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語言和勸慰,在此刻都變得那麼蒼白。
而她正好說出了最暖心的那句話,這一瞬間,陸傾凡覺得自己或許這一輩子都在遭遇着種種不幸,而唯一幸運的,就是遇見了她。
陸傾凡點了點頭,垂首吻了吻她的發頂,“好,我們回家。”
在停車場裡,在陸傾凡的黑色轎車裡,這是季若愚第一次和陸傾凡長談,或者說,是傾聽。
她從來不知道陸傾凡的幼時有這樣一段沉痛的往事,她也從來不知道,原來一直沉穩淡然不多話的陸傾凡,是可以對自己說這麼多的。
他有什麼錯?他那個時候還那麼小。季若愚覺得自己的心狠狠地疼起來,看着眼前表情平靜的陸傾凡,他用最平靜地口吻說着他最不願意提的身世。
不要叫我爸爸,我不是你爸爸。
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生了這麼個野種!
我陸冠蒼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這麼丟人過!
孩子是無辜的?誰的孩子?無辜不無辜關我什麼事兒?反正又不是我的種!
我的兒子就只有陸非凡一個人!陸傾凡?哼,你倒是會想,這野小子究竟姓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
每一句都那麼尖銳,每一句都那麼傷人,但是陸傾凡的語氣始終平靜,就彷彿這不是曾經在他身上發生過的事情一樣,那種置身事外的語氣聽在季若愚的耳朵裡,只覺得難受極了。
他就像是想要用這種心態將自己與世隔絕起來,這樣子好像就不會有傷害了一樣。
只是季若愚也說不出什麼太煽情的話來,比如說什麼你還有我呀這種之類的,畢竟吧,兩人沒有那麼深的感情,真要說這話,倒顯得矯情了。
兩人就這麼坐在車裡頭,陸傾凡說着,她聽着。季若愚知道,有時候,人就是需要一個傾聽者的,好在,自己能夠做到這一點。
陸傾凡用一句話結了尾,這話卻讓季若愚哭笑不得,“我就是這麼一個家庭長大的,所以那天你像被遺棄的小貓似的蹲在路邊,眼睛紅紅的,我就想,起碼不能讓你過那樣的日子。”
季若愚哭笑不得,怎麼說着說着就扯到自己當天的窘態了,她張了張口準備說話,就被陸傾凡堵上來的嘴給打斷。
他的脣舌之間隱約還有着些酒精的馥郁,就這麼衝進自己的口腔裡來,她是被動的,卻是沉醉的,終於不像上一次的吻那樣讓她失控而茫然,她也沒有睜大着一雙眼睛。
自然而然的閉目,親吻。感應着陸傾凡脣舌間的溫柔。
她很美好,笑容甜美,親吻起來的感覺也很甜美,陸傾凡很慶幸自己抓住的是她,不知道爲何,這個女人在恰到好處的時刻出現在他恰到好處的時段裡,又在恰到好處時刻裡給了他恰到好處的不矯情的溫暖。
就在剛剛包廂門口,她由他抱着,然後輕聲和他說回家。
那一刻,陸傾凡的確是覺得,是了,就是她了,自己要的就是她了。
終於一個親吻結束之後,季若愚有些氣喘吁吁的,小臉都有些紅了,陸傾凡看着只覺得可愛,她像是又覺得不好意思了,所以想說些話來緩和一下她的羞赧。
“陸醫生,其實我真沒有想過要嫁一個富二代的。我這算不算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了?”
她眨着眼睛看着陸傾凡,問了一句。
陸傾凡脣角隱隱有了笑意,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第一,陸醫生不是富二代,第二,你或許是瞎貓,但陸醫生絕不是死耗子。”
或者是瞎貓的是自己吧,不然怎麼會在足夠不幸的一生之中撞到她呢?
季若愚聽了這話鼻子皺了皺,“家世這麼顯赫,部隊高官的兒子,住豪宅開名車,還說不是富二代。”
她像是自言自語的嘀咕,卻又正好能讓陸傾凡聽得清清楚楚,陸傾凡發動了車子,一邊將車從車位裡頭開出來,一邊側頭對她笑道,“說起富二代,你這個著名大作家的女兒,好像沒有立場說我吧?”
季若愚怔了怔,想着也是,自己包包裡那張鉅額支票……啊,真得快點去存了,否則包包給她的感覺就像是個定時Zha彈一樣。
“反正我說不過你,能說會道的陸醫生。”
陸傾凡的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他正在開車,所以也就直接將電話接到了車內藍牙,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就從裡頭傳了出來,“傾凡?你在哪兒呢?”
“準備回家,怎麼了?”打電話過來的是和陸傾凡一個科室的主任醫師姜宏遠,其實陸傾凡和他的關係算不上太好,畢竟陸傾凡無論是資歷和學歷,都太好了,而且年紀輕輕就已經坐上了副主任醫師,科室裡頭一直在傳什麼時候陸傾凡能夠上任主任醫師。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姜宏遠自然而然和陸傾凡的關係不會太好。
“我一個病人有突發狀況,我要去外地參加一個講座,已經在機場了,你能不能幫我去看看?”姜宏遠在那頭語氣還算誠懇,陸傾凡聽了,也不好拒絕,眉頭皺了皺轉臉看向季若愚,季若愚點了點頭示意沒有關係他可以去的。
陸傾凡也就答應道,“那我現在去醫院,有什麼情況再通知你。”
姜宏遠在那邊應着,“好的,傾凡,謝謝你了。”
電話一掛,陸傾凡眉頭就皺了起來,季若愚在一旁看了,也算是善解人意地說道,“陸醫生,不介意的話就帶我一起去醫院吧?我等你一起回家怎麼樣?你總不好讓我自己打車走吧?”
“我可以先送你回家……”陸傾凡眉頭依舊皺着,轉臉看向季若愚的時候眼神裡已經有了些許歉意,“我的工作,經常會這樣有突發狀況的。”
季若愚點點頭表示理解,“我跟你一起去醫院吧,人命關天,別送我回家耽誤了正事。”
季若愚再怎麼也是明白的,自己的丈夫是個醫生,病人的生命總是要擺在第一位的,人命關天的事情,一點含糊不得。
陸傾凡點了點頭,車子已經加了速度,朝着醫院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