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麻,吃飯了!”
陽光和煦的小院裡,一個頭扎布巾的少婦放下手中的小鏟子,回眸一笑。正要說什麼,忽而皺眉,發出兩聲乾嘔。
“月月,不舒服就多在房間躺躺,這些花已經養了很多年了,不需要特別照顧也不會有問題的。”
身上還繫着圍裙的高峰見狀,連忙跑出來,扶住差點摔倒的女人。
這個女人,正是白素婉。
她搖了搖頭,笑得溫婉:“不妨事,老躺着也難受,不如找些事情做做。”
高小月和爸爸一人一邊扶着她,好奇的看着她仍舊平坦的小腹:“麻麻,是小弟弟又在鬧你了嗎?”
“是啊。”她微微的笑,面上光輝熠熠:“小月,你喜歡弟弟?”
小丫頭側着臉想了想:“其實我是比較喜歡妹妹啦,可是這個小寶寶從小就這麼調皮,應該是弟弟吧。”
兩個大人忍俊不禁的笑出來,揉了揉她的小腦瓜子,一家三口進了屋。
“林月,醫生不是和你說了,要多休息嗎?怎麼老是跑到外面去呢?”坐在桌邊的安妮擡頭瞧了她一眼,臉上盡是不讚賞之色。
離開金南,至今已經兩個多月了。
一切都如她計劃發展,唯一沒有計算到的是,這位“弟媳”居然懷孕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下巴都差點兒掉了下來,整夜裡長吁短嘆,無法入睡。
高峰和她沒有夫妻之實,而且來到笑村莊後才幾天,她就有了孕吐反應。那個孩子,當然不可能是高峰的。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焰。
想到焰和其他女人延續下血脈,安妮難過得呼吸都有些困難,甚至起了想要毀滅那個胎兒的心思。
可是這個心思剛起,就被她壓了下去。
白素素是無辜的,只是因爲她想要爭取到焰的愛,才被她催眠,送到了這個偏僻遙遠的小山村。
孩子更是無辜,無法控制自己什麼時候來到世上,成爲誰的孩子。
她能下這個殺手嗎?
不,她不忍心。她對不起白素素的已經夠多了。
更何況,那可是焰的孩子啊!
若是有一天,白素素的記憶恢復了,回到焰的身邊,看在她出力甚多的份上,哪怕是被他厭惡,起碼也問心無愧。
可是手刃了他的孩子,只怕這輩子,她都會愧疚不安。
殺心驟起,又被湮滅。
安妮本來就不愛笑,自知道這個消息後,更是成日冷冷冰冰,除了關心一下那未出世的孩子,基本上都不說話。
白素婉也知道她性子淡漠,只是笑笑,在餐桌邊坐了下來。
“醫生呢?怎麼還沒回來?”
“他去城裡買東西了。”
高峰眉毛一動,疑惑道:“買什麼東西需要這麼久?”
安妮舀了一口土豆泥放入嘴裡,徐徐嚥下後才放下湯匙,危襟正坐。
“高峰,林月,我們在這裡打擾了兩個多月,也該走了。他去準備一些我們在路上要用到的東西。”
“什麼?”白素婉吃了一驚:“Ann,你們要去哪裡?”
自從回來後,她和醫生就一直住在這裡,從來沒有提起過外面的事情。時間久了,她都把這倆人當成了一家人。
忽然聽到他們要離開的消息,難免覺得驚訝。
安妮勉強的扯了扯嘴角:“別忘了,我們本來就不是這裡的人,如果不是因爲受了傷,我們也不可能在這兒待這麼久。”
白素婉沉默了下來。
剛發現自己的懷孕的時候,她吐得那叫一個天昏地暗,別說吃飯了,就連喝水都困難。往往剛喝了兩口水下去,沒兩分鐘就會成倍的吐出來。
才幾天功夫,她就急劇的消瘦下去,急得高峰團團轉。找了當地的幾位醫生過來,都紛紛表示束手無策。孕期是不能隨便用藥的,實在吐得厲害了,也只能給她用靜脈注射的方法補充營養,始終是比不上吃食物來得健康。
安妮和醫生也焦急不已,問過周圍的山地狀況後,兩人決定出去採碰碰孕氣,看能不能採到一些草藥。
斯卡夫曾學習過兩年的中醫,兩年時間,對於一般的中醫學生來說,只在摸索和學習階段。但是他不一樣,作爲醫學天才的他,僅僅用了一年時間,就把五千多味中藥辨識完整,就瞭解其藥性,學會了配伍。
望聞問切是需要時間的積累,才能達到高水平。他運氣也算不錯,因爲勤奮好學,又天資聰穎,被一位八十多歲的老中醫看中,出診的時候常常帶着他,以至於別人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積累下來的經驗,他只花費了大半年就摸索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半年,已經不是在學習,而是在幫人看診開方。只是他的中文書寫能力稍有欠缺,所以提筆之人往往由他人代勞,纔沒有名聲大噪。
看一個孕吐而已,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小問題。
小村莊附近因爲有人居住,一般的猛獸都不會靠近。加之這兩位的能力,高峰心裡清楚,也不擔心他們會出事。
沒想到那一天,直到日落,都不見他倆人的身影。高峰心裡着急,正準備出門尋找,就聽見外頭吵吵嚷嚷的聲音。
醫生揹着一個囊鼓鼓的袋子,渾身浴血,需要他人扶着才能站穩。安妮的情況更加糟糕,一條腿被打上臨時製作的甲板,人已經昏迷了過去。
她是被幾個村民擡回來的,同時擡回來的,還有一隻豹子。
醫生已經連給自己治療的力氣都沒有了,一進門就摔倒在地上。他連夜把兩人送到鎮上的醫院,纔算救回他們的性命。
能走動之後,倆人就回到村莊裡養傷,一眨眼,就過去兩個多月。
習慣了平淡的日子後,一家人都默認了這兩人的存在,以爲日子就會這樣一成不變的過下去。誰也沒想到,安妮會在這個時候提出要離開。
“Ann,俗話說,傷經動骨一百天,這三個月還沒過完呢,現在就急着要離開,會不會太快了?”
對於高峰來說,安妮是一個在他生命中譜寫了重要角色的人。
他和哥哥被仇家一路追殺,最後不得不藏身於這個異國他鄉的小山村。爲了生存,哥哥加入了傭兵團,剛來的兩年,他都是一個人度過的。
恐懼,害怕,寂寞,孤獨,以及對未來的茫然,幾乎要打倒了他。直到安妮的出現。
那時候,安妮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不愛說話,面色堅毅冷漠,渾身上下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正是這個女孩的出現,改變了他對生活的看法。
那時候的高峰,心理壓抑到了臨近崩潰的點上,如果不是周圍鄰居受了哥哥的囑託,每天煮好一日三餐送過來,他已經餓死了。
因爲,他連生存的慾望,都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