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0 武術家與精神病
於果擡手收下泰拳手的膝蓋,同時避過那兩肘的合擊。但他對此人並不瞭解,如果不是罪大惡極之輩,將其打殘,似乎是有點太過分了。但他的速度比常人快得多,可假如略一思索,反應稍稍停頓,就被常人中的強者捕捉到機會了。
那泰拳手沒想到就這樣輕易地被接住膝蓋,當即嚇出一身冷汗,他的確從未遇到過這樣輕描淡寫地扛住自己全力攻擊的對手,但很快發現對方竟然沒有立即行雲流水地進行下一步動作,心中竊喜的同時,已經果斷地再度一翻身,另一腳側面踢向於果的脖子。
這一腳如果正中雙手合圍粗細的小樹幹,肯定能夠立即劈斷,單說這一力道,已經可以跟母獅的隨手一掌相比了,可以說是這泰拳手本人比賽生涯中也寥寥無幾的傑作,要不是情勢危急,他自己都想爲自己這漂亮和實用兼具的動作喝彩。
於果能擊敗老虎,不等同於他能扛得住老虎的全力一擊,老虎全力一掌接近一噸的力道,於果必須比它更快才能閃避,雖然被打中也不會死甚至不會受傷,可難免會相當疼痛。這時候面對這猛獸攻擊般的一腳,於果立即向下閃躲,相距近在咫尺,居然再度順利避過。
那泰拳手見再擊不中,當真嚇了一跳,好在他生性兇悍,接着落地一蹬,再次從側面膝蓋提起,雙手來抱於果的腦袋,準備這一膝蓋直撞在於果的下頜骨上。
於果卻在這時如同彈起的子彈飛躍而起,高屋建瓴,向下也是一個膝蓋送上去。這一瞬的連續動作來得太快,從被超近距離毫無防範的攻擊到瞬間轉爲居高臨下的反攻,幾乎是肉眼也難以立即傳達給觀衆大腦的。
在那泰拳手驚異萬分的目光中,於果的膝蓋帶起的疾風在泰拳手的鼻樑上一閃而過,旋即兔起鶻落,跨過圓桌,飄到另一邊。
那泰拳手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完好無損,但頭髮卻落了幾絲,緩緩地飄落在手心裡。他也是心有餘悸,心跳撲通撲通劇烈加速,整個肩膀的肌肉也像在烈火中炙烤的牛排一樣,大汗淋漓。
仲老四看不出門道,總覺得他倆像是在點到爲止一般小孩兒大鬧,相當不滿,對着泰拳手吼道:“阿猜!你他媽過家家呢?給我上啊!打死他!”他不怕說漢語對方聽不懂,很多來中國混的拳手,都會說中文,甚至方言。
那泰拳手沉默幾秒,向於果做了一個雙手合十的姿勢,然後對仲老四鞠了一躬。
“**的,你他媽拿了錢就在這裡給我磨洋工啊?”鄭榮也看不懂,也覺得泰拳手阿猜和於果並沒有盡全力搏鬥,他是老闆肚子裡的蛔蟲,很會鑽研老闆的臉色,琢磨老闆的心思,是費仲尤渾的角色,便大聲呵斥,其實也是討好老闆,說出老闆的心裡話。
阿猜沉默了幾秒,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說:“我盡力了,四老闆。錢我還給你的,我走了。”
仲老四陰森地看着阿猜,覺得自己顏面盡失,可更不想當着外人的面顯得自己對手下吝嗇和蠻橫,便說:“好,錢我不要了,你馬上給我滾蛋!什麼泰拳,都是野蠻人的拳法,在中國算個屁?怪不得被打得屁滾尿流!”
看似無心之言,可仲老四其實是在使用高明的激將法刺激阿猜。其實,武術只看修爲高低,武術品種沒有高下之分,可以說,各有所長而又殊途同歸,練到高深的層次,一通百通。
但是,武者的尊嚴,也是遠高於常人,是不容被玷污和輕蔑的。
阿猜果然雙目精芒大盛,轉過頭來,肌肉繃緊,盯着於果。於果淡然地看着他,面不改色。
須臾之間,阿猜攥緊的拳頭又鬆開了,隨即表情輕鬆起來,說:“我被他打敗,不慚愧。你不懂武術,你說的評價,我的不在乎。”
緊接着,他又對於果鞠了一躬,說了聲:“佩服你非常。”然後,提起那雙鞋,頭也不回地打開門,走了。
他心裡清楚,在功夫上早就分出了高下,對方剛纔在自己的每一次進攻之下,都有殺自己的機會,但都是避讓,當然,每次避讓的動作,都是一次警告,尤其是最後剎那間的轉守爲攻,簡直不是人類能做到的速度。
他來華時間不短,哪怕是來之前,他也精研過大陸當代主要的武術流派,除了太極、八卦、形意、八極、通背、詠春、洪拳等大的拳種,甚至在跟隨仲老四之後研究過膠東的螳螂拳。
他從沒見過一種拳法,能有剛纔這對手打得這麼隨心所欲,與其是說是將其所學的武術練得爐火純青,倒不如說簡直是信手拈來,肆意創造,每一招都不會重複,都是無心之間的獨創。
對方是自己不可逾越的無上高峰,自己如果要維護武者的名譽,那只有被打死一途,對方不是善類,給過自己一個機會,自己得珍惜。況且,明明打不過,寧可被打死而徒勞進攻,是無賴的做法。
仲老四氣得渾身顫抖:“你他媽給我滾回去當人妖吧!**的!”
墨鏡男小沙卻上前一步,雙手一張:“我來會會你!”他把墨鏡一摘,露出不大的眼睛,做了一個自以爲瀟灑迷人的動作,又故作神秘地說:“龍爪手不是什麼高深功夫,我也練過,咱們可以龍爪對龍爪,看看誰是真龍!”
仲老四大概覺得丟人:“你也少嘰歪兩句吧,給我上!”
於果總覺得他有點神經質,還把自己的武術說成是“龍爪手”,這會兒居然再度說這樣的精神病詞彙,真是不能用好笑來形容了,因此說:“我確實還有別的事,你們自娛自樂吧。”
但等小沙呼哧一聲飛身上前時,於果才詫異地閃電般側身,堪堪避過,而小沙已經將牆壁的膩子踢碎,那不是承重牆,甚至裡面的水泥也有了一絲裂縫。
小沙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異常興奮:“哈哈!我好久沒這麼痛快過啦!痛快、痛快呀!看我的天馬流星拳!”
於果錯愕地看着小沙,覺得這不單單只是個精神病了,感覺仲老四也許稱呼此人不是“小沙”,而是“小傻”吧?
但就這麼一個思考瞬間,小沙的拳頭已經暴風驟雨地擊打過來。如果於果還是當年那個沒有得到系統的普通人的話,他看到的拳速還真像是一張網,即便如此,他感受到小沙的速度遠勝過常人,也有點驚異。
於果來回撥弄着他的拳頭,覺得的確也比一般人沉重,甚至最少也跟剛纔那個泰拳手阿猜齊平。小沙又是一招雙手撐地後腳向上狂踢,又有點巴西武術卡波拉的意思,旋即一腳佔了攻勢,便是凌厲無儔地十來下翻飛踢腿,無論力量還是速度,都起碼和阿猜相差無幾。
於果不懂武術,卻也能看得出他是雜家,亂七八糟的武術學了不少,而且還都不差,因此愈發愕然了。
好在於果在本質上與小沙不是一個層面,那是質的決定性差別,因此躲閃得仍舊遊刃有餘,小沙落地後,呼哧呼哧狂喘,慢慢才調勻氣息,一臉亢奮,看來是進入了狀態。而於果依然呼吸平和,對他來說這不算大運動量。
小沙哈哈大笑,眼淚都出來了,嘴角冒出白色的涎液:“好哇!你不是會龍爪手嗎?怎麼不使出來呀?告訴你,你是龍,我就能降龍,看我降龍十八掌!哇呀呀呀——!”
他一躍而起,雙手繃緊呈半扣狀,用手掌下方邊緣向於果拍擊,儘管一開始距離不近,於果卻也能感受到這股掌風,最少也是能夠砸磚的程度,而且他速度極快,立馬到了跟前,嘴裡啊啊啊地狂叫着,打了過來。
但小沙的雙手移動起來雖然快捷如電,可於果的手卻轉瞬間突破小沙的層層手影,一下子掐住他的脖子,接着以一個看起來同時發生的動作拋擲出去,小沙猝不及防,整個人彈到半空,慣性巨大,正好從圓桌一頭衝向另一頭,把已經上了的涼菜打了個噼裡啪啦,四腳朝天撞到對面的牆壁上,彷彿巨大的壁虎。
仲老四見連小沙也一點兒便宜沒佔,而且處處被壓制,眼睛也紅了。
於果漠然地看着小沙。小沙晃晃悠悠再度爬起,頭頂上還有橫七豎八的嗆土豆絲,使得溼漉漉的頭髮不住滴水,抗上去狼狽不堪,可居然雙目猙獰,血絲密佈,哈哈大笑道:“好呀!太爽了!你居然能破我的降龍十八掌?我就不信你還能對付得了我的一陽指!哈!看我大理國風流瀟灑美段譽的六脈神……啊——!”
在小沙的狂叫聲中,於果將他的伸出來的手指扭到了另一個方向,小沙又怒又驚,四肢胡亂踢打:“看我神龜衝擊波!看我鳳凰幻魔拳!看我北斗神拳!你已經死了——啊啊啊——!!”
小沙淚花四濺,整個手臂被扭向另一邊,骨骼碎裂聲卻被他的大喊壓制住了:“不對!肯定是劑量不夠——!你若是好漢,容我先小憩片刻,服用幾顆九花玉露丸,再來與你華山論劍!你敢應戰嗎?啊——你這夯貨!居然敢調戲於我!待我沙魯得到完整的身體,你就算是超級賽亞人也是我手下敗將,啊啊啊——”
於果看小沙眼淚、鼻涕、哈喇子和口水唾沫混在一起,有些憐憫,又有些噁心,有些嘲弄地說:“灑家特來消遣你。”
說罷,他看了一眼十分尷尬的仲老四,問:“他吸毒,而且量很大,你不可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