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李靖與紅拂女

裴宣聽着張玉書誠摯的話,心中一動,輕聲道:“你要記住你說的話纔好!”

張玉書也是柔聲道:“如果說爲了你,我甘心放棄這般基業,那是假話,但是我也不是貪戀權勢之人,阿宣你本是閒雲野鶴一般的人物,不管天下歸屬,上頭都得善待你無限之妖魔!可是你卻因爲我捲入泥沼,甚至願意不婚不嗣,而我如今爲了子嗣,卻要另外娶婦,本就對你不起,如何還能讓你一輩子這般委屈!”

裴宣微微一笑:“如今到了這個地步,你要是耽於兒女情長,退步不前,便是我也瞧你不起!只是,如今你既然這般說了,我便當真了!”

張玉書鄭重的點了點頭:“那些什麼海枯石爛,磐石蒲葦之類的話我也說不出來,不過,阿宣,我定不負你便是!”

儘管有張玉書的承諾,裴宣還是在找魯妙子專門訂做了一個人皮面具之後,離開了九江,當然,名義上,裴宣這個人還留在九江,並且時不時在外面露個面,降低自己的嫌疑。

如今北上已經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了,剛剛出了江西地界,就能夠感受到外面那種近乎絕望的氣息,四處都是戰亂,各種打着義軍旗號的軍隊跟蝗蟲一樣,呼嘯而來,呼嘯而去,所經之處,往往一片狼藉。

這些所謂的義軍比起隋軍的軍紀更是不堪,反正就是裹挾青壯參軍,奪走人家積攢的糧食充作軍糧,殺死老弱,侵佔民女,總之,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有。裴宣雖說心硬,卻也不願意看到這般場景,因此,若是遇上了,往往會出手懲治那些亂軍,但是對於那些倖存者的安排,真是傷透了他的腦筋,畢竟,想要勸說這些人背井離鄉,拋棄這邊的產業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楚州是不切實際的,路上有太多的意外了,這些人幾乎是手無寸鐵,又有一堆老弱,路上又多有山賊盜匪,乃至各路義軍隋軍,這個建議完全是讓他們平白送命。好在附近山林挺多,不過也比較危險,裴宣只得讓他們帶上部分家當存糧在山林的外圍躲藏,又利用樹木山石佈置了簡單的奇門陣法,告訴了他們簡單的出入辦法,叫他們平常小心戒備,一旦有兵馬過來,便先躲起來再說。

如此一來,裴宣的行程立刻被拖延了許多,裴宣也不着急,如今洛陽那邊聚集的人還不夠多,佛門要造勢,自然要先引得天下羣雄雲集,再在天下羣雄面前,將傳國玉璽交給李閥,塑造一個天命所歸的形象,因此,洛陽這會兒的情況不過是開胃小菜,正餐還沒上來了,裴宣自然不用着急。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這些日子以來,爲了幫助那些有可能遭受兵災的村落,裴宣一直沒有進城,往往就在野外露宿,因此,眼看着太陽漸漸落下,附近也沒有住處,裴宣也不趕路了,讓騎的那匹青驄馬自己去一邊吃草,然後跑去打了一隻野雞,又到河邊捉了兩條魚,山雞收拾了一下抹了點調料用樹葉一包,裹上溼泥埋到火堆下面做叫花雞,魚直接打理乾淨之後便架在火上做烤魚。

香味剛剛飄出來的時候,遠處傳來了馬蹄聲,聽聲音只有兩匹馬,估摸着也是江湖人,平常人別說在這亂世,就是太平年景行走一般都得結伴而行,也只有江湖人仗着有些武力,往往獨來獨往。裴宣因此也沒注意,畢竟,因爲洛陽那邊的事情,往那邊去湊熱鬧的江湖人也很多,他們或許自己也沒有爭奪和氏璧的心思,但是卻也想看一看羣雄如何,好趁早下注,或者是渾水摸魚。

馬蹄聲由遠而近,然後慢慢緩慢了下來,最終竟是駐馬不前,裴宣擡頭一看,發現來人是一男一女,男子一身暗黃色的武士服,看起來已經三四十歲模樣,不過身材高大英武,眼中自有精芒透出。而女子卻是一身大紅色的羅裙,看着也已經有了二十多歲,但是因爲身具武功,頗爲明豔動人。

那個男子先開了口,問道:“這位小兄弟,天色已經不早,我與內子一時找不到地方借宿,可否藉此地歇息,這荒郊野嶺的,也好有個照應!”

裴宣如今用了原來的名字葉城,臉上也戴着人皮面具,卻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人的面孔,看着雖說不是非常俊秀,但是也是五官端正,看着頗爲可親,因此便是笑道:“兄臺這話說得,太折煞我了!這邊又不是我家,不過是先到了一步而已,兩位儘管自便便是了!”

那對男女又是客氣了一下,這纔將馬匹系在一邊的樹上,又取了攜帶的麪餅肉乾等乾糧,跟裴宣分享,裴宣也不小氣,便將埋在火堆裡的叫花雞給扒了出來,拿刀子切了分給兩人。那個紅衣女子也是極爲爽快的人,咬了一口雞腿,嚥下去之後笑道:“還不知道小兄弟貴姓,也是去洛陽嗎?”

“小弟姓葉,叫葉城迷茫大明!”裴宣笑道,“洛陽那邊那等大事,我自然要過去湊個熱鬧,要是能見識一下傳國玉璽,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了!”

“原來是葉小兄弟!”那中年男子點了點頭,也是溫聲道,“我叫李靖,這是內子紅拂!”

裴宣臉上露出了驚訝之色:“原來竟是李藥師當面,實在是失敬失敬!”

李靖眼中閃過一絲警惕,說道:“過獎了,我不過是個無名之輩罷了!”

裴宣卻是說道:“李兄實在是過謙了!當年越國公在的時候,便對李兄讚譽有加,只是李兄這些年不得其時,因此蹉跎罷了,如今天下大亂,正是李兄建功立業之時!”

紅拂女怫然變色,道:“你究竟是何人?”

裴宣卻是莞爾:“李夫人實在是過於緊張了,我不是說了嗎,我叫葉城,李兄雖說這些年一直蹉跎,不過,終究是名將之後,自身也是多有才具,如何會一直寶珠蒙塵n況,之前那些事情,也算不上什麼隱秘之事!”

李靖打量着裴宣,忽然說道:“閣下是道門的人吧!”

裴宣點了點頭,撫掌笑道:“李兄真是好眼力!”他卻是沒有問李靖怎麼看出來的,不過,他如今這個身份,卻是經得起推敲的,母親出身龍虎山張家嫡系,只是丈夫早逝,便帶着獨子回到孃家,然後葉城卻拜入了天師道內門習武修道。

李靖不由有些無奈,這年頭,佛道兩門勢力都很是不小,不過就是道門相對闇弱一些罷了,但是那也僅僅是跟佛教比,在外面,還是有很大影響力的,道門的人知道他的事情,也就是理所當然了。至於猜出裴宣道門出身的身份,卻是因爲裴宣的形貌裝束。裴宣雖說這次出來,穿的不是什麼道袍,但是他之前爲了沿路的村落多次出手,偏偏跟李靖夫婦的路線有些交集,他們夫妻兩個也看不慣那些亂兵的行爲,因此救下了一些村民,然後護送着他們前往附近的一個村落投親,然後就發現那個村落的人躲在山林裡面,附近的環境有些古怪,仔細查探之後,才發覺應該是奇門遁甲之術,這個卻一直是道門的不傳之秘,因此好奇之下打聽了幫助這些村民的人的形貌,這會兒再看到裴宣的裝束容貌,很快便聯想到了,不過對裴宣還是生出了一些好感。

李靖這麼多年來在江湖上飄零,卻是見識了不少人物還有事情,像裴宣這樣的年紀,對尋常百姓存在悲憫的人就不算多,而且還爲這些百姓安排好妥善的後路,幫忙幫到底,這樣的人更是不曾見過,可見裴宣本性其實頗爲良善,並非虛僞無行之人,因此卻是說道:“葉小兄弟這些日子來活人無數,確實讓李某佩服!”

裴宣慨嘆一聲,說道:“寧爲太平犬,不爲亂世人!這般亂世,苦的都是下面的百姓,我也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除非天下太平,否則的話,我便是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呢!”

紅拂女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冷笑道:“所以你們道門扶持了楚州總管?”

裴宣暗自皺眉,不過卻是說道:“不錯!”

李靖卻是拉了拉紅拂女,不讓她再多說,他卻是知道得,紅拂女當年在江湖上行走的時候,曾經受過李閥的恩惠,因此對李閥頗有好感,但是,李靖卻不會因爲這個,就會對李閥另眼相看!李靖年紀不小了,他少年成名,偏偏上半輩子一直沉淪不得志,不過,這也成就了他,這麼多年來潛心武功與兵法,又正逢亂世,正該是他這樣的人建功立業的時候,因此這幾年來,卻是一直四處行走,尋找心中的明主,好一展胸中抱負。之前他認識了虯髯客張仲堅,並與其結拜爲兄弟,張仲堅頗精望氣之道,說是太原李世民有天子之象,他對這個結拜兄長頗爲相信,因此,便打算北上,看看李世民究竟值不值得他效忠。當然了,這會兒他對李閥也不過是略微有些偏向罷了,卻不曾到願意爲了李閥得罪如今聲勢浩大的楚州總管,何況,他原本其實是想要先去楚州的,要不是半途聽到了傳國玉璽的消息,他這會兒也應該進入了江西境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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