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聽南幾乎是有些懵的狀態聽着左霜霜說的話,左霜霜在那頭聲音虛弱但是嚴肅地說道,“你聽好了我只說一遍,季若愚被歹徒刺傷,初步診斷是外傷Xing脾破裂,我要你通知最快的速度準備一間手術室,然後打電話給骨外科的齊川說這件事情,他會知道怎麼通知家屬那邊的!我說的是最快的速度!然後你到急診室外頭等,你要準備上手術!傾凡現在的情緒沒辦法上手術了!”
左霜霜只說了一遍,這個重磅消息幾乎是砸得莊聽南好半天沒回過神來,還想確認一下,左霜霜那頭已經掛了,她回過神來之後馬上給齊川打了電話,口齒都不利索了,中文夾雜着英文,好在齊川是聽懂了。
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肝膽外科裡雞飛狗跳,莊聽南雷厲風行地馬上讓護士長通知手術室那邊整理好一間出來,然後直接叫了朱江過來,並且去值班室一腳踹醒了還在睡覺的鄢川。
鄢川原本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察覺到莊聽南的怒火,並且還聽到她沒好氣地用英文咒罵了幾句,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卻看到了一旁的朱江臉上的難過。
去急診部的路上,朱江壓低了聲音向鄢川說明了情況,鄢川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他甚至還低聲問了朱江一句,“你說……那歹徒會不會就是上次打傷了老師的那個歹徒?我後來曾經在醫院看到過他兩次,還以爲他是來看病的呢,你說會不會……?”
電梯裡原本空間就沒有特別大,莊聽南在前頭本來心裡頭就心急火燎的,先前聽到電話那頭左雙雙說道陸傾凡的情緒沒辦法上手術,她就不難想到陸傾凡是個什麼狀態,在她印象中從來沒有失控過的陸傾凡,只要一站在手術檯邊,就彷彿所有飢寒苦痛都不存在一般的陸傾凡,竟是已經到了沒辦法上手術的地步了麼?
只是電梯裡頭這兩個醫生還在後頭嘀嘀咕咕的,莊聽南的心情不由得就更差而且她原本在工作中就是個暴脾氣,於是索Xing轉過頭來瞪向鄢川朱江兩人,“你們是警察麼?需要你們在這裡分析犯罪嫌疑人麼?已經忘了自己的職責是什麼了麼?那你們幹嘛不乾脆把這一身白大褂給脫了?警察學院還不用像學醫要花那麼多年!”
因爲一直跟着陸傾凡的緣故,莊聽南也覺得這兩個被陸傾凡帶出來的,比其他的要強很多,所以莊聽南自從進科室以後,對他們兩個的態度倒還算友善,兩人從來都沒有直面過莊聽南的暴脾氣和毒舌,眼下被這麼一番數落,兩個男人都有些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還是朱江最先反應過來,低聲一句“對不起。”
救護車幾乎是最快的速度趕到現場把季若愚拖了過來,她已經開始輸氧輸血,生命體徵有些不穩,左霜霜的初步診斷是沒有錯的,的確是脾臟破裂了,所以她的血壓很低,輸液和輸血幾乎是同時進行的。
救護車比警車先到,跟車過來的急診醫生給季若愚做了初步處理之後,將她擡上車,警車纔過來將兇徒裝走。
左霜霜也坐在救護車上,一隻手拿着另一個氧氣面罩吸着,另一隻手一直不停地搖晃着陸傾凡的肩膀,她的眼淚已經流下來,“小凡?小凡你說句話吧?你哪怕點個頭搖個頭都好你別這樣……你別嚇我好不好!”
左霜霜是真的有點慌,從來沒見過陸傾凡這個樣子的,看到他忽然這個狀態,左霜霜的感覺是彷彿心裡頭有什麼東西崩塌了一樣。
陸傾凡就那麼靜靜地坐在救護車上,旁邊有急診部的醫生是認得陸傾凡的,看着他這個狀態也有些擔心起來。
“陸醫生不要緊吧?”
因爲剛纔救護車到的時候,還是那個保安把陸傾凡攙上救護車的,他彷彿連步子都邁不動了。
陸傾凡的眼神茫然,沒有焦點,從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以往的神采,無論是那淡然,還是那平靜,或者是那冷漠,就連憤怒,悲慟,哀傷這些情緒都沒有。
而是空洞的,像是那種雙目失明的人一樣,茫茫然地看着前方。
他從來沒有那麼恐懼過……從來沒有。
無論是當初被父親嫌棄,被父親趕出家門,還是後來長大學醫的第一次解剖課,又或者是在美國時被持刀的混混打劫他都能夠理智從容地面對,他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
可是當他看到那刀扎進季若愚身體的時候,他感覺到了那種恐懼,如同潮水一般直接朝自己鋪面過來的恐懼,幾乎將他淹沒。
彷彿失去了所有語言,所有動作,所有理智。
一切的一切,都被恐懼替代,滿腦子只有一個聲音聲聲不息地在不停重複地反問着自己,如果她……如果她死了怎麼辦?
他甚至沒有辦法用自己這麼多年來所學的知識來算脾臟破裂的死亡率,甚至沒有辦法用自己這麼多年學的知識來想着如何去急救。
如果她死了怎麼辦?彷彿世界所有的聲音都模糊了,救護車的鳴笛聲,急診醫生和護士說話的聲音,彷彿都被無限地放慢,然後聽起來只是一團一團模糊不清的拖長了的音節。
唯一清晰的就只有在自己腦海裡迴響的那聲音,如果她死了,怎麼辦?
左霜霜急了,終於是忍不住,索Xing將氧氣面罩甩到一邊,一手用力地搖晃着陸傾凡,一隻手指着躺在那裡人事不省的季若愚,大聲道,“陸傾凡!你看看她!你看着她!她還活着!她現在還活着!你振作一點!清醒一點!難道你想看着她死嗎?!”
陸傾凡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搖晃着,目光似乎是終於慢慢有了焦點,耳邊的聲音依舊是一團模糊不清的音節,只是,他卻終於捕捉到了一個名字,這個名字讓他瞬間有些清醒過來。
“季若愚!季若愚她還活着!你看看她!你看着她!她的心臟還在跳動!她還活着!”左霜霜有些聲嘶力竭地想要喚回陸傾凡的神智,一旁的護士看到她呼吸又不對了,馬上把氧氣面罩遞給她,左霜霜無力地接過,音量終於是降低了一些。
“陸傾凡,求你了,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