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醫生和朱江還有鄢川是同期進來的李文景，因爲莊聽南已經特別吩咐了，季庭燎的病歷每天都要拿過來給她看，各種檢查的數據陸傾凡那裡送一份，她這裡就要送一份。
莊聽南的確是喜歡陸傾凡的，但是醫德也是有的，絕不會因爲這病人是陸傾凡的岳父就有什麼偏見，所以這些天她幾乎是爲季庭燎的病情傷透了腦筋。
看着病歷上頭附着的各種檢查單子上頭的數據，“尿量只有這個樣子，腎功能基本已經報廢了，肺部也有感染，腸道也有感染，就現在的精神狀態，肝腦病應該很快會出現了……”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而李文景並不知道，只以爲她是在對自己說話，檢查結果他也是看過的，所以也就點頭附和了，“是啊，照這個情況下去，就已經拖不了多久了，還是在不惡化的情況下，如果惡化的話，恐怕更快……”
他甚至還嘖嘖了兩聲，“怎麼說也是我們陸醫生的岳父，真要是死在我們科室了……”
莊聽南的眼神就在這時候如同利劍一樣掃到李文景的臉上，“我有問你意見嗎？你作爲一個醫生就是這樣在病人或者家屬面前表達自己的主觀意見的嗎？難道讀書的時候學校沒有教過你如何客觀理智表達嗎？真不知道之前的醫生是怎麼帶你的，比陸傾凡手下那兩個崽子差那麼多。”
莊聽南的眼睛在他面前的胸牌掃了一眼，“李文景是嗎？李醫生，這個禮拜科室所有的灌腸和褥瘡就你負責吧。”
李文景臉上的表情馬上就苦了下去，“灌腸和褥瘡……那是護士的……”
“活”這個字還沒說出來。
“怎麼？在學校不僅沒學怎麼客觀理智表達，連灌腸和褥瘡的處理都沒學會麼？這麼說你是連護士都比不上麼？那還做什麼醫生？花那麼多時間學醫做什麼呢？學護理多好，又不需要那麼多時間。”莊聽南手中的鋼筆一頓，然後重重敲在桌面上，“還有什麼問題嗎？”
李文景哪裡還敢再說話，趕緊搖了搖頭，只覺得這個長得漂漂亮亮的年輕主任怎麼工作起來就是這麼一副脾氣，一擡眼就看到莊聽南的鋼筆朝着門口一指，他趕緊逃出了莊聽南的辦公室。
辦公室門關上之後，莊聽南又恢復了先前的表情，眉頭皺着，輕輕咬着嘴脣。
陸傾凡的岳父啊……真是頭痛。
莊聽南終於是拿起電話來，馬上就撥通了一個一長串電話號碼，響了幾聲之後那邊就接通了，一個聽上去就給人感覺溫和慈祥的女聲傳了過來。
一口標準的美語，莊聽南聽着那頭的說話，微微笑了起來，也是一口標準流利的美式英語就脫口而出，其實她說英語比中文來得還要熟。
“艾米，我非常想念你。”
她的聲音就這麼通過電話傳到大洋彼岸，艾米是一個五十歲出頭的女人，長着一張標準的白人女人的面孔，一頭慄棕色的捲髮，眼睛深邃眼珠是湖綠色的，鼻樑高挺，臉頰上有些雀斑，聽到那頭莊聽南的聲音，她臉上露出笑容來，高興地問道，“蒂娜嗎？老天，我也非常非常想念你！可是，你爲什麼在中國？你不知道，約翰那個老傢伙已經來過幾次電話質問我是不是把你挖走了！我才知道你從梅奧離開了，只是你去中國幹什麼？”
艾米和莊聽南的關係很不錯，說起來，陸傾凡和莊聽南都是她一手帶出來的人才，當初她也沒想到，當時還以爲手下來的這兩個黃種人醫生會讓自己Cao碎心，哪知道他們兩人卻是天賦極好，無論是直覺還是緊急情況下的判斷力，都是非常到位的，可以說是她最得意的弟子了。
只是後來莊聽南因爲無法繼續面對陸傾凡而離開，她還一度覺得太可惜了，而約翰那個老傢伙倒是非常得意，說是她一手教出來的好醫生竟是讓他撿了便宜。
艾米也是覺得有些難受的，一個弟子便宜了老約翰，另一個弟子則是回了中國，她原本就沒有孩子，將這兩個弟子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兩人都走了，她還真有些孤寡老人的寂寞感涌上來呢。
莊聽南聽到艾米這話只是笑了笑，“你說呢？還能幹什麼……”
她這話一出艾米就明白了，她聰明瞭一輩子，對於很多事情看得非常清楚，Tina對Van的感情，她曾經還一度想過，若是沒有左霜霜在就好了，自己這兩個弟子若是能在一起，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只是，艾米一直都和陸傾凡有聯繫的，自然是知道他已經結婚的事情，並且陸傾凡還說過有機會會帶自己的妻子去美國看她的。
“你啊……”艾米輕輕地嘆了一口，“你就是太傻了，你應該過得更好的。”
莊聽南在這頭輕輕勾了勾脣角，聽着那頭艾米的聲音只覺得懷念，懷念那段和陸傾凡一起在艾米手下的日子。
“只是，蒂娜啊，是有什麼事麼？你和凡見面了吧？”艾米疑惑地問了一句，蒂娜會放下美國的事情前往中國，自然是去找陸傾凡的，照理說應該是和他見面了吧？
“嗯，他結婚了。你應該也知道的吧？”莊聽南笑問一聲。
艾米想要裝傻，疑問一句，“我不知道啊……我怎麼可能知道，你們是出息了早就把我這個老東西給忘了，什麼事情也不和我說，就連你去中國，我也是現在才知道。”
莊聽南朝椅背一靠，“你當然知道，你可是艾米啊，這世上怎麼會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你就別騙我了，我也不是來說這個事情的，事情是這樣的，我現在在他工作的醫院上班，只是他妻子的父親因爲肝衰竭入院……”
莊聽南將情況大概說了一遍，然後就問道，“老師，現在還有什麼能夠做的嗎？我是實在想不到辦法了。”
艾米在那頭輕聲嘆了一口氣，中國沒有像美國UNOS這樣完善的器官資源共享網絡，在移植這一塊的確是很大的問題。
“的確，是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了。不移植的話，接下來面臨的就是肝腦病，各種併發症，肺感染，凝血功能障礙，腎功能衰竭，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