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時若稱他爲阿曄,那是違禮的,若是私下裡那麼叫,還可以解釋成他們是關係好,就比如從前賀子希和賀一若私下裡都叫他阿曄一般。
可現在卻不是私下裡,而且他們一行出來的一共六個人呢!難道他能把其他人都當成不存在嗎?就算他能,嬋兒也不能,更不會,因爲她還沒原諒他!
“我知道,曾經我夫子教過我,可她也說過,禮,因人而異。有的時候過於守禮卻顯得生疏了。她說就好比用膳一樣,若同長者一同用膳,本應該是尊着長者的,可若是每個人都尊着,而他們自己卻一口不敢動,長者下次還會召集大家一起用膳嗎?長者也是心疼小輩的,是喜歡看着自己的親人一起熱熱鬧鬧,和睦共處的。”
這是嬋兒曾經作爲司徒曄的夫子的時候,她在其中的一堂課時說過的話,只是沒想到他還記得。
“那是你夫子跟你說的,我又不知道。我沒聽到就算不得真。”
嬋兒說完轉頭繼續走,宮墨林和嶽昇相視一眼,無奈的聳肩,宮墨林想嬋兒還真是喜歡睜眼說瞎話,而嶽昇想的是我外甥女真可愛。
司徒曄看到嬋兒離去,不知不覺笑了,起碼現在他和她沒有生死離別,也沒有老死不相往來,更沒有相愛相殺,這未嘗不是一種別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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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聽說了,今天大林寺做法事,聽說還是給一個普通人做呢!”
大林寺是大盛的護國國寺,輕易不會做法事,大林寺只給皇親國戚做法事,而先祖帝的後裔一直都很少,直到昭玄帝這一代也不過就昭玄帝和冕王爺兩兄弟,而他們的子女也沒幾個,是以大林寺都很久沒有作過法事了。
“這是爲什麼啊?一個普通人能勞煩了大林寺呢。這人死也值得了!”
……
嬋兒聽到這話的時候,心中很不是滋味,難道人的一條命還有沒有一個虛無的名重要嗎?難道死了,得到一個大林寺給做法事就是死的值得了?到底人命算什麼?
“我聽說啊。是因爲這人跟前晉國的公主扯上了關係,聽說那公主長的那個美喲。”
“唉,自古紅顏多是禍水啊,單單一個普通人碰到她都能攤上這樣的好事,身價都被擡起來了。看來皇上對這前晉的公主真是另眼相看呢,她說不定就是一個禍水!”
司徒曄聽到這話很是生氣,他氣的胸腔起起伏伏的,聽到她們就這般給嬋兒定了禍水之名,他當下就忍不住了:“你們說…”
嬋兒眼疾手快的拉了拉他,然後背過身去,朝如清遞了一個眼神,如清接口道:“老人家,你們說的大林寺在哪裡啊?我們是外地來的,這不來了幾天了。都沒逛過呢!正好今日有法事我們也想去湊湊熱鬧,只是不知道地點…”
“哦,姑娘想要去看看吶,喏,向北一直走,出了城門就能看到,不過看到是看到了,但還是離的很遠呢,姑娘我看你們也不是窮人家,不如僱馬車過去吧。這樣快!”
如清褔身謝她:“多謝。”
“宮墨林,嬋兒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她要被這些人背後這麼議論着?”
等幾人避開那些人之後,司徒曄開始發飆了。宮墨林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可他總是覺得這絕對不是空穴來風,難道是那背後的人又在民間散佈了什麼謠言?
嶽昇移到宮墨林的身邊低聲的說了幾句,宮墨林點點頭,然後嶽昇交待天玄照顧好嬋兒和宮墨林之後就離開了。司徒曄奇怪的看着宮墨林,宮墨林說:“我師傅他去調查一些事,很快就能有結果,也許這會是一個突破口。”
“太子,你說的是…”嬋兒也想到了。
“對,嬋兒,你在我們大盛,可不曾有人要你爲他犧牲什麼,而且你從來不曾作過任何一件害人的事,這些話是如何來的?空穴不來風,可嬋兒確實沒作過的事,如何被人這樣議論?本來我們就懷疑這一次醫盧的事有人故意爲之,也許順着摸下去,能有點線索。”
司徒曄聽完不自在的別過頭,他不瞭解在大盛的事,他來的時候就看到那一幕,至今他都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只知道這背後一定有人在陷害嬋兒,所以聽到剛剛那話,而宮墨林也沒有去阻止他才那麼生氣,纔會質問宮墨林。
不知這樣,宮墨林剛剛那話卻也是在指責他,因爲當初在前晉國,嬋兒可是爲他犧牲了她的名聲!
在前晉國,嬋兒是禍水,那是因爲大家都以爲她是一個魅惑王爺的人,尤其是她幫着他做了那麼多好事之後,名他得了,而她則被人認爲是禍害了。
想到這些,司徒曄是懊悔的,如果當初他沒有那麼做,或者他一直相信着她,起碼他可以護着她,護她一世周全,護她一世幸福,可是偏偏他沒有!
“太子,我們走吧,去大林寺看一看。聽他們的意思,今天是在大林寺給孔奇做法事?”
宮墨林點點頭,“這件事是王叔親自督辦的,王叔一向都這般,他對於孔奇這樣的人,自然也是尊重的,雖然他不曾爲你做什麼,可他到底是記着你的好的,總比某些忘恩負義的人好太多了!”
司徒曄知道宮墨林這些話句句都在映射他,可是他根本無法反駁,也不想反駁,因爲這些混賬事的確是曾經他做出來的,如果當初就有一個像宮墨林這樣的人,在他面前多損他幾句,說不定他早就茅塞頓開了,也不至於走到今日這般地步。
想到這司徒曄又暗自嘆氣,他身邊哪裡是沒有?他那個時候有聽誰的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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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林寺一年到頭香火一直都很好,而且也經常開寺講經,宣傳佛法,不過他們的宣傳卻不過分,都是教育人要愛國、愛家,仁善爲人。
“施主,請裡面請。”
嬋兒幾人添了些香油錢後,方丈就迎了上來,他自然是認得宮墨林的。所以親自出來迎接,將幾人迎到大殿之上,大殿上正在進行法事,而宮卿冕也在。
“墨林。嬋…如月,你們怎麼都來了?”看到司徒曄也在,於是宮卿冕改了稱呼。
“冕王爺。”嬋兒褔身行禮,“聽說今日大林寺爲孔奇做法事,我們來看一看。”
嬋兒不會說。她來一是碰巧遇見,她確實想來送送孔奇,爲他祈福,二則是出與她的好奇心,她只聽說過有做法事這回事,可還從來沒見過,她很想知道,古代的法事是如何做的!
“如月不用這麼客氣。對了,反正你們今日也來了,不如一會在大林寺用膳吧。大林寺的膳食遠近馳名哦!”
宮卿冕笑的很是溫和,和平時的他,還有在戰場上的他一點都同。
嬋兒一愣,這是變相的打廣告嗎?她記得以前看過很多都是說寺廟的膳食好吃,然後想要去吃的必須得提前預約,所謂的預約當然是可着有錢人了,因爲人家給的香油錢多啊!
“咳咳,”嬋兒知道自己想的有些多,於是尷尬的問:“冕王爺,那這頓算您請客嗎?”
請客?
宮卿冕只稍微愣一愣就明白嬋兒的意思了:“那當然。本王做東!”說完轉頭看向司徒曄:“名郡王,本王有一事想要請教於你,只是不知道名郡王是否知道,又是否能如實相告?”
司徒曄以爲肯定是嬋兒的事。既然是嬋兒的事,那有何不可說的?
“只要在下知道,定然如實相告。”
“前晉國的大將軍,龐丁山龐將軍他爲何那麼仇視我呢?雖然我與他立場不同,但我相信他不是那般對對手就必須要仇視的人,想必應該是有什麼事吧?只是本王還不知道原因。”
“這個麼…冕王爺。不是我不肯說,只是這其中的原委我也不知道,只是早些年大將軍夫人突然去了,從那之後,好像大將軍就開始對您…冕王爺,該不是您做了什麼讓龐大將軍憤怒的事吧?”
司徒曄的語氣雖然是疑問,可卻是濃濃的懷疑,如果如他想的那樣,那他也太齷齪了…
當然司徒曄想的肯定不是事實,因爲宮卿冕都不曾見過大將軍夫人,更何況大將軍夫人在晉城,而他以前從來沒踏足過前晉國,何來司徒曄想的那種事呢?
宮卿冕也是個性子中正的人,“本王纔不會是那種齷蹉人!名郡王,還請你不要亂想,污了本王名聲倒沒什麼了,可是讓那死去的人都不得安生,豈不是不該?”
司徒曄聳聳肩,雖然他是不該那麼亂想,可是大將軍夫人確實是暴斃而亡,而從那之後大將軍開始對宮卿冕有敵意,每次跟大盛若有戰事,只要是宮卿冕帶兵,他必不缺席!
“冕王爺,您何不自己親自去問呢?下次見到他的時候親自問他比較好吧?雖然我也知道你們下次見面說不定是在戰場上,可是既然有疑惑還是趁早解決的好。”
司徒曄想到自己的處境,當初他有了疑惑若是第一時間就肯對嬋兒吐露自己的真實想法,也許也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結果。
“其實我看的出來,龐大將軍對冕王爺您還是挺敬佩的,可是敬佩之餘他卻是恨着您的,曾經我也不明白,我一直以爲是你做了什麼讓大將軍那麼生氣的事吧,可既然您都不知道,這事是該好好的解決了。”
司徒曄知道,他們戰場上的英雄,都是不喜歡蒙受那不白之冤的,更有甚至,有人是喜歡用個什麼以死明志,以證明清白的方法,若宮卿冕也這樣,那無論的對大盛還是對前晉,都不會是好事。
不過他也知道,他這純屬的胡思亂想,不過有個詞叫惺惺相惜,司徒曄覺得大將軍和宮卿冕都是英雄,雖然立場不同,但卻可以相惜的。畢竟是難得的對手嘛!
“齋飯已經備好了,還請幾位施主移駕飯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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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林寺後山有一個園林,很漂亮,也是衆多施主來此必去的地方,聽說公主纔剛到我們大盛,如果您想上去看一看,園林的深處有一條小路,若直上可達到大林山的山頂,雖然不敢說是可以一覽衆山小,但可以保證絕對不虛此行。”
嬋兒聽着大林寺的方丈大師的話,突然很想去看看,園林啊,前一世她就沒看過園林是什麼樣的,而這一世,宜城雖然也屬於南方了,可卻不是蘇州,沒有園林之類的,後來去了晉城更沒有了,所以她活了這麼多年,還沒見過呢!
不過她倒沒想到,大盛國竟然還有園林。
“太子,你們這有很多園林嗎?”
宮墨林搖頭:“此處是當年父皇…爲了我母妃而建,不過他並沒有封鎖此處,反而供許多遊客來此觀賞,歇息,是以沒人知道,其實這是父皇爲了母妃而建。”
嬋兒驚訝的張了張口,卻最終什麼都沒說,原來昭玄帝曾經爲了她母親做了那麼多事,只是他不想讓她成爲別人口中的禍水、妖妃,然後利用了羣衆的力量的把最初的目的掩蓋了。
這件事是這樣,當初娶她母親也是,罷黜了六宮也是。
罷黜六宮這事是她到大盛之後才聽到了全部,原來當年昭玄帝的藉口是對后妃們失望了,他還同時出臺了一夫一妻的旨令,從而也掩蓋住了他其實是爲了她母親而拒絕納妃的事。
母親和他的感情是真的吧?
她很幸福吧?
不然母親不會那麼惦念他,哪怕是他下令斬殺了她全家,她仍然不會怪他,還經常會想他…
“對了,當初在前晉的時候,那茶…”
“唉,可能是我手下的人都太笨了吧,到現在都沒種出來,種子也不多了,於是我不敢讓人嘗試了…我怕萬一種子都沒了,那光有秘方有什麼用!”
宮墨林一臉無奈又懊惱的表情,說完還攤開雙手無奈的聳了聳肩,讓人看起來就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