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做夢。
她一定是在做夢,她確定。
因爲她明明已經二十幾歲了,卻莫名其妙變成一個只有四、五歲小女孩的模樣。
只不過小女孩跟現在的她一樣,躺在牀上發着高燒,意識不清。
是做夢嗎?不是做夢嗎?不是做夢的話,那又是什麼時候發生過的事情?是真實發生過的嗎?似乎是真的,因爲她真切感受得到那一模一樣的燒熱感與不適感,還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心痛感。
不過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牀上動也不能動,全身疲軟無力,很難過,非常難過,頭跟身體都很燙,反反覆覆的燒着,一雙眼睛更是溼了又幹,幹了又溼……
她哭了嗎?
爲什麼哭?
爲什麼應該要在她身邊的那個人不在她身邊?爲什麼應該一直陪着她的那個人不陪着她?爲什麼她身體已經這麼難受了,一顆心卻更加難受?爲什麼那個人……那個人……
那個人……是誰?
然後卓朗烮的身影忽然出現,她看不真切,只是朦蒙朧朧的一個影子,而且忽大忽小,讓她有些混亂。
但她知道他就是卓朗烮,她確定,因爲他說了……他說了什麼?
他明明說了的!她怎麼會忘了?但,她不是也早已經忘記他曾經把她丟下不管的事了嗎?
他說了。她知道。她確定。
只要讓她再聽一次,她就一定不會忘記。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很重要的話……很重要的,她一定不能忘記的話,很重要的,只要他說了,她就一定會原諒他所有的事情,不再計較他一直跟她吵架,不再計較他說寧願去喂鯊魚,更不再記恨他曾經棄她於不顧的事情……
說了什麼呢……說了什麼呢……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她忽然感覺她的身體浸泡到了暖熱的水裡,化去她一身疲憊與不適的燒熱感,很舒服,還有一雙健壯的手臂一直抱着她,輕輕撫摸着她,讓她真的感到好舒服,好安心。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然後她又忽然嗅聞到一股食物的香氣,她的嘴巴被輕輕撬開,溫熱的湯粥暖暖滑送入她口中,餵養了她早已飢腸轆轆的肚腹,更增添了她的精神與氣力,整個人彷彿又重新有了力量。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似乎有個聲音一直在她耳邊說着話,但她聽不太清楚。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到底說了什麼呢?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有人輕輕的吻着她,她記得這片嘴脣,但比記憶中的還要更加溫柔,更加憐惜,更加讓她心口揪緊。果然是夢嗎?纔會得到這麼溫柔的吻,這麼教她難以自拔的深情愛憐……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那個聲音還在說着,原本她一直聽不太清楚,但慢慢的,聲音漸漸清晰了起來,一字一句,都像一聲一聲的低音鼓聲,敲進了她的心坎,變成了她的心跳聲。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我會一直在你身濞的……」
然後顏熒熙便緩緩沉入深深的睡眠之中,並且再也沒有做夢了。
她先是察覺隱約傳來風雪大作的聲響,然後感覺整個人被抱在一個溫熱又舒服的胸懷之中,接着她的意識便緩緩甦醒了過來。
睜開眼,是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風雪聲呼呼吹着,鼻息間盡是卓朗烮的味道與氣息,身軀更是被他緊緊擁抱着,溫暖而讓人安心……這是夢嗎?是她還在做夢嗎?
顏熒熙緩緩張開擱放在他胸膛上的手,熨貼上他的厚實胸膛,掌心立刻傳來他的心跳聲,像她夢裡的鼓聲,一聲一聲,一字一句……
他的聲音忽然響起,牀頭燈隨即被打開,溫暖的鵝黃色燈光霎時流瀉到兩人身上,也柔柔照亮了她的臉龐。
「還燒着嗎?」他把自己的額頭貼向她的額頭試探溫度,又伸手摸向她的頸後確定沒有出汗,才鬆了口氣的放心道:「嗯,已經完全退燒了,也不再出汗了。」
她剛到這裡時那般虛弱的模樣嚇到了他,也讓他好生心疼,幸好他及時處理,幫她洗澡出汗,也喂她吃下退燒藥與營養的食物,看來她的復原狀況相當良好。
「我睡了多久?」她開口,聲音有些啞啞的。
卓朗烮有些意外她竟然會先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回答道:「整整一天又半個晚上了。」
然後看見她只是定定注視着他,沒有任何質問,也沒有任何推拒他的動作,更沒有拿任何東西砸向他,只是睜着一雙盈然大眼看着他,什麼話都沒說,他心裡不禁感到有些納悶。她是因爲身體還太虛弱,抑或是睡了太久,所以還沒有回過神來進入現實的狀況?雖然沒有預期她醒過來的反應,但像這樣什麼反應都沒有也着實教他意外。
「肚子餓嗎?要吃點東西嗎?」
他起身,打算下牀替她煮點東西。
顏熒熙手指倏地收緊,抓扯住他胸前的衣服,阻止他的動作,道:「我想起來了——我爲什麼會開始討厭你的原因。」
他更感驚詫,然後定定看着她,真誠道:「那個時候我絕不是故意丟下你不管的。」
「你記得小時候發生的事?」她有些訝然。
「我媽那一天跟我說了,然後我也很快就回想起來了。」
她微愣,有些嘆息的道:「原來我們之間吵架爭端的開始,只是因爲我太過記仇……」
因爲害怕再度被他丟棄不管,害怕再度嚐到那種深刻的心痛感覺,她就將他們小時候曾經無比親近的過往與情感給徹底遺忘,又因爲自己的個性太過倔強,卻又太在乎他,太承受不了被他遺棄的痛苦,即使他不是故意,也並非真的要離她而去,她小小的心靈仍舊倔強的抗拒着他,纔會萬般看他不順眼,無論大小事都可以和他吵起來。
甚至長大之後,無論發生什麼事,她下意識的就會選擇先離開他——寧願自己先不要,也不願意再度被他捨棄。
卓朗烮捧住她的臉,真誠道:「不,是我太疏忽,才造成你心裡的傷痛,我——嗯?」
她伸手輕搗住他的嘴脣,「我不想要你的解釋或道歉。」因爲她已經不需要了。
對她而言,回想起那個潛意識被她遺忘的往事根源,就像是一道雷擊轟然劈開她砌築多年的心防高牆,讓她終於開了竅,也讓那些在心裡積壓太久的痛苦與恐懼得以消散出去,不再鬱郁積沉在心裡,只是無端啃蝕、拖磨着她的意志與感情。
她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女孩,當然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故意所造成的結果,而這樣的誤會不能單單歸罪於哪一方,甚至論斷對錯都嫌多餘,當然也就不必再多做解釋,更毋須道歉。
更何況,她想要的並不是他的解釋或道歉。
「再說一次。」她突然沒頭沒腦的道,一雙凝眸大眼定定看着他。
卓朗烮立即明白她要他說些什麼,輕握住她的手,同樣深深看進她的眼裡,「我愛你。」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無論發生任何事,我絕對不會再離開你。」
「如果我們又吵架呢?」
他笑了,輕吻了下她被他以指輕釦住的纖手,「我們一定還是會在一起。」聯繫他們之間緣分的可是一條堅不可摧的紅色鐵鏈哪。
顏熒熙也笑了,明白他想到了什麼,但還是故意道:「你這是哪來的自信?」
其實,會不會吵架已經不是最重要的問題了,因爲她已經深刻體悟到,比起離開他之後的這份蝕骨思念,吵架根本不算什麼,更何況現在讓她恐懼害怕的根源已經找到,她更不可能因爲吵個小架、鬥個小嘴就讓彼此輕易分開。
「是自信,也是相信,我絕不會讓我們輕易分開。」
「不要再跟我說什麼負不負責這種話,難道每個跟你上牀的女人你都打算負起責任?」她嗔他。
「就只有一個。」
「什麼?」她愣了下。
「跟我上牀的人就只有你一個。」因爲他只對她有感覺,其他女人根本引不起他的「性趣」,這也正是當初爲何會苦苦困擾他三年的原因。
完全沒預料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顏熒熙一時怔愕,隨即緩緩揚起一個驕傲如女王般的笑容。
卓朗烮說出這件事後,像是感到有些赧然,立即轉變話題道:「如果你還是不放心,我們可以先訂定一些規則,比如說,今日事今日畢,絕對不吵隔天的架,還有一定要把生氣的原因講清楚,不……唔嗯……」
他的話語消失在她的蜜脣之中,她伸手勾攬下他的頭,傾身獻上她的脣,眉眼之間盡是誘人魅色,伸出小舌輕舔他的脣,魅惑低語:「這個辦法絕對要加進去。」
他捧住她的臉,深深吻上她的脣舌,「沒錯。」
彷彿要一解這些日子以來的相思之苦,兩人隨即濃烈的纏綿熱吻起來,但卓朗烮極力剋制着自己,只吻她的脣,不伸手去碰觸她的其他部位,更在神魂意志陷入迷亂之前,壓抑的抽開自己的脣。
她微微喘息,媚眼迷濛,「你已經對我的身體失去興趣了嗎?」
「當然不是,但你現在……」
「我餓了。」她打斷他,媚眼勾着他,被吻得嫣紅潤澤的嘴脣微啓,姿態誘人,「餓了好一段時間了。」
她當然知道他的顧慮,但她可不打算乖乖聽話,更何況她現在只想要他。
他呼息加重,像是身體跟內心在交戰掙扎。
顏熒熙拉過兩人相纏的手,將他的手指輕含在脣內,貝齒輕咬,舌尖輕輕滑過他敏感的指尖,低啞命令:「餵飽我。」
他重重抽了口氣,感覺理智的弦瞬間繃斷,就算他是聖人,也絕對無法抗拒她這種魅惑至極的邀請,更何況她是他夢寐以求的女人!
再也剋制不了體內奔騰的濃烈愛火,吻上她那誘人紅脣之前,卓朗烮咬牙低語:「那我絕對會先吃了你。」
他急切的褪去兩人的衣衫,在她滑嫩的肌膚上灑落下無數細吻,點燃一簇又一簇的情焰火苗,在頸間,在耳後,在胸前,在她嬌嫩的雙峰頂端,在她平滑如絲的小腹……
……
不只有身體,她無論身體還是心靈都薰染着一種充實而豐盈的滿足感,彷彿在兩人結合的這一刻,她就完整了,再無所求。
屋外大雪紛飛,房內的暖氣很充足,而兩人之間的愛慾情火更是熾烈纏綿,彷彿要將兩人徹底燒盡般,他們一次又一次的結合,一次又一次的得到身心靈的充實與滿足……
清晨,窗外的風雪還是時大時小的吹颳着,時間還很早,屋內的光線只是微微的透着亮,顏熒熙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發現自己仍舊被他緊緊擁在懷中,不曾放開。
微仰頭,看着他熟睡的臉孔,雖然還是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但隨着感受到彼此身體相融的熱度,以及頻率一致的心跳聲,還有緊貼的肌膚,兩人在被單下交纏的雙腿,他落在額際的黑色捲髮,略帶孩子氣的睡顏,她緩緩揚起脣角,心滿意足的完全不想動。
沒想到消除她內心的恐懼之後,她竟會如此着迷於這種兩人相依相偎的親暱感,而且她想,她肯定會對這樣的親暱感上癮,當然還有他的睡顏,他的體溫,他的擁抱,他教她意外的溫柔與體貼……她不斷不斷的對他的一切上癮,再這樣下去,她肯定一輩子都離不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