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牧被衆人擠到了一邊去,和周大娘挨在了一起,周大娘女流之輩懶得和這些喝酒吃肉的男人紮在一堆,但關鍵是呂牧想扎,扎不上。
“我去。”呂牧鬱悶的出了一口氣,偷偷伸出了手,但衆人反應更快,早把肘子平分了十幾塊,一人捏了一塊含在了嘴裡,每人漱了一口又從嘴裡拿了出來,齊聲問呂牧:“要不要?”
呂牧垂手呆立,終於明白,這些人此刻實在比那些敵人更加可惡,吃不到肘子,他便奪來武子良的酒罈,仰頭就吞,但是裡面已經空了,早被衆人先喝光了。
咬了咬酒罈,一滴酒不情不願的滴了下來,呂牧伸出舌頭閉上眼準備享受這極少又短暫的歡愉,但是過了很久,那滴酒還不見落下,呂牧睜開眼便看到牛憤的牛舌收進了嘴裡,暢快的呼出了一口氣。
“你們!”
“國師大人切勿動怒。”高寵微笑着,從懷裡又掏出了一個荷葉包,武子良從後背又拿出了一個酒罈,呂牧的眼睛發了光直撲上去。
“哎哎哎,國師大人又何必心急了,這次咱們人人有份兒。”
“哈哈哈。”
衆人享受着醬肘子的美味,品着美酒,一起看向天空,如同夏日裡一羣夥伴看流星一樣。
箭真的就像流星。
流星還未劃過天空。
流星在老者的手中,瘦鬼將比自己長了三倍有餘的鐵胎弓架起來,左腿撐住,右手指出一道玄氣撐開弓弦,奮力拉起,憑他小涅槃頂端修爲竟然拉不起一個滿弓,這啖陽弓果然非尋常人能拉得開。
——起弦時,還沒散開的烏雲更加濃烈,像久久化不開的墨汁,烏雲後面,消失了好一會兒的雷再次滾落,閃電隨即而來。
箭直指黑袍人。
下方吃着肘子喝着美酒的一羣人也停下手和嘴,呼吸都似乎凝滯了,誰曾想到,投入幾千人的巨戰之中,至少有七位小涅槃境界,兩位天人境界,但誰都沒有這張弓奪人眼球。
“好東西!”楚歌握緊了拳頭,幾乎就衝上去搶奪了。
衆人也十分感興趣的看着,忍不住評判起來。
所有還活着的人幾乎都被這一張弓吸走了全部的注意力,有人呼道:“前輩老王爺也參與進來,這張啖陽弓跟了他也有八十年了,據說這八十年老王爺根本沒有修煉過一天,而是將所有的心思用在拉開這張弓上,今日終於能一見真面目。”
“老王爺手中的弓引動了天威,此乃天勢,只怕沒人能擋得住這箭矢的射殺,我們必勝!”
風雷攢動,風嘯雲黑,一股寒流從遠方奔騰而來,鋪蓋了這個大地。
處在寒流裡的人開始覺得絕望。
冬日來臨,萬物靜止。
瞥見老王爺開弓的公子論立刻覺得事情不妙,回頭衝向那黑袍人,似乎要趕去助陣,卻見那黑袍人推手道:“公子不用,您做您的事。”
黑袍人肅然看着開弓的老者,很容易感受對方那衰竭的修
爲,對方修爲只有小涅盤境界,但修爲之外的東西就十分可觀了,比如,對於射術的精湛探索,就像司馬手軟對於刀法的探索那麼純粹。
萬千寒流,凝聚在弓背,從弓背到弓弦,鋪了一個一邊是弧形的三角狀,這寒流的確有可以凍結陽光的威力,所以弓的名字叫啖陽。
黑袍人靜立天空,大袖之中發出兩股綠光,綠色的火焰從袖口噴出,黑袍人抖了抖手,露出發白瘦削的骨節,兩團火在手掌拖着,他似乎決定正面面對這一箭。
他拖掌而起,綠火在頭上懸浮,沒人知道他要怎麼去抵擋這一箭,但黑袍人沉靜的樣子似乎就在告訴所有人,他是有這個自信的,而且底下無論是哪一方都已經看出這黑袍人是可以硬撼這一箭的。
飛天王兩腮僵硬,咬着牙繃着臉,狠狠道:“能不能堅持下去,就看你是否接得住這一箭了。”
公子論神色肅穆,與他大戰的三個小涅槃境界高手也都暫時停下了大戰,跳在一旁垂手看着上方。
“噔噔——”崩弦的聲音響起,弓弦被拉的錚錚作響,老者竟又將弦拉開了一拳距離,一股大力將黑袍人吸扯,頭上的綠火火頭倒向前面,黑袍中傳來一聲冷哼,他立在高空,被吸得往前走了一步,但只是這一小步便讓黑袍人像是受盡了屈辱。
呂牧搓着鼻子,道:“打個賭吧,這一箭能否將那神秘的黑袍人給射傷或者射殺?”
楚歌道:“我賭能。”
“有什麼根據?”
“天地間只有最純粹的東西纔會產生純粹的威力,這一箭完全沒有一點點的玄力加入,修爲被拋棄使用,全在一個射術上,而且這射術已經像司馬手軟的刀法一樣變得有法,很顯然,老者的天人境修爲還不足以能完全接得下來,除非這其中又有變故。”
楚歌說完,問道:“你說呢?”
呂牧笑了笑,笑而不語,他的眼睛盯住那團綠火:“我說,黑袍人沒這麼笨,我賭會出現變故。”
變故就在一瞬間,在老王爺鬆開手的一瞬間。
“轟隆隆——”雷聲乍動,助箭聲威,寒流涌動,造箭聲勢,宛如流星劃破長空,帶着所有美好的願望和瞻仰的願力奔向毀滅,白色的箭矢衝向黑袍人!
變故就是,黑袍人竟然一點都不想躲,也不想閃,他垂手而立,黑色長袍被莫大的威勢摧地貼在身上,他頭上的綠色禪火突然發生了一點點的變化。
就那麼一點點,在箭矢衝向他之際,綠火伸出了兩隻翅膀,像一隻小鳥。
那是多麼可愛的小鳥,碧綠色的,青翠小巧,如果用這火來討好一個女子,那女子必定欣然接受這精心的禮物。但在這時,翠綠的小鳥明顯不是要討好誰的放心,它的出現究竟要說明什麼呢?
箭如同天劫降臨,在相對急衝了一個呼吸之後忽然衝出,他的去勢堪稱緩慢,如同龜速,但箭矢所造成的時間靜止是每個人都沒有預料到的,同時,箭矢所造成的破壞力也立刻體現。
寒氣化作無數冰槍落了下來,那本來是霏霏而下的小雨,溫柔的雨狂暴起來也足以要了人命,下方的所有人立刻飛撤,很多人其實早就躲開一旁,他們知道這種級別的巨戰是無法容納一個修爲低微的人看熱鬧的,因爲那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但儘管這樣,遠遠避開的人還是被波及到了。
公子論冷着臉飛退,退到了絕對安全的飛天王車輦上。三個與他大戰的人飛退至老王爺背後的夜叉皇背後,面色帶着惶懼。
但說到“引火燒身”“弄巧成拙”的典範,無疑是呂牧這一幫子人,他們選擇了最適合觀看的地方,自認爲自己的修爲可以應付任何大戰餘波,但這個距離恰好在老者的左前方,冷雨冰刀鋪天蓋地斬向他們。
起初他們是愉悅的,面對這些冰槍冰刀,呂牧愜意的撐開金鐘,並且大方的給每一個人都配了一尊黃金屏障,開始的確能擋住一波又一波的衝擊,但衝擊他們的不僅僅只有這些,還有箭穿過長空,時間靜止之下的窘境——呂牧的玄氣竟然吐不開了,而且每吐一次玄氣,必有三個呼吸的停頓,在箭走的時候他能正常吐氣,箭靜止不動,氣就斷了,鍾就散了。
他們這才意識到,事情大了。
“佔便宜的人果然要吃虧。”呂牧這纔想起他畢生座右銘,一向不喜歡佔人便宜的他第一次想壞壞地看戲,沒想到卻差點讓他背插成篩子。
“撤。”呂牧翻身撤向黑袍人左下方,這段距離不過三百米,他們卻艱難地如同自身的大戰,皇城的這個地方毀壞殆盡,連地面都陷下去了十米,數百人抵擋着那冰槍冰刀。
就當他們來到黑袍人下方的時候,頭上的又出現一個變化。
此時箭已經到黑袍人面門前,也最終確定自己獵殺的對象,在漂移了很久之後射中了老者,沒錯,是射中了,從黑袍中一穿而過。
從黑袍中。
箭威勢已滅,殺人回頭,瘦鬼老王爺把手一擡,射出去的元氣點點消散,黑袍人墜了下去。
楚歌拍手道:“你輸了,快叫乾爹。”
呂牧笑道:“不過是個賭而已,輸贏這麼重要?”
“廢話,要不然誰還賭?”
“好吧。”呂牧嘆了口氣:“如果你長着眼睛的話,就會看到那黑袍人不過是個黑袍而已。”
“當然了,黑袍人當然是黑袍,難不成是綠袍黃袍紫袍?傻逼。”
“是嗎?”呂牧指了指那黑袍:“黑袍是空的,箭矢穿透的也不是他的本人,不過是一件衣服。”
“是?”楚歌看去,瞳孔忽然收縮:“還真是!人呢?”
呂牧指了指天上。
楚歌擡頭一看,但見那小鳥還在展翅,他立刻明白了:“根本就沒人,從始至終,黑袍裡不過是這股禪火造成的假象,怪不得他不露臉。”
“沒錯,這就是我斷定射箭的人殺不了黑袍人,因爲這股火的主人火禪修爲已經超出二段,達到了大化形階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