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退去得倒是輕鬆而歡快,只是留給當事人的就是一腦袋的黑線和無奈。
“明天的頭條……”季若愚有氣無力地開了個頭,陸傾凡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然後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抱歉,老婆,看來你是要出名了……”
季若愚只覺得身上的那些個被踢打的傷還有臉上的紅腫,都沒有什麼頭疼,唯獨這顆頭,在聽到陸傾凡的話時,瞬間脹痛無比。
事情實在是兜不住了,這麼大的動靜,範雲睿自然是第一個知道的,馬上就從婦產科風風火火地殺了上來。
原本陸傾凡就本着估計是要被範雲睿一通好罵的念頭,所以一安全進入醫院之後,就直接帶着老婆孩子去了他的辦公室裡頭,多少有些想躲起來了意思。
就連處理傷口的器具,都還是讓朱江和鄢川送進來的,科室裡頭畢竟人多,他不想被追問,也不想季若愚被追問。
只是範雲睿還是殺了上來,雖然不是親母子,但是多少有些知子莫若母的感覺在裡頭,直接都沒考慮去急診,一路殺到陸傾凡的辦公室來。
範雲睿進來的時候,陸傾凡正在給自己縫着傷口,其實不怎麼深的傷口,長長的傷口只有一小段的深度達到了需要縫合的程度,也就不過兩針罷了。
兩針對於陸傾凡來說,小意思,一隻手也能夠應付得來,最多……縫得不那麼漂亮。
範雲睿進來的時候,他第二針剛拉完,持針器還捏在手裡,就聽着門被一下推開,傷口真心不怎麼疼的,甚至連局麻都沒有上,兩針而已,可是卻在聽到那一聲殺氣騰騰的推門聲時,陸傾凡明顯察覺到自己的頭皮一麻。
季若愚一直憂心忡忡地看着陸傾凡縫傷口,從他開始處理傷口,準備縫合的時候,她就一直是那樣心疼的憂心忡忡的眼神,一連問了好幾次真的不用局麻麼?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離兒已經躺在沙發上自己吃了一會兒手之後安然睡了過去,那一聲推門聲也沒能吵醒他,外頭的天色全暗了下來,小傢伙和他的父親一樣,生活規律嚴謹刻板得如同調好了的鬧鐘。
範雲睿一推開門之後,只朝裡頭邁了一步,那臉上的表情……
季若愚事後想起來還忍不住和陸傾凡形容過,那種……又想罵,又心疼,又憤怒,又得憋着憋着的表情,那種糾結真是讓人看了之後只覺得,是不是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纔會糾成那樣一張臉來。
範雲睿只是目光炯炯地在季若愚和離兒身上打量了一眼,看到離兒安詳的睡着,小手還叼在嘴裡頭,眼神稍許緩和之後,看到季若愚那一身的狼狽和臉上的紅腫時,又稍許停頓了一下,眼神中有沒有心疼,季若愚已經很難分辨,畢竟當時範雲睿那個表情太過糾結,讓人不忍直視。
最後目光終於落在陸傾凡的身上,那一瞬間季若愚只覺得範雲睿是不是一怒之下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尤其是當她的目光落在陸傾凡單手縫傷口的動作上時……
陸傾凡正拉完最後一針,打好了結線都還沒剪,動作就那麼停在那裡,看着範雲睿,想着對於他今天的莽撞,會是怎樣的一通臭罵。
範雲睿就直接那麼大步快速走了上去。
季若愚覺得心裡頭漏掉半拍,看着範雲睿直接抓起盤子裡剪刀的時候……
那絕對是怒氣騰騰的一剪,不止是陸傾凡,就連隔了小些距離的季若愚都能感覺到那一剪飽含着多少怒意在裡頭,咔嚓一聲讓人忍不住會去想想若是那剪刀不是針對那縫線的話。
縫線被剪斷,傷口算是縫合完了,陸傾凡依舊沒有做聲,就放下手中的持針器到盤子裡,辦公室裡頭簡直安靜得詭異,季若愚覺得,連他們三人的呼吸聲彷彿都聽不見了,唯一能聽見的,恐怕還是沙發上那個小傢伙的呼吸聲。
於是那持針器放到盤子裡頭的輕輕碰撞聲音都變得格外明顯,範雲睿也將剪刀往盤子裡頭放了,再然後就目不轉睛地看着陸傾凡。
大有要用眼神殺死他的意思。
陸傾凡微微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傷口和範雲睿的動作,覺得出她的情緒,可是她手中的動作還是輕柔而專業,檢查縫合,上藥,上敷料。
行雲流水有條不紊的。
直到全部完成了之後,陸傾凡才是先發制人地先說了一句,“媽,對不起,是我莽撞了。”
所以季若愚一直是知道陸傾凡聰明的,有頭腦的聰明人,這一手先發制人玩得漂亮,而範雲睿聽到他這一聲之後,基本上原本想要噴薄而出的怒火,也就消失了大半。
範雲睿直接沒好氣地就掐了他一把,其實沒有用多大的力,看着看着眼睛裡就有了些水光,掐了一把之後,就直接伸手摸了摸陸傾凡的臉。
說話的聲音中都帶了些哽咽,“你真是!你都三十出頭的人了,做事情怎麼跟毛頭小子一樣讓人不放心?”
說完之後就伸手抹了一把臉,“好在你們都沒事,不然……不然可怎麼是好?”
季若愚有些不忍,畢竟做了母親之後,很明白父母心究竟是什麼感覺,於是柔聲說道,“媽,你別擔心,我們都沒事。”
範雲睿轉頭看着季若愚,“還說沒事!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他們打你了是不是?有沒有哪裡不好?離兒沒怎麼樣吧?”
季若愚搖了搖頭,“都沒事,您別擔心了,真的。”
範雲睿聽着這話,眼淚更有些止不住了,“現在這個社會……真是太亂了,我說,乾脆,小凡,你帶着若愚和離兒到美國去算了,反正親家母也在美國,也不怕沒照應,我真是看着你們這麼一次一次的……真是跟拿刀子在割我的心似的,與其這樣,我寧願你們出國去,哪怕我要成天掛念你們,但只要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也好過讓我總這樣心驚膽戰。”
陸傾凡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於是只能站起身來輕輕摟了母親,“好了好了,不哭了,意外這種事情,誰也算不到的,在哪兒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