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前的身份較爲特殊與敏感,如果他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米國商人,那麼要和卡瑪·哈里森見一面並不需要如此麻煩和謹慎。
正因爲特殊敏感的身份,他需要十分十分小心,以免被卡瑪·哈里森的政敵揪住把柄大做文章。
聽完羅沙琳德的安排,吳前心中非常滿意。
將見面的地點選在卡瑪·哈里森現在租住的公寓樓內,可以很好的避免掉許多猜疑,至少“守候”在公寓樓外的記者們根本就不會知道。
他端起雞尾酒喝了一口,接着將酒杯遞給羅沙琳德,道:“獎勵你一杯酒,喝完趕緊休息吧,這兩天辛苦你了。”
羅沙琳德笑着接過雞尾酒,仰脖喝盡,放下酒杯準備離開房間,結果在放酒杯的時候,手腕被抓住,很顯然,她走不了了。
第二天上午,堪薩斯城依然風和日麗,初冬的氣溫能夠維持在十二三度,是非常舒服的氣候。
上午八點四十分,陽光照射在堪薩斯城自由紀念碑廣場上,可以看到,整座廣場已經人頭攢動,不少支持卡瑪·哈里森的選民手持着條幅聚集於此,等待着哈里森女士的演講開始。
人羣之中,有一位戴着牛仔帽的少年,帽檐壓得很低,或許是因爲陽光刺眼,少年不僅帶了牛仔帽,還戴了一副太陽眼鏡。
如果細心觀察,可以發現在少年的身周站着數名壯漢,只是這些壯漢僞裝成了哈里森的支持者,手持應援條幅,和人羣融於一體,但實則他們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少年的身上。
這位僞裝成西部牛仔的少年自然是跑過來湊熱鬧的吳前,按照原計劃他應該去公寓等着,但他想要親自感受一下競選演講的氛圍。
主要人物還沒有登場,吳前擡目打量着堪薩斯城的地標建築。
自由紀念碑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不久,由堪薩斯政府籌資建立而成。
紀念碑具有古埃及復興建築風格,鋸切花崗岩、青銅花紋、洞石和水磨石等元素協調的交織在一起,讓每一個角落都顯得莊嚴肅穆,似乎每塊沉重的磚石都在向人們訴說着前輩爲自由付出的代價。
自由紀念碑說是“碑”,但其實是一座近七十米高的樓宇建築,人們可以登上碑頂鳥瞰堪薩斯城。
吳前擡頭看向碑頂,他倒是想上到頂層去看看,可惜現在明顯不合時宜。
紀念碑底部經過擴建,擁有了面積達九千萬平米的尖端技術博物館和愛德華·瓊斯研究中心。
主題畫廊“The World War,1914-1919”向遊人長期展示一戰的詳盡歷史,包括倖存的原始文件、影視資料、坦克武器,還有六座按原尺寸重建的戰壕模型。
在畫廊的一間會客廳中,卡瑪·哈里森的競選團隊忙得如火如荼。
“哈里森女士,邀請的媒體已經到位……”
“哈里森女士,備用麥克風設備已經裝在您的外套上,一會請小心……”
“哈里森女士,這是您演講時候需要的道具……”
競選團隊的工作人員忙,哈里森同樣不輕鬆,她這會正坐在一面化妝鏡前,兩名專業的化妝師正在爲她化妝。
不同的場合,面對不同的羣體,需要配合不同的妝容,大到穿着的風格,小到眉梢眼角的光暗,有相當的講究,如何才能更好引起支持者和“搖擺者”的共鳴,這些都是學問。
卡瑪·哈里森坐在椅子上正拿着早已準備好的演講稿在進行最後的背誦。
脫稿演講是競選人的基本素養,如果還要拿着一疊演講稿上臺,瞬間就會拉低得分,讓選民以爲臺上的競選人是在即興演講,纔是最大的成功。
看似亂成一團的臨時辦公室,實則一切都在井井有條的進行着。
“哈里森女士,現在時間八點五十五分,您可以開始準備入場。”
工作人員提醒。
卡瑪·哈里森最後看了一眼演講稿,擡起頭凝視了鏡中的自己一眼,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將演講稿放在椅子上,拿起工作人員悉心準備的西裝外套小心翼翼的穿上,隨後朝着大門走去。
冬日暖陽下,吳前站在人羣中聽着周圍人聊天,嘈雜的聲音中包含了太多的內容,可惜正因爲太嘈雜,他無法將所有有用的信息剝離出來。
總之一點,能來這裡的人,都是卡瑪·哈里森的支持者,並且一位位都是帶着“誠意”來的,在演講之後會進行一場募資,那就是體現“誠意”的環節。
支持與誠意真的不是靠嘴巴說,誠意的表現是捐款,支持的體現則是投票!
嘈雜的人羣忽然安靜了下來,吳前知道主角應該出場了,他看向遠處高臺處,從紀念碑底層大門走出七八位,第一位就是卡瑪·哈里森。
羅沙琳德來得很早很早,在吳前還沒有醒的時候她就醒了,輕手輕腳的收拾一番便來到了自由紀念碑廣場,站在頭一排的她踮起腳尖回頭望了一眼,非常精準的發現了老闆。
而正在細細打量卡瑪·哈里森的吳前也看到了羅沙琳德,發現她同樣戴了一頂牛仔帽,兩人相互點了點頭。
“哈咯,誒喂往……”
臺上,卡瑪·哈里森帶着無比自然的笑容和臺下的選民們打了個招呼,演講正式開始。
“今天我站在這裡,站在一戰結束後建造的自由紀念碑前,一戰結束已經一個世紀,但我們(少數族裔)的‘戰役’仍然在繼續,來自各個民族的移民兄弟,不同膚色的姐妹們,我很清楚你們在這片大陸的生活近況。”
“在當下的米國,十個有色人種兒童之中就有四個生活在貧窮之中,同時少數族裔的人民失業率更是高達百分之四十五,這是一個讓無數人痛心的數字!”
“更讓我感到可怕的是,這個比例每個季度都在緩慢的上升……”
競選演講的內容構成十分龐雜,其中涉及到了許多領域,關乎到人們的方方面面,但宗旨不變,基本是圍繞着經濟貿易、治安、醫療、教育、環保、槍支管控和移民。
卡瑪·哈里森極富激情和條理性的演講將每一個問題都闡述得十分透徹,同時情緒的調動也非常到位,不僅可以激起支持者們心中的共鳴,更是能帶着他們憧憬美好的未來。
在諸多政見裡,哈里森尤其對民生經濟、教育和移民三個方面進行了着重的剖析,針針見血直搗要害,每一個改革措施都十分精準的瞄準到瞭如今的痛點。
其中關於教育,哈里森說起了她小時候的故事。
“我猶記得我十一歲那一年,讀完小學的我無憂無慮,可我的母親卻整日憂心忡忡,我問我的媽媽,你怎麼了,她告訴我,孩子,你本應該就讀的那所中學因爲一些特殊原因,可能無法錄取你,我們要搬家去另外一個郡。”
“當時我並不知道特殊的原因是什麼,後來才知道,那所謂的特殊原因是我的民族,我父輩的父輩來自黑色大洲索國,正因爲這一原因,幾乎讓我喪失了接受教育的機會。”
“最後,我的母親用拳頭和那所學校負責招生的官員較量了一番,結果……事情鬧到了法院,在法官的幫助下,我才得以順利的入學,可我媽媽也因爲毆打校方人員,被罰款了兩百美元,那是我媽媽一個月的工資。”
“我不要再看到各位爲了你們子女的教育問題,用拳頭去捍衛應得的權力,我有我的媽媽來幫我爭取,而你們,相信我,你們有我來爲你們爭取權力,這是大家應該享有的權力!”
這個故事的真假很難考證,但卻十分完美的引起了人們心中的共鳴,孩子的教育永遠是一個家庭最爲關心的事情,因爲孩子是一個家庭的未來,一個民族的未來,國家的未來。
吳前站在激動的人羣之中看着臺上的哈里森,墨鏡之後的眼睛微微眯着,心中暗忖:能走上競選道路,並且成爲派系內三號選手,實力果真不是蓋的。
就連他這個和演講內容絲毫掛不上鉤的局外人,都可以被那情緒激昂的演講說得有些熱血沸騰,更遑論身在其中,正在遭受此類不平等待遇的人羣,心中更是期盼能有這樣一位人物來幫他們主持公道。
演講繼續,其中穿插了提問環節,有人就提到了競選資金的問題。
面對這個敏感、尖銳和討厭的問題,卡瑪·哈里森並沒有迴避,她露出一個充滿自信的微笑,道:“支撐我繼續前進的力量來源於支持我的選民,是你們給了我無限的動力。”
“競選資金暫時的短缺並不是對我造成任何困擾,我不是億萬富翁,可能沒辦法將我的政見推廣到米國的每一個角落,但絕對可以保證,聽到我聲音的人,都是需要我幫助的人!”
心中怎麼想在這個時刻並不多麼重要,讓別人認爲自己心中怎麼想,纔是最重要的,至少這一點,卡瑪·哈里森做得十分完美。
接近演講的尾聲,卡瑪·哈里森非常乾淨利落的做了結束陳詞,剩下募資環節她不是很方便在場,隨後便離開了廣場。
在哈里森離開的同時,羅沙琳德和吳前一行人也消失在了人羣之中。
卡瑪·哈里森回到畫廊,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就好像離開會客廳準備開始演講時候吸的那口氣,一直憋到現在才吐出去。
吸入的是勇氣、振作,吐出去的是壓力和緊張。
“南希,我今天的表現怎麼樣?”
哈里森一邊鬆襯衫領口一邊問身邊的助理。
南希是哈里森的貼身保鏢兼助理,類似羅沙琳德在吳前身邊的角色,一位拉丁裔女性,大約三十左右的年紀,寬鬆的西裝下掩藏着緊繃的肌肉。
南希笑道:“非常棒,卡瑪,今天你的狀態前所未有的好,相信這一次演講會讓喬登和布隆伯十分頭疼。”
對於南希的話,哈里森未知可否,如此針對的話語,她身邊的人可以說,但她不能輕易宣之於口。
兩人朝着會客廳旁的衛生間走去,一個多小時的激情演講不光讓人心神緊張,膀胱也緊張。
一邊聊着天,南希發現身後不遠處跟着一位頭戴牛仔帽的女性,不過她也沒有太當一回事,畢竟哈里森租用的只是畫廊會客廳,而不是整個畫廊,有其他人也正常。
哈里森徑直走向衛生間,南希則站在衛生間門口負責警戒,她看着那位戴着牛仔帽的女性朝着她這邊走來。
羅沙琳德走到衛生間門口,見南希如門神一般守在門口,便道:“你好,我是哈里森女士的支持者,大概因爲剛纔喝了不少冰水,肚子有些難受,想用一用衛生間。”
南希眉頭微蹙,按道理這種事情很尋常,但對面的女人給她一種十分危險的感覺,正是這種直覺讓她沒有挪開身形。
羅沙琳德和南希說的話讓剛走過遮擋牆的哈里森聽到了,她探出身對南希道:“南希,你在做什麼,快給這位女士讓讓路。”
不論心中到底怎麼想,這種時候一定不能讓支持者失望。
南希聽到哈里森的命令,不得已之下往衛生間裡撤了幾步。
羅沙琳德扭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畫廊走廊,她知道,就在她頭頂三點鐘方向,有一個攝像頭,那一頂牛仔帽的作用就是擋住她的臉。
她緩步走進衛生間,經過南希身邊的時候擡頭笑了笑,算是打個招呼。
繞過遮擋牆,就在哈里森即將拉開隔間門的時候,羅沙琳德悠悠的道:“哈里森女士,不僅我是你的支持者,我的BOSS也是你的支持者,並且我的BOSS想要和你單獨談談。”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讓場面一下就凝固了。
南希十分緊張的走進衛生間看着羅沙琳德,她擔心戴着牛仔帽的女人是卡瑪·哈里森政敵派來的人。
卡瑪·哈里森沒有南希那麼敏感,僵在門把手上的手臂放鬆了下來,看着牛仔帽下的那雙眼睛,笑着道:“需要在如此隱蔽的地方發出邀請,恐怕要談的內容也不會簡單,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