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影的醫術真不是吹的,用他特意調製的草藥給於允敷了臉,竟能將於允臉上的刀疤消了去,又將於凱四肢的筋脈接了好,只是,於凱那隻被打入鐵釘的手指,已經廢掉了,骨頭盡碎,更何況又拖了那麼久,要接也是不可能了。
二月的東洛城已經暖意融融,於諾的心裡又萌生出了垂釣的閒情,只是,此時卻並不是垂釣的時機,她要以最快的速度打下呼涼國,活捉趙翼。
南越大軍以東洛城爲據點,繼續向東挺進,趙益帶着十幾萬的守軍邊打邊退,早已失了當初的豪情,而呼涼國的奪嫡大戰依舊還未爭出個上下來,而那些禁衛軍更是在呼涼國的皇宮內寸步難行,幫誰都不是,不幫又不是,早已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僅僅只是數日的時間,於諾所率的南越大軍再次攻下了呼涼的炎黎城。
大軍剛過炎黎城駐紮下來,於諾便收到了一封從海國來的聯盟信。
海國!於諾笑了起來,玉老頭那傢伙還在海國吧!瞧這聯盟信上的字跡,於諾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臭老頭寫的了,也只有老頭能寫出那一手兀傲不羈的狂草來。
於諾不着痕跡的打量着送信來的小廝,不住感嘆道,玉老頭那傢伙什麼時候換口味了,喜歡這種粉嫩嫩的愣頭小青了?
打量完送信來的小廝後,不急不躁的拆了信,信紙還未展開,先是將合着的信紙抖了抖,便聽見“咻”的一聲,信紙中飛出了一枚半個手指那麼大的銅錢來,半大的銅錢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於諾撿起來瞧了瞧,甚是無奈乾笑了聲,還是這些老把戲,老頭也太沒創意了,真沒勁啊!
信上只是簡單的一句話,明日午時他便會過來,而送信來的是他新收的弟子,名喚沉曳。
於諾無奈的搖了搖頭,想不到玉老頭還真收了弟子,只是這孩子,看上去才十五六歲,對沉曳道:“我是你師姐,諾雲。”
沉曳驚訝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兒,顯然也聽過於諾的名諱,只是想不到,眼前這個有着傾國之姿的女子竟然就是自己的師姐,而且還是那個將呼涼國逼入絕境的女子。
“沉曳見過師姐。”沉曳收起心神,恭敬的朝於諾施了一禮。
“跟我見面不用行大禮。”於諾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道:“你今晚便在這住下,師父很快就會到。”
沉曳微微一怔,他不知信上說了什麼,但聽於諾這麼說,也就點頭應下了。
於諾看着這個乖巧的師弟,甚是討喜,指了指前面的空位道:“過來這邊坐。”
沉曳也不推脫,便上前坐到了於諾的對面,低眉垂首,恭恭敬敬的模樣。
於諾見沉曳那模樣覺得有些異樣,老頭收弟子從來不會收這類過於乖巧的孩子,這孩子乖巧的太過於安靜了,不像老頭收弟子的風格啊,“沉曳,你隨老頭…師父多久了?”
“有半年多了。”沉曳垂着手,低聲道。
“在我這裡就不用這麼拘謹了,先喝口茶吧。”於諾給沉曳斟了杯茶,輕聲道。
沉曳還是垂着頭,那大氣不敢出的樣子令於諾很是鬱悶,難道是她太過兇悍了?把小師弟給嚇成這個樣子?
“諾兒…”於允從內裡走了出來,輕聲喚着於諾。
於允臉上的紗布已經拆掉了,於諾見了,從位置上爬起,一下就蹦到了於允面前,然後捧着於諾的臉左瞧右瞧,笑嘻嘻道:“看不出妖孽影的本事倒是挺厲害的,才半個月就將疤全消掉了,哈哈…我俊美的二哥又回來啦…”
於諾捧着於允的臉,使勁的揉了揉,撅着嘴道:“啊…連皮膚都好了很多啊…嫉妒嫉妒嫉妒…”
於允寵溺的颳了下於諾的鼻尖,笑道:“我那還有些剩餘的草藥,回頭拿給你敷敷。”
“纔不要二哥的哩,”於諾撅着嘴道,“我要妖孽給我弄個配方,每天睡前敷敷,永遠十八,哈哈…”
“你就當老妖婆吧,還永遠十八…”於允的臉上洋溢着滿滿的幸福,有於諾在的地方,對他而言,便是一種幸福。
“大哥怎麼樣了?”於諾往內裡瞧了瞧,輕聲問道。
“剛睡過去,再調養幾天,就可以下地了。”於允的聲音裡滿是欣慰。
“那就好,二哥,明日玉老頭就要過來了,等他來了,我便將這裡的事務交了他,我們去雲夢澤,和三哥他們匯合。”於諾拉着於允的手,晃了晃,像是在撒嬌般說着。
於允點了點頭,臉上盡是寵溺之色:“好。”
“哎呀,怎麼都不謝謝我呀…”弄影晃着把紙扇從外面飄了進來,幽幽的道。
於諾見弄影那一身簡單到極致的紅袍,忍不住就笑了,“哎呦,難得弄影公子會穿一襲簡單的紅袍呀!”
弄影的臉立馬耷拉了下來,苦着臉道:“丫頭,別逗我了,我倒是想穿繡着大花的袍子啊,可冉兒就是不讓,說什麼,只有女孩子才穿繡大花的。”
於諾咯咯的笑着,也只有莫冉能治得住這妖孽啊。
“有客人?”弄影很少見的會注意起除了於諾以外的人,隨即臉色便沉了下來,對沉曳冷冷道:“海天沉,你來這做什麼?”
“海天沉?”於諾也怔了怔,海姓是海國皇族的姓氏,莫非這沉曳是皇族的人?
沉曳驚訝的擡起了頭,看到眼前那個絕美的男子的時候,臉色變了變,很快便垂下了頭,結巴道:“我…我是…是來送…送信的…”
“送信送到這裡來?你有何居心?”弄影冷冷道,語氣咄咄逼人。
“小諾…我做了糯米糕哦…快來嚐嚐…”莫冉端着一碟糯米糕走了進來,見到弄影也在帳內,不悅的撅起了嘴,嘴裡不知嘟囔了句什麼。
弄影見莫冉進了來,一個側身將沉曳擋在了身後,然後朝莫冉嬉皮笑臉道:“冉兒的糯米糕,我最喜歡吃了!”
莫冉瞟了眼弄影,賭氣道:“這是給小諾的,沒你的份…”
趁着莫冉轉身放糯米糕的空檔,弄影提起沉曳的衣領子就往外拖。
沉曳身材瘦小,掙扎了下,掙脫不開,急得臉色漲得通紅。
於諾實在看不下去了,雖不知弄影與海國皇族有何過節,但他手裡提着的可是她的小師弟,瞧師弟那模樣,要是急哭了,老頭非要來鬧騰她不可。
“妖孽…妖孽…鬆手鬆手…”於諾拽住了弄影的胳膊。
沉曳緩過了氣,見是於諾,一把抱住了於諾的胳膊,把於諾當成了救命稻草。
“丫頭…他是…”弄影的眼神裡隱含着一絲怒火。
於諾將弄影的手撥了開,笑道:“他是我的小師弟,我師父可是有十來年沒收徒了,要是讓他老人家知道你動了他徒弟,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弄影怔了怔,將心頭的怒火隱了去,瞧了眼沉曳,冷哼了聲,袖袍一甩,悠悠的飄到了莫冉的身旁。
於諾拍了拍沉曳的頭,道:“沒事了,有我在,他不會拿你怎麼樣的。”
沉曳驚魂未定,緊緊的抱着於諾的另一隻胳膊,將頭垂在了胸前。
“哎呀,好可愛的孩子啊…”莫冉手裡捏着糯米糕,笑呵呵的將糯米糕遞給了沉曳,“小諾,這是誰家的孩子啊?長得可真漂亮!”
沉曳看到莫冉,驚訝的神色中更多的是驚喜,看到莫冉手中的糯米糕,想接,但看到莫冉身旁黑着臉的弄影后,又將手縮了回去。
於諾接過糯米糕遞給沉曳,道:“當然是我家的孩子啦~是我的小師弟。”
“啊…好漂亮好可愛啊…”莫冉捏着沉曳的臉,興奮的大喊,惹得一旁的弄影對沉曳的臉色更加的難看。
於諾拍掉了莫冉的手,“別捏壞了我的小師弟,回頭師父會要你賠的。”
“誒,小諾的師父要過來嗎?”莫冉好奇的問道,她的確很好奇,能將於諾培養成一個有着叱吒風雲氣勢的人,要說不好奇,那絕對是假的。
“嗯,師父說明日到,不過,我猜,他現在已經在外頭了。”於諾朝大帳外瞟了眼,玉老頭的性子她要是不知道,那這十來年可是白跟他混了。
“外頭?我剛纔來的時候沒有見到什麼特別的人啊。”莫冉撓了撓頭,思索着。
沉曳也好奇的看着於諾,“師姐,師父沒有跟我一起來。”
於諾笑着揉了揉沉曳的發,對着帳外大喊道:“小曳啊,糯米糕還要不要吃了?小冉的糯米糕可是天下一絕哦~~~”
“要要要…”沉曳歡快的應道。
話音剛落,一個鐵軲轆“咕嚕嚕”的滾了進來,帳外傳來一片叫罵聲:“你個沒良心的臭丫頭,兩年不見就把老頭給忘了,就記得對你的小師弟好了……”
沉曳睜大了眼,那聲音,他絕對沒有聽錯,是他師父的聲音。
於諾笑嘻嘻的走出了大帳,大帳外,一個小老頭坐在地上,盤着腿,撅着嘴,整個一副老頑童的模樣,那形象很難讓人將他與國手大師玉、卿子聯繫起來。
“老頭,來了就進來嘛,這外頭有啥好坐的,喝西北風啊。”於諾蹲在玉老頭的面前,笑道。
玉老頭將頭更別過去了一點,於諾強忍着笑,“你再別,脖子就崴了。”
“我樂意。”玉老頭撅着嘴,悶悶不樂道。
“裡面有糯米糕,不進去就算嘍,我去吃嘍…”於諾起身,也不理玉老頭,拖着沉曳往回走。
玉老頭大急,跳起身,衝過去,一把把於諾撥到了一邊,自己衝進了帳內,還不忘罵着:“臭丫頭,想吃獨食,門兒都沒有!”
“是是是,老頭就是威武。”這次,於諾沒有再與玉老頭搶食,只是,看着玉老頭依舊瘦小的模樣,罵道:“老頭,都兩年不給你搶食了,你還這麼瘦,誠心氣我不成?”
玉老頭左手抓了一個,右手捏了兩個,燙得直吹氣,見於諾不來搶,不樂意了,眉梢一挑,罵道:“臭丫頭,什麼時候不跟我搶食了?是不是嫌棄我老頭子了?”
於諾動作更快,捏過一旁的筷子,只是一個閃身,筷子上多了兩塊糯米糕,笑嘻嘻道:“燙手啊…”然後將手中插着糯米糕的筷子遞給了玉老頭。
玉老頭異常滿足的接過筷子,慢悠悠的吃了起來。
帳內的一羣人看着這兩人,早已驚訝的合不攏嘴了,這…這…這個邋里邋遢的老頭就是於諾的師父玉、卿子?
於允倒是見怪不怪了,這瘋老頭,瘋瘋癲癲的,能治得住他的,估計也就只有自己這個妹妹了。
“丫頭,這是給你的。”玉老頭從懷中掏出一管信箋,仍給了於諾。
於諾接過信,展開仔細看了起來,看罷後,臉色陰沉了下來,“什麼時候的事?”
“我也是剛收到。”玉老頭簡短的答道。
“這麼大的事情,爲何自己沒有收到一點消息?”於諾不明白她身邊到底是那個環節出了問題,這麼重大的事情,爲何她一點都不知情。
“黑鷂去了哪?”玉老頭沉吟的下。
“一直跟在我身邊。”於諾打了個哨,一隻全身漆黑的鷂鷹從裡間飛了出來,在帳內低低的盤旋了一陣後,親暱的落到了玉老頭的肩上。
“那雪鷂呢?”玉老頭逗弄了下黑鷂,慢慢問道。
“雪鷂…我讓它跟着我四哥了。”於諾想了想,突然一拳捶在了桌上,“四哥那邊有事傳信的話,用的是雪鷂纔對,可是,整整半年多了,我都未曾見到過雪鷂,而且,我在這邊那麼久,甚至未曾收到過其他信件。”
玉老頭看了於諾,沒有說話,只是垂頭吃起了糯米糕。
“諾兒,出了什麼事?”於允見於諾的臉色很是難看,不免有些擔憂的問道。
於諾擡起眼,看着於允輕聲道:“雲夢澤那邊出事了!”
“出事?”於允大驚,“出了什麼事?”
“尋不到那個叫‘夜’的孩子,而且,於家族人被追殺。”
“怎麼會這樣?”於允急道,“爲何我們收不到一點的消息?”
“只能說,我們的消息來源被人切斷了。”於諾冷笑道,“楚子慕,這一切都是你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