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鑽固執地搖了搖頭。
他認爲只有自己死去，才能正本清源，肅清【玄仙組】的風氣。
羅鑽咬緊牙關，想要完成自己的救贖和證明。
他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說些能夠讓人輕易記住的漂亮話。
可是因爲失血，羅鑽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合適遺言。
如果說“祝君武運昌隆”之類的話，瀛洲風格太過濃烈。
羅鑽他並不是瀛洲人。
所以他只用樸實無華的“我要贖罪”來回應張光沐。
原本彷彿用不完的力氣隨着血液不斷流失，羅鑽發現自己根本拗不過張光沐，就像是在鬧彆扭的幼稚園小孩一樣，無論怎麼掙扎，都是徒勞。
下一刻，羅鑽發現張光沐騰出一隻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留着有用之身，好好活着，爲我辦事。”
張光沐語氣平緩道：“我很欣賞你。”
聽到這話，羅鑽感動的一塌糊塗。
這份信任，萬金難求！
兩人四目相對，張光沐緩緩鬆開手。
羅鑽也不再堅持，只是低垂着頭，一字一頓地認真說道：“願爲您戰死，以此贖罪！”
張光沐微微頷首，打了個響指：“姜靈，給他治療一下。”
話音落下，一名紅髮少女應聲擠出人羣。
“來咯！來咯！”
少女拎着醫療箱、揹着紅底金星小藥包，笑嘻嘻地踹開前面擋路的人，快步走向羅鑽。
她五官精緻漂亮，卻畫着不符合年紀的煙燻妝，廢土朋克風的穿着打扮配合上那一頭似乎是染成血紅的頭髮，給人以極道小太妹的第一印象。
可在場沒人會輕視她，即便是被她踹開的極道成員們，也並不生氣，都只是撓着頭、摸着鼻子，一副訕訕的模樣。
因爲這少女名爲姜靈，是【玄仙組】組長張光沐的左膀右臂，地位不在羅鑽之下。
作爲團隊的治療者，她雖然更青睞古中國的煉丹方術與中世紀藥劑學，但天賦卻讓她輕鬆精通了多種現代醫學手術。
小到闌尾手術，大到做腦部腫瘤切除術，姜靈都有成功案例。
任何一個管理層智力水平正常的暴力團伙中，真正有本事的醫療者，都一定會受人尊重和高規格的待遇。
姜靈一出場，就隨手轉動着不曉得從哪裡摸出來的鋒銳剪刀，欻欻兩下就剪開了羅鑽傷口附近的衣服，然後從醫療箱和揹包裡取出各種器械與藥物，在一個分鐘內就完成了止血、縫合、上藥的操作。
“搞定！”
姜靈用酒精清洗了手上的血污，咧開嘴角，笑着向張光沐敬了個禮：“正常情況下，半個月就能痊癒。”
“如果用我親手煉出來的【姜姜特製金創藥】，那麼，大概三天就能……呸呸……酒真難喝！”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姜靈像是沒有醫療常識一樣隨手往嘴裡灌了一口醫用酒精，臉蛋頓時皺起，噴了傷患羅鑽滿胳膊的酒精霧氣。
這幅略顯神經質的模樣，倒也和張光沐之前的表現如出一轍，顯出一點【兄妹相】，也讓一些小白團子們直呼《屍廈後傳》。
極道組織成員們見到剛纔那一幕，只覺得姜靈醫療水平強，可具體強到什麼程度，他們一無所知。
倒是漂浮在空中的小白團子裡面，有幾位自稱“二十一世紀古醫學專業畢業”的醫學生表示這是玄幻世界纔能有的神話操作。
畢竟羅鑽下手比較狠，直接傷到臟腑，在無納米醫療機器人之類的現代器械輔助的情況下，能在半個小時之內完成這臺手術，已經算是相當厲害了。
張光沐卻是沒怎麼在意姜靈的戲份，畢竟現在還沒有真正到她展現手段的時候。
張光沐只是轉過頭，從人羣中點出了兩個人：“大竹千咲、崔金燦，你們兩個收了外人的錢，出賣了玄仙組的情報，以爲我不知道？”
人羣分散，被點名的兩人手腳酥軟，瑟瑟發抖地跪地求饒。
面對泣不成聲的兩人，張光沐卻只是冷漠地擺了擺手：“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這話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甚至還有點讓人想要反覆背誦加深記憶的衝動，可是……
說出這話的張光沐，卻展現出了靈活的道德底線和判斷標準。
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好東西。
總之……
當事人之一的羅鑽受寵若驚。
而被拖走喂狗的兩名內鬼看羅鑽的眼神極爲複雜，就差把“死不瞑目”寫臉上了。
“我不服！這不公平！憑什麼羅鑽就可以……嗚嗚……”
喊冤顯然是無用功。
名爲大竹千咲和崔金燦的倒黴蛋，本質上其實和羅鑽差不多，都是臥底和潛伏者，他們見日野悠江大勢已去，就也沒想着出手背刺張光沐畢竟張光沐之前頂着子彈往在前衝，以日野悠江表現出的稀爛槍法，他們也是害怕被流彈誤殺的。
這兩人還沒喊幾句，就被堵上了嘴。
稍稍處理了一下內部的事宜後，張光沐從羅鑽手中取回銀框眼鏡，重新帶好，又恢復到了【文質彬彬的學生】造型，一副與暴力絕緣的斯文人做派。
“羅鑽，能者多勞。”
張光沐看向刺蝟頭少年，道：“日野悠江就交給你了。”
“天亮之前，撬開他的嘴！”
說完這話，張光沐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結合之前得到的情報，加上一年的從業經驗，張光沐確信，等到“天亮”，一定會有重要轉折劇情上演。
只是，從深夜到天亮期間，導演並沒有給自己留下多少發育空間。
不過……
作爲壞人，自己可選擇的應對方式，要比身爲好人多出太多了。
即便只是基礎的連環拷問，也能高效地獲取重要情報，從而做出正確應對。
而羅鑽雖然受了傷，但以他的性格，如果真什麼事都不做，恐怕纔會憋出問題。
所以……
張光沐將刑訊拷問的工作交給了羅鑽。
聽到張光沐的指令，原本因爲姜靈的粗暴手術而滿頭大汗的羅鑽眼裡頓時燃起了點點光芒。
他強撐着站起身，雖然只能佝僂着身體，但聲音仍舊堅定：“保證完成任務！”
……
畫面一轉！
神座大學，男生宿舍A棟，負一樓。
拷問間。
面對燒熱的烙鐵，日野悠江滿臉不屑。
自己連死都不怕，害怕這個？
然而……
光頭的日野悠江單看面相，似乎的確是個吃苦耐勞能扛住拷打的硬漢，可是當滾燙烙鐵按在肉上的瞬間，他就忍不住地發出了尖銳的叫喊聲。
只是短短三十秒，他就叫到破音。
日野悠江軟弱無力的抵抗證明了“餓死的駱駝比馬大”理論。
這麼一對比，山崎天弓就顯得沒那麼廢柴了。
不過……
堅信自己死後就能成爲【鬼神】的日野悠江，內心深處仍舊有一根弦遲遲沒有崩斷。
他只是閉上眼，重複地呢喃着“快殺了我”這句話。
“……”
熱浪翻滾的地下室中，面色蒼白的羅鑽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從兜裡取了一個藍白色瓷瓶。
上面寫着【姜姜吐真丹】這五個歪七扭八的簡體字。
羅鑽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現在是凌晨五點三十五分，天快亮了。
羅鑽咬了咬牙。
爲了完成張光沐給的任務，在天亮之前，撬開日野悠江的嘴，必須冒點風險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擰開瓶子，取出一粒閃爍着金屬微光的紅色藥丸，將其塞進日野悠江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