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查找父王下落爲名,蕭鏑送走了劉天來等人,她告訴劉天來自己很快就會去找他。劉天來要給她留下自己的聯繫方法,蕭鏑說不用,自己有辦法找到他。
蕭鏑不甘心地在家裡偌大個院子裡尋找父王的蹤影,她不相信父王會不辭而別,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家裡一定會留下什麼跡象。她仔細地查找着,神識不露過一寸空間。
終於讓她發現了地面上一個狹小的地縫中,一顆非常小的靈珠。
她拿着這顆黝黑髮亮的靈珠,立刻知道了父王的訊息。
父王死了!
這顆靈珠,就是父王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舍盡全力保護的一顆丹田紫府中的舍利。修煉人集天地間的精華,一生都在修煉自己的內丹,生成元嬰後的內丹仍然保留在元嬰的腹中。修佛的人修成得道的時候,是不帶本體走的,他們用涅槃的方式,內丹產生自爆,在瞬間產生強大的衝擊波,幫助修煉者突破現實空間,升入佛界。凡間的身體會留下內丹爆炸後的碎塊,佛家稱之爲舍利。而修道的人是本體與靈體一塊升入仙界的,不需要自爆內丹。所以此刻輪轉王留下的這顆舍利,已經說明了他的本體和靈體都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修行幾千年的輪轉王,死後只留下這麼一顆小小的舍利,但是這舍利中包含着他生命的全部精華和訊息。蕭鏑默默地守着這顆舍利,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讀取裡面的信息。然後她默默地離開了這個她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踏上了一條復仇之路。
不過在離開冥界之前,她還要去找一個人。
她來到奈河橋邊,看着那位站在奈河橋邊給每一位離開地獄到人間投生的鬼魂,送去一瓢孟婆湯的秀麗的身影,她走過去,來到她的身邊。
孟婆端着水瓢送到她面前,看見她淚眼婆娑的臉,楞住了。
“蕭鏑?”
“媽媽——”蕭鏑的聲音在顫抖。
孟婆的手哆嗦了一下,水瓢掉落在地上:“你叫我什麼?”
“媽媽!到現在你還不認我嗎?父王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可是它告訴我,我並不孤獨。”
蕭鏑打開緊攥的手心,那顆黝黑的舍利珠展現在孟婆的眼前。
“這是……?”
“是父王留下的……”
孟婆的眼睛閃動着悲喜交加的神色說:“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蕭鏑有些奇怪母親的表情,她只是默默地點點頭。
孟婆拿起那顆舍利,稍一運力,頓時舍利在她的手裡化成了飛灰。
蕭鏑驚訝地叫起來:“媽媽!你這是幹什麼?”
“我恨他,恨他!沒有親手把他挫骨揚灰,現在這樣也能解了我的氣了!”孟婆把手裡的舍利灰隨手揚起,放聲大笑:“哈哈哈哈!蕭雄!你不是要成就霸業嗎?怎麼會落到這樣的下場?真沒想到啊,蕭雄,你也有今天!”
“媽媽,你這是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做?”蕭鏑完全不能理解母親的這種瘋狂行爲。在舍利珠裡留下的訊息裡,她能感受到父王對於母親的愛,那種刻骨銘心的愛,否則她也不會如此莽撞地叫孟婆母親。
“蕭鏑!你錯了!你根本就沒有明白,我不是你的母親,根本不是!你不要叫我媽媽!”孟婆一把拉起蕭鏑的手,向着奈河的上游飛去,在一處荒漠無際的原野上,一座小小的茅屋旁下落。
“看到了嗎?這裡是你的出生地!你媽媽就是在這裡生下了你。”
“這是怎麼回事?”蕭鏑被孟婆的話弄糊塗了:“可是在父親的記憶裡,他是那麼的愛你呀!怎麼你不是我媽媽?”
孟婆輕輕拔掉墳上的茅草,嘆了口氣說:“他愛的不是我,你弄錯了,他愛的是我的妹妹——孟靈兒。她纔是你的母親。”
“我的母親是孟靈兒?”
“對!”
孟婆撫摸着蕭鏑的頭說:“可憐的孩子,你父王已經死了,我可以把這個故事告訴你了。”
“我們是雙胞胎姐妹,一起修行,功成圓滿後我們被安排在這奈河邊做這讓人忘記前世記憶的‘驅忘’工作。凡是從你父王第十殿發配出來準備投胎的鬼魂,都會到我們這裡來。那時我們姐妹倆輪流值班,工作很愉快。因爲工作的關係,我們經常和你父王打交道。他看中了我們,幾次三番借工作之機來和我們親熱。我的性格剛烈,根本由不得他胡來,而我妹妹則性格溫柔,被你父王的鬼話所迷惑,竟然被他得逞。這件事,她一開始還瞞着我,卻不想珠胎暗結竟然懷孕了,這又如何能瞞得住?
當時的地府是歸天庭管的,這等有違天條的事爲仙人所不容。爲了怕天庭追查此事,我妹妹求我一定要保密,還說是自己有意勾搭蕭雄,把所有罪責都自己承擔。我知道她這樣做的目的是爲了保護孩子!無可奈何地幫她隱瞞了此事。
孩子偷偷生了下來,被藏起來,卻不知是誰向天庭告發了她,我妹妹被罰剔除仙籍,貶爲凡人。最可恨的是,你父王竟然根本不替她求情,爲了保全自己,他一言不發,完全承認了妹妹對他的開脫之詞,因爲只受了一點小小的處罰。”
“孩子,如果愛一個人,可以爲他犧牲一切,你媽媽做到了,可是你父王,我鄙視他,他不配做一個男人!還枉自稱王!他派人到陽世去吸食鬼魂,煉邪惡的武功,這些你都應該知道吧?我真擔心你,你的母親柔弱善良,你呢,卻被你父王訓練成一個如此冷酷無情的‘鬼魅王’。真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你母親的犧牲算是白白的奉獻了,不值,太不值了!”
孟婆說到這裡,早已是聲嘶力竭,壓抑在她心裡多年的怨恨,此時總算髮泄了出來。
“姨媽,您錯怪我父王了。他那樣做都是爲了我啊!”蕭鏑哭着對孟婆說:“我從小到大體弱多病,學習武功雖然掌握得很快,但都是因爲內力不足,而不能有所提高。父王爲我研製了能夠提高內力的方子,讓我配以吸食人的魂魄。我確實是從小就以吸食魂魄爲生,可是這都是父王爲我所做的,並不是他要練什麼邪功,那是別人的故意謠傳。雖然我不知道他和我母親過去的事情,誰是誰非,但是,我知道他非常愛母親,我在父王留下的那顆舍利中讀取了他的記憶,他對我母親是真愛,絕沒有騙取她的感情。姨媽,你冤枉他了!”
“我冤枉他了?他應該知道我妹妹還在人間輪迴,飽受那麼多的苦難,他爲什麼不幫她?”孟婆仍是一副怒火中天的樣子:“爲了你提高功力就去吸食人的魂魄?他這不是幫你,是在害你呀!爲你造下這麼大的冤孽,你將來的命運可就全被他給毀了,有他這麼疼惜孩子的嗎?這是造孽啊!”
“姨媽,那我可以到人間去找我的母親嗎?她現在在哪兒?”
“孩子,你想去人間?”
“是的!我要去找我母親!”
“不行啊,她在哪裡,這是天機,我不能告訴你。”孟婆搖頭說,但是她看着蕭鏑失望的表情又有些不忍心地說:“不過她有一個特徵,如果你能湊巧碰見,也許會找到也說不定。”
蕭鏑馬上欣喜地問:“什麼特徵?姨媽,快告訴我!”
這是妹妹的親身骨肉啊,孟婆的心裡一軟,妹妹爲了她犧牲了自己,值還是不值?誰能說得清楚?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和天條相比,孰更重要?妹妹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她的右耳垂後有一粒紅色的痣。”
“那她現在是男的還是女的,只有這個特徵可不太好找呢。我不能每個人都去看人家的耳朵啊。”
“這我真的不能說了。如果有緣,也許你能找到她,如果沒緣,找到也是枉然。是我親自喂她喝的孟婆湯,她根本記不起過去的事來,你找到她也沒有用啊。只有等到她這一世輪迴結束,再來地府的時候,你們就能相見了。”
孟婆突然想起什麼問:“孩子,你自己一人怎麼能去人間,那太危險了。你還沒有修煉成仙,你的身體因爲你母親的原因雖然屬於仙人的體質,但卻因爲長年生活在陰間,具有鬼魂的特性,害怕陽光,在白晝裡會失去功力。到陽世去的話,如果遇到高深法力的道士,把你當作鬼魂,那你的處境就危險了。”
“姨媽,我現在已經有了丈夫了。”
孟婆驚訝地問:“丈夫?誰?”
“他叫劉天來,是個武功高強的修煉人。本來父王把他抓來,是要我吸食他的魂魄的,沒想到,他反而救了我。”
“還有這樣的事?劉天來?”孟婆仔細想想,沒聽說過這麼個人啊。
“好了,姨媽,我要走了。能見到你,我真的非常高興。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父母,你雖然是我的姨媽,我覺得你跟我媽媽是雙胞胎,其實就像一個人一樣。姨媽,我以後走到哪兒,都不是孤單的一個人了,我還有你!”
孟婆的眼睛也溼潤了,她抱着撲在她懷裡的蕭嫡,愛憐地撫着她的長髮,千叮嚀,萬囑咐,告訴她所有要注意的事情。
因爲激動而亂了心神的孟婆直到把蕭鏑送走後,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來,那個叫雲瀾的魂魄哪裡去了?一早上看見她的時候,被黑白無常押着,是地藏王菩薩吩咐她在那裡等着,將她救走,到現在卻再沒有聽見她的消息?會不會被蕭雄抓去了呢?這件事她要馬上去問地藏王菩薩。
而直到孟婆前去問地藏王菩薩的時候,這位深入鑽研佛法的菩薩才猛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情,很重要的一件事情。蕭鏑身負累累冤債,他這次前去是算準了他和蕭鏑的緣分已到,有心要收她爲徒的。蕭鏑如果跟着他日日唸經誦佛,就可以減輕罪孽,而後修佛成仙的。可是因爲劉天來的一番話,讓他忘記了自己去找蕭鏑的初衷。她現在離開陰間,去了陽世,這師徒的緣份沒了不說,她本人還有可能遭遇重大劫難。看着眼前因爲認了外甥女心情頗顯喜悅的孟婆,他可不敢把自己的這個過失表露出來。要是讓她知道了這件事,她還不得埋怨死我。
阿彌陀佛!菩薩暗頌一句佛號,心想,我雖有參透天機的神通,但是,個人有個人的緣份,還是一切隨緣的好。這蕭鏑跟着雲瀾,噢,現在叫劉天來了,那個人可是個有大造化的人,也許能夠逢凶化吉也說不定。不過,那股神秘的力量,劉天來也未必能應付得了啊,這個天機可是連他自己也沒有參透出來的啊,其中的變數實在是太大了……
菩薩藏着心機,沒有全跟孟婆說出來,只是告訴她,讓她放心,她所解救的那個雲瀾已經逃離出陰間,平安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