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ck並沒有伸手去握莊念霜的手，在他看來，這並不是什麼合作，這只是……這只是……這究竟是什麼呢？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覺得，或許這樣也好吧……或許這樣，等到嶽嵐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自己就可以很自然的將她推得越來越遠。
或者說，也是給她一個機會，讓她將自己推得越來越遠，所以……或許這樣也好吧，或許這樣，自己說不定就真的可以將她推離自己的世界，哪怕……是強迫自己將她推離自己的世界。
或許……或許這就是自己所能爲她做的最好的事情吧……成全。
成全。
Nick覺得自己在想到這個詞的時候，眼睛都忍不住地發熱。
成全，這真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殘忍的詞語，他現在算是知道了，就如同他已經知道，把手放掉比直接不牽手來得更加殘忍……可是儘管她這樣殘忍，自己依舊沒有辦法放下她任何，除了折磨自己，剋制住那些去找她去見她的想法。
只能這樣折磨自己來剋制住而已，有多累，從他越來越瘦削的臉頰就能夠看得出來。
莊念霜伸着手，半天都沒得到Nick的迴應，也就將手放了下來，然後就說到，“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你了，關於建築材料的事情。”
Nick擡眼看了她一眼，然後手指就微微擡了起來，將文件拿起，甩到了莊念霜面前的桌面，然後就指向了門的方向，“沒什麼其他事情的話，門在那裡。”
莊念霜站起身來，接過文件，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脣角的笑容始終都沒有褪去，準備轉身離去之前，看向了Nick，似乎是考慮了一下，然後才微微啓脣說道，“杜洵。”
她直接這樣叫了Nick的名字，其實很少有人叫他的中文名，因爲的確是一張異國的臉，大家心裡頭也多少認定了他就是個外國人的現實，所以除了職員是叫他杜經理之外，長輩們基本都是叫他Nick的。
忽然聽到這個很少聽到的自己的中文名字，Nick的動作頓了一下，擡眼看着莊念霜，眼神依舊是那樣黯淡冷漠的。
“杜洵，我發自內心的勸你一句，對嶽嵐，你放棄吧。”莊念霜笑了笑，那笑容聽上去有些無奈，“對嶽嵐而言，你永遠……也贏不了陸莫離的。她還沒出生，父母和陸莫離父母就已經是多年的老友至交了，從出生開始，就和陸莫離一起長大，她從學會說話開始，最先會說的第一句話，並不是爸爸媽媽，而是莫離哥哥啊。自此之後一直到十二歲，都跟在陸莫離的身後，一顆心放在陸莫離的身上，十二年。你的八年，又怎麼夠？”
莊念霜這句話說的，其實多少已經帶了一些個人感情成分了，的的確確說的是真話。
而Nick聽了這話之後，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些許微微的變化，先前一直那樣黯淡的冷漠的眼神，終於是有了些許波動，並且有了些許傷感冒了出來，他也是終於第一次有了些許眼神的正眼看向了莊念霜，並且看着莊念霜的時候，他就已經輕聲地笑了一聲。
“呵！”這笑聲又冷，又嘲諷，聽得莊念霜一下子表情有些僵硬。
“你以爲，我是爲什麼會答應給你背叛陸氏的項目供應材料呢？”Nick擡手輕輕地按了按自己的鼻樑，“如果不是我已經漸漸決定放棄了，我又爲什麼要給你供應？難道，你覺得就只是因爲你這些無聊的理由，和你先前那些你看似自己覺得很有說服力的說辭麼？”
Nick說完這句之後，就已經按了內線的電話免提，“杜總經理，有何吩咐？”
“過來，帶莊小姐出去吧。”Nick的聲音依舊是冷冷淡淡的，莊念霜聽到這一句，不由得勾了勾脣角，有些自嘲。
這些男人，還真是一個樣啊，真不懂得嶽嵐究竟是個什麼……
而他們，究竟又是個什麼，怎麼就會那樣中了那個叫嶽嵐的女人的毒，哪怕是現在都好，莊念霜依舊都看不出來，嶽嵐究竟有什麼好的，那個臭丫頭究竟有什麼優點，小時候就只知道跟在陸莫離的後頭，那樣的一個跟屁蟲究竟有什麼毒？
莊念霜看了Nick一眼，自己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了，自己想達到的目的也已經都達到了，於是將文件收回包裡之後，就直接轉身朝着門口走去了。
秘書也正好進來，看到莊念霜都已經朝門口走了，自然也就說道，“呃……那個，莊小姐，請跟我來。”
莊念霜隨意地擺了擺手，“不用了，我自己認識路，我會出去的，不麻煩你了。”
然後莊念霜就這麼走了出去，秘書尷尬地站在門口，這才戰戰兢兢地問道，“那個……杜總經理，還……還有什麼吩咐嗎？”
原本莊念霜出去之後，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桌面上的那疊照片上，甚至都已經有些走神了，看着其中一些照片上頭，拍着的，他們看似無意，卻是完全真實真心的笑容。
直到聽到秘書這聲音，才擡起頭來看着秘書，然後就輕聲隨意地應了一句，“沒什麼事了，你出去吧，叫營銷部的人過來見我，有材料供應的臨時單子要他們接洽。”
秘書停頓了好一會兒，然後才點頭應了一聲，“好……好的，我知道了，我這就去。”
秘書其實有些愣住了，因爲就在剛纔Nick擡起眼睛來看向她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分明是從這個已經冷漠了這麼一段時間，讓人戰戰兢兢了這麼一段時間，讓人害怕了這麼一段時間的總經理眼睛裡頭，看到了一陣水光。
那……一定是自己的錯覺吧？否則就像他這樣完美的，看上去幾乎沒有任何缺點的男人，爲什麼……爲什麼會有那樣悲傷的眼神呢？
秘書出去了之後，Nick看着關上的辦公室的門，聽着那咔噠一聲門關掉的聲音，房間裡頭，似乎又一瞬間陷入了陰冷，就如同自己的心一樣，就那麼一瞬間地涼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