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了一個小山包之後,天色已經晚了。阿克恰南帶着他們來到了一個小山窪。這山窪其實就是一個山體凹陷的半露天的洞子。在這裡他們看到了一個依山勢搭建的小木屋。這木屋就三面透風,和一個棚子差不多,一面靠山的地方凹進去五六米,兩邊有兩塊突起的岩石,這棚子就搭在兩塊岩石的頂上。
阿克恰南說這裡原本是個古道驛站,現是縣林業局的一個護林站點。所謂“護林站點”就是這樣的棚子,僅能供巡山的護林員或過路的人在此住宿,擋風避雨而已。
黃昏,息歇於護林站竈房外平臺,對面山上飛流直下的潺潺流水,景色甚是優美。
“雷濤!這裡真美啊!”紀嘉跑過去撩起那清冽的甘泉喝了一口。這美景使得爬山的疲憊一下子都消散了。雷濤看着這美景配上如此美人真是心都醉了。紀嘉剛剛交給他讓他拍照的照相機快門都忘了按了。結果惹來這大小姐一通嬌嗔的埋怨。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一個護林員正好在這裡落腳。阿克恰南爲他們介紹了一下:“甲波,我們這裡的山大王。”
“阿克恰南,你個油嘴滑舌的傢伙。我又不是土匪強盜,哪裡是什麼山大王啊!”甲波笑着回敬了阿克恰南的打趣。隨後兩人就搭夥做起了飯。
炊煙裊裊,一股柴火清香撲面而來。
阿克恰南做了一鍋羅鍋飯。菜餚有一鍋洋芋骨頭湯,一碗辣子炒肉,一碗涼拌火燒辣子,一小碟堡山臘醃菜。
吃完了飯,他們點起了一堆篝火取暖。這時,甲波從背囊裡拿出了一罐高寒山區常見的土燒酒。看到這酒阿克恰南一把搶過去,先咪了一口:“你個小氣鬼,早點不拿出來。”
甲波笑着迴應了一句:“早拿出來剛剛就沒了!”
夜幕降臨,一簾清月高掛在天穹之上。阿克恰南和甲波兩人就一罐土酒,猜拳行令,在這如水的月夜裡享受美酒和旺火,驅散心中的寒意。而雷濤則去燒了一鍋開水,放在一個大盆裡端着放到了紀嘉的面前。
紀嘉不解地看着他,雷濤笑着說道:“燙燙腳吧!”
“不用了!”紀嘉的臉一紅。
沒料想雷濤突然蹲下了身將紀嘉的腳捉住,脫了鞋襪就往那大盆裡按了下去。一股溫暖的熱量從腳底緩緩地延伸到了整條小腿。因疲勞而緊縮肌肉筋絡一下子都舒展開了。
“泡腳可以放鬆肌肉,舒緩疲勞,還可以疏通筋絡。用熱水泡,會加速腿部的血液循環……”雷濤一邊幫她按摩着腿腳,一邊柔聲說着這裡面的道理。
這些話有沒有科學道理,紀嘉不知道,但她從雷濤那輕重適度的按壓和略有些燙的洗腳水裡能夠感受到來自他心裡那濃濃地情意。雷濤是個外冷心熱的人,平時他看上去永遠都是那麼冷冷地淡淡的,但他真的愛上一個人,會爲她付出一切。而且他也是個非常細心的人,在那些細微處可以看出來他付出的是真愛。
燙完了腳,雷濤還細心地發現紀嘉的腳掌邊緣磨出了幾個水泡。他隨即替她挑乾淨,並抹上了滇南這邊特產的白藥。
月光如水,樹影婆娑。遠處的密林中依稀有人影在晃動。雷濤警覺地盯着看了一會兒,可終是沒見到有人走過來。
看着他的樣子,甲波淡然地說道:“那是黑熊
……看到這裡有火光它就不敢過來了。”
隨後甲波就對雷濤他們講述了不久前一個寨子裡和遭遇黑熊的事情。
“……房間外面的蜜蜂筒,當天晚上就被老熊抱走兩個。你們這些揹包客,就算是在寨子裡住,半夜都最好不要出屋解手,晚上聽到敲門也不要輕易開門。今年前七個月,整個峽江縣,已發生四起黑熊傷人的事件了。”甲波是護林員,每次遇到揹包客,他都會交代一番。這都已經養成習慣了。
在一旁的阿克恰南適時地插了一句:“這片山林山高,路陡,彎急,這一帶又有黑熊出沒。你們如果遇上了黑熊可千萬不能跑!”
“不跑?難道就只能躺下等死了?”紀嘉聽他這麼一說,納悶地反問道。
聽他這麼一說甲波和阿克恰南都大笑了起來。雷濤則笑着說道:“你真聰明,可惜不是躺下等死,而是裝死……”
聊了一會兒之後,雷濤他們才知道原來這甲波就是龍江鄉石壩村的。從他父親起就做護林員。現在他也算是子承父業,繼承父親兢兢業業20餘年的巡護山林的工作。今年40歲的甲波,已在這片山林中當了八年多的護林員了。
“甲波大哥,你知道你們石壩村有一個叫裴嘉良的人嗎?南疆戰役的時候犧牲了的。”他們的目的地就是石壩村,聽說甲波也是石壩村的人,紀嘉立刻問了一聲。
聽到紀嘉的話,甲波怔了怔擡起頭來,有些不解地問道:“你們不是來旅遊的?找裴嘉良幹嘛?”
紀嘉一聽就知道他肯定是知道有這麼個人的,隨即說道:“裴嘉良是我爸的老部下,我爸爸是他當年的團長……”
甲波聽完紀嘉的解釋之後,搖了搖頭說道:“那你們恐怕要白跑一趟了。裴家已經沒人了……”
“沒人了?怎麼會呢?他不是還有個媳婦呢嗎?姓嚴的,他們那些老戰友還年年給他們寄錢的啊!”雷濤想起在錦城的時候,聽盛萬林提起過。他就是年年給裴家寄錢的人之一,當年的戰友中應該還有幾個也都是年年寄錢的。
甲波點了點頭:“裴嘉良是我們村裡唯一的一個烈士。他們家是軍烈屬,當地政府也年年都有補助的。我愛人就是鄉民政的,這些情況我都知道……”
裴家三代單傳,沒有旁支。裴嘉良犧牲前兩年,他父親就已經死了,留下一個老母親,一直都是由嚴潔秋奉養的。嚴潔秋當年捧着裴嘉良的骨灰盒來到石壩村落戶,後來就在龍江鄉小學教書。她婆婆死後,這裴家就剩下了她一個人。
“……嚴老師半年前也去世了。”甲波說道最後,說出了一句讓雷濤和紀嘉都震驚的話來。
死了!
嚴潔秋竟然死了。
他們來到這裡,就是爲了找嚴潔秋。可嚴潔秋竟然死了。怪不得紀中時手裡的那份授權書即將到期也沒能夠得到接續授權呢!
可好像這中間有點問題。沉思了許久之後,雷濤突然問道:“嚴潔秋和裴嘉良不是還有個遺腹子嗎?他人呢?”
雷濤的話立刻讓紀嘉失望的情緒一下子又燃起了希望。盛萬林說過,當年裴嘉良犧牲的時候,嚴潔秋已經懷孕了。
不過對於雷濤的問題,甲波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他搖了搖頭說道:“好像沒這個孩子的。具體的
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了。”
當夜,他們就在這火堆旁露宿。紀嘉和雷濤兩個人的睡袋離得不遠。雷濤看着紀嘉翻來覆去的樣子,出言安慰道:“紀嘉,早點睡吧,別想那麼多了。既然盛書記說當年嚴潔秋是懷了孩子的,那這個孩子就有可能還活着。而且……不管怎麼說嚴潔秋既然在法律上擁有世紀地產百分之十八的股權,那她臨死前不可能沒有安排。萬一她留下遺囑讓誰繼承了呢?她老家總不會沒有後人了吧?”
“雷濤……謝謝你!”紀嘉的確是睡不着,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眼看着又要斷了。
她爲了保住父親一手創立的公司,可以說是費盡了心思。如果嚴潔秋這百分之十八的股份她拿不到授權,世紀地產就真的要易主了。她不甘心啊!
雷濤的話好歹是給了她一些寬慰,應該還是有希望的!
次日一,甲波陪着阿克恰南一起護送雷濤和紀嘉翻越古道。這條路也是他巡山的必經之路,一路上一起走也算是多個伴,也多謝安全。
沿山道爬山,每上爬一步,海拔漸次上升。山道悠悠,或古樹參天,或飛瀑疊泉,或茂林修竹,或奇花異草,或熊跡獸蹤,或馬幫蹄印。看到古驛道上深深馬蹄印,讓人的心裡油然而生一種思古之幽情。古道時常被茂盛叢林灌木掩蓋,衣褲不知被露水與汗水浸溼多少次。沿途艱辛與奇險,這也算是挑戰體能極限的一次旅程了。
作爲一個從事多年護林工作的甲波取代了阿克恰南的嚮導位置。一邊走一邊給雷濤和紀嘉聊天。
“阿克恰南爲什麼不讓馬吃草呢?”紀嘉好幾次看到馬兒朝着路邊鮮嫩的綠草伸頭。可就是被那個口罩一樣的籠頭捆住了嘴吃不着。紀嘉對此感到很奇怪。但看阿克恰南的樣子又不是不愛馬的人。昨天在休息的時候,她看到阿克恰南一邊餵馬還一邊跟馬兒聊天呢。
“我們這裡的人趕馬吆羊,翻越這山道都不讓它們在途中吃草。給它們戴上口罩也是爲了它們着想!這地方有這種植物,我們這裡的土話叫‘辣漿木’,這種灌木的樹葉有毒。馬羊誤食的話那可是救都救不過來的。看!就是這種……葉片通透都能看見陽光的。”說着說着甲波就隨手撿了一枝樹葉拿給他們看。
山道如天梯,每邁出一步,都需要花費你即將透支之體力。徒步跋涉強度,陡然提升估計應該是平素鍛鍊的百倍數倍。從出發始,耗時四個半小時後,在中午12點的時候,他們終於翻越一個名叫“雪衝”的埡口。雷濤看到這埡口邊立着一塊碑,上前一看上書“雪衝埡口海拔2898米”。
紀嘉也看到了這塊碑,這不由得讓她有些興奮。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間爬到了海拔近三千米的地方。
周圍的岩石山佈滿這積雪,而他們順着阿克恰南手指的方向,他們看到了在這山下有一片平坦的土地就夾在這高山和江水之間。而怒江的對岸依然是高聳如雲的雪峰。
這裡就是龍江鄉,一片真正的山水靈秀之地。
【作者題外話】:三月份就這樣過去了,日子過得真快啊!轉眼2015年就過去四分之一了。明天四月一號開始,空騎爭取每天四更(至少一萬三千字)。(四月一號是愚人節,但空騎開始四更的消息可不是忽悠人的哦!否則……歡迎來打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