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西苑本是三房的居所,後來陳漁來到山莊,三房便搬到下方的正西苑。
上西苑處在整個西苑最高的位置,站在上西苑後院的假山上,幾乎能看到下方正西苑和下西苑的全貌。所以上西苑在山莊的人看來自然是更高貴身份的象徵。
所以三房自然也不是自願往下搬,所以當陳漁來到這座苑子的時候,看到了一座像是被廢棄多年的古建築,髒亂的衣物、扯裂開的布條、撕爛的書頁、損壞的花盆等仍得到處都是。房中傢俱、廚具、裝飾、字畫、花草盆栽被搬一空,不要的東西或被隨意丟棄,或被故意破壞,在一間偏房外,陳漁甚至看到窗臺上掛着一件帶血的女式內衣!
陳漁當時就無話可說了,心裡感嘆不已,這讓他想起前世幫女生搬宿舍時看到的情景,同樣的...豪放...
現在的上西苑,就是在當時那種景象的基礎上,清除了垃圾,收拾了三間住房,一間書房,一間廚房。空間頗大的正堂被陳漁用作練劍之地。
陳漁午休過後就會進入正堂,一直呆到酉時出來。今天這個時間,他並沒有把時間花在練劍上,對現在的他來說《全觀吾神劍法》對他的身體已經起不到提高的效果,只能保持身體的活力。他想着來這裡十年間的生活,發現最開始的那三年纔算是他最充實的時光,雖然生活沒有現在這般如意,劍法沒有現在這邊純熟。
他前世從不鍛鍊身體,也沒怎麼做過體力活,不知道人的身體到底有多大潛能。練劍對他就是一種折磨,不僅枯燥無味,更是對身體的極度摧殘。但他還是每天足不出戶,每天午時過後準時來到正堂練習,因爲寄人籬下,更因爲這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世界。
當初爲了練劍方便,陳漁將《全觀吾神劍法》中的招式畫在正堂的牆壁上,一邊看,一邊模仿。陳漁曾把這套劍法當做舞劍術,但剛開始練劍的時候自然不能如舞劍一般圓潤自如,用個更恰當的名稱,叫它搬劍術還差不多,他每天就是照着壁畫,將一根輕木劍左挪右轉。那畫面自然也不能叫練劍,而叫小孩耍劍。
那時沈艾還在老太爺那裡學劍,偌大的苑子裡,除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就是一個只會洗衣做飯還無依無靠的張婆婆。
那時三房掌管着山莊各房膳食供應,被迫搬家的事,讓三房上下背後受了些冷嘲熱諷,自然要找陳漁發泄怨氣,那些下人雖然明裡不敢做些太過分的事,但做些譬如在院牆外面故意大聲說些指桑罵槐的話,譬如晚間偷偷的朝院內扔幾個臭雞蛋,譬如利用職務之便,剋扣上西園肉類、瓜果、甜點供應的事都不可避免的發生着。
陳漁雖然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心裡一直憋着一口氣。張婆婆雖是個大人,但只是個下人,對此毫無辦法。直到有一天,被他碰到了一個三房的人。
那是一個穿着紅衣的小姑娘。
陳漁入住上西苑的第二個月,一天早上在後院散步,走到南牆邊的時候聽到牆上發出‘咚’的一聲響,聲音很輕,他不以爲意,但還沒走兩步,又聽到一聲。他頓生好奇,就靠近牆邊靜靜的等待,果然又聽到了第三聲。
他連忙喊來張婆婆,在旁邊偷偷的架起梯子,爬上梯子,趴上牆垛,看到了一個穿着紅衣、長得粉嫩玉琢般的小女孩,從地上的袋子裡拾起一個小石子,置氣般地朝牆上扔。她是那麼還小,即使是小石子,也不容易扔過高牆。但她又扔了兩下,就發現斜上方的牆垛上,露出的一個小腦袋,頓時被嚇得轉身就跑。
第二天,一身紅衣的她又準時的出現的牆外,看着還是出現在昨天那個位置的陳漁。氣鼓鼓的樣子,脆聲道:“你是個壞蛋,搶了我家的苑子。”
“我沒有搶,是老太爺安排我住這裡的。”看着鼓着腮幫子的小女孩,身體差不多大的陳漁一臉認真的對她說。
“看來你也是知道的,我沒有騙你。”
“可你知道爲什麼老太爺讓我住這裡,而不讓你住嗎?”陳漁繼續用認真的口氣,卻將爲什麼讓搬房子的問題變成兩個人之間的事兒。
小姑娘歪着腦袋,想了會,似乎從來不曾想過這個問題,以至於好想了一會,又反問:“那你知道?”
“當然,因爲我比你聰明。”陳漁看着這個聰明的小姑娘,笑了,直截了當的說道。
“你騙人,我孃親說我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她立刻大聲反駁。
“我沒騙你,不信我們可以賭一場”
“‘賭’是什麼?”她小心的問道。
“看,你連什麼是‘賭’都不知道,還不承認我比你聰明。”
小姑娘眼睛微紅,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還不等暗叫過火的陳漁反應,她就憋着嘴又跑了。
正當陳漁以爲跑回家求爺爺告奶奶的小姑娘不會再來的時候,第三天,她的紅色的身影更早地出現在牆外,這次她還提了一隻錦盒。她眉開眼笑打開錦盒,裡面安安靜靜的放着三個玉白色的小包子,還是熱氣騰騰的,即使隔着包子皮和高牆,陳漁也聞得到肉香味——他已經兩個月不曾沾肉。
陳漁偷偷的吞了口唾沫,有人在背後給小姑娘了主意。這讓他又想起了那件帶血的內衣。
你有過牆梯,我有張良計。陳漁想着那件擺在窗臺還帶着血的女式內衣,想着打開房門就看到的臭雞蛋,想着兩個月都沒有吃肉的痛苦,決定用他最不擅長的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