的反噬,倒是那人皇,應該被嚇壞了,哈哈。”
“道宮弟子,豈能白死?”
林澤聞言臉色一滯,暗地豎了個大拇指,是個狠人。
自己做的那點破事,可不能被拆穿了,林澤暗自告誡自己。
莊周伸手將嘴角的血跡拭去,臉上突然浮現訝異之色,朝林澤說道:“小友且跟貧道來,老師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