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0 完美意味着陷阱
於果笑道:“這不是破綻,反而顯得更真實。要是做足了戲,反而太假,完全沒有破綻,那本身就是個破綻。完美,往往意味着陷阱,這在我小時候讀書做題時,就是深諳的道理了。警察不是白癡,很多事都能自己推斷出來的。暗示得太明顯,那還能叫暗示嗎?欲蓋彌彰。
“一個人使用刀子時,難道刀子從刀柄再到刀身,全部都有這個人的指紋嗎?不會的,如果全都有,反而像是被陷害。這串珠子也是一樣,被崩落的珠子,也許正好是仲書記沒有接觸過的部位,所以這不足爲奇。
“餘下的那些有了仲書記的指紋,說明仲書記用他的手指沒接觸的珠子勒住了姜猛星,這才更有說服力。換句話說,這輛陸地巡洋艦和仲書記的帕薩特在分別穿過收費站後迎面相遇,那時候正巧路上沒有什麼車,也沒有目擊者,雙方停下車來交流了。
“姜家人起了內訌,至於爲什麼起內訌,那是警察的事了。五個人互相殺,只剩下一個姜勇星。隨後小姚制住了姜勇星,用槍指着姜勇星,或者使用別的威懾手段,使其不敢亂動。
“而仲書記卻突然上前,出其不意地用那串珠子勒住了姜勇星,小姚衝上去幫忙,這才勒死了姜勇星。由於仲書記是一區之尊,誰也想不到他會親自動手,所以仲書記就算在姜勇星身側,姜勇星也不會防範他,而是把注意力全部集中應對看上去更有威懾力的小姚。
“我聽人說,仲書記在進入仕途之前,也和三個弟弟一樣,從小在西沙臺打架鬥毆長大的,學過一些武術,平時也注意鍛鍊身體,他在小姚的幫助下殺了姜猛星,這也是符合邏輯的。
“殺人之後,仲書記和小姚再將他們塞入車子,故意裝作車子失控跌落下山,造成慘烈車禍現場。至於到底爲什麼他們要殺姜家五兄弟,那還是警察的事。但可以想象,仲書記來自膠東的黑道家族,跟姜家五兄弟這種村霸有利益上的糾葛,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殺人滅口,也是可以理解的。
“換句話說,這是一個局中局。假如警察草草結案,那麼他們就會認爲這是一場尋常的車禍。假如警察仔細查看刀子手柄上有可能留下的指紋,就會認爲是姜家五兄弟起了內訌,互殺導致車子墜落懸崖而死。
“但要是警察再深入一點,發現了那些珠子,並且推測到仲書記身上,那麼,就會推導出是仲書記一手導演了這一切,殺了姜猛星後,再製造車子墜崖的慘烈假象。這就是更深一層的第三種可能。”
系統回答說:“好吧,我明白了,我不知是該說您令人佩服,還是該說您令人恐懼。不過,就算您如此縝密地一石三鳥,給仲書記予以致命的折騰,但按照現在的世道來看,仲書記也許不會那麼容易就此倒下,刑警大隊敢不敢查他,那也是兩說。”
於果心道:“這個我也很清楚,要是有那麼順利,上次把那麼多證據提交到省裡,早就出結果了。所以,要真正打垮仲書記,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可是,我總要一步步來,聚沙成塔,水滴石穿。
“現在是他想要升上地級市副市長高位的關鍵時刻,我給他來這麼一下搗亂,就算不能把他送進監獄,最起碼也會讓他的仕途受到一定影響,上頭的大領導,最起碼會感覺無風不起浪,暫緩考慮對他的任命,那也是有可能的。真做到了這一點,那也算我的一大成功了。”
系統問:“這麼說,您只是讓我把那串珠子給他戴上就行?以後的事,就看警察的了?”
於果心道:“雖然這麼說有點兒無奈,甚至有點兒聽天由命的意思,可這是事實。做得太多,尤其是膠東市的警察,就會很快想到我的風格。有時候,自己不會覺得自己形成了強烈濃郁的個人風格,但他人會容易看出來的,比如唐均、路晨這樣的聰明人。
“換句話說,之前交給省城的那些證據,我也不能同時拿出來了,因爲相信仲書記上次威脅我時說的話,應該不完全是威懾,他還是有相當的背景的。一旦這次沒有徹底拿下他,他背後的蔣家也許會立即對我進行反撲,反爲不美。我還能一股腦把他們全殺了?這就是我輸不起的地方,我畢竟也需要安定生活。
“真是可惜,早知道,我不把那些證據交給龍曼妮,而是耐心等待,像這樣的大會,我把它投射到大會的多媒體屏幕上去,讓大多數人看到,這樣一來,就算紀委不會因此拿下仲書記,最少也能撕開仲書記這張虛僞的假面皮,令他顏面掃地!可惜了。”
系統回答道:“您也不要過於自責,誰能想到仲書記的背景如此深厚?換做任何人掌握了那麼多證據,也都會覺得拿到省城居高臨下地參他一本,比在膠東本市他的老窩裡播放,更有殺傷力。
“好的,我明白了,那串秦所長的珠子已經戴到了仲書記的手腕上了,他沒有察覺。您這所有的事,總共花費了二十萬元,現在您70000點積分不變,投資爲一千萬元,積蓄爲一千兩百二十九萬元。那麼,您現在就返回單慧熟睡的房間嗎?”
於果搖搖頭:“等等吧,反正也沒什麼事,再看看吧。好不容易有這次機會,我想好好觀察一下仲書記。儘管他開會時都是打官腔說套話,但接觸得越多,我越能觀察出他的個人風格來。”
車子駛入政府大門,進入辦公樓,一大堆人出來迎接仲書記,畢恭畢敬。
他們走過,一條寬敞且很長的走廊,身邊左右全是一身西裝,個個都腦滿腸肥,梳着油光光的大背頭,就像是一羣碩鼠,而爲首的仲書記反而相對瘦一些,反而更像一個兩袖清風的青天大老爺。只見他大步踏着,神色**,一看就是把爲人民服務牢記於心的好官。
於果感覺,仲書記的確好像矮了一些了,如果是常人根本分辨不出,但於果的感官隨着體能的增強,越發敏銳。看來,上次的單獨見面,仲書記真的是穿了增高鞋。
可這不對啊!仲書記既然穿增高鞋,何不在大庭廣衆之下,開會時穿?這樣還能顯得形象更高大一些,爲什麼反而現在不穿,跟自己會面時,反而要穿呢?這豈不是本末倒置嗎?
於果心中始終充滿困惑。
人多眼雜,雖說是無視狀態,但還是有些冒險,因此於果決定改換路線,不和他們在一起走路。
這幫人已經走進辦公樓,並且進入電梯了。於果看到了門口開會的指示牌,知道是在六樓禮堂,便猶如鷹隼猿猱,幾個兔起鶻落,先行攀登到六樓,打開窗戶跳了進來,躡手躡腳地來到電梯口。
仲書記走了出來,後面那幫人才敢跟上,但絕沒有誰敢於先走一步超過他,這官場裡的道道太多了,一個不小心沒有遵循,這輩子也就完蛋了。所以官場上都是人精,不見得業務熟練,但用了半輩子鑽研此道,都是此中高手。
不過,這是市級別的會議,作爲中心市區的區委書記,仲民林自然是威風八面,可當主持會議的市長兼市委副書記夏紹聲、常務副市長許浩波、主管經濟的副市長海雲德出現的時候,大家又紛紛起身打招呼,畢恭畢敬,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仲書記。
於果看着仲書記,遲遲不願離去。他總覺得,按照那天晚上單獨見面時仲書記給自己的印象來看,仲書記是決不會屈服於任何人之下的。
當然,他也清楚這不可能。
自己雖然目前社會地位弱勢,最多也就算是個挺有錢的黑道風雲人物罷了,結交了一幫刑警大隊的鐵桿而已,跟仲書記的地位天差地遠。可自己畢竟站在極高的高度,甚至可以俯瞰整個人類羣體。達到這個高度之後,他在內心裡當真是絕不屈服於任何人之下。
而仲民林則不同,也許當晚見面此人霸氣四溢,可那是因爲面對的是自己這一介草民,就算自己是草民中的異類,那也還是草民而已。仲書記的社會屬性很特別,這就註定了他在面對老百姓時一個樣子,面對自己的長官時,又是另一個樣子。
很快大會就開始了,如同一貫的俗套,領導各種講話之後,各個諸侯開始分批匯報工作,當然,主要也都是誇耀政績,不過時代在進步,確實比以前效率高太多了,而且有多媒體大屏幕可以觀看,更加直觀。
在這期間,仲書記一直緊繃眉頭,神情嚴肅而莊重,看上去一直在思考,認真聽取別人的報告,手裡的筆時不時沙沙地記錄下什麼。
當然,儘管於果知道,仲書記這種行爲屬於層次非常高的裝逼,但於果還是努力仔細觀察,期待能從中找出什麼破綻,讓自己靈光一閃。可惜的是,觀察了足足二十分鐘,還是沒看到仲書記有什麼特別的習慣。
此人顯得十分中庸,沒有任何超出他人的明顯特點,也許這就是在官場最好的保護和僞裝,也是最好的生存之道。
甚至這期間有服務員倒水,仲書記也是少數明確說聲“謝謝”的官員,在這方面,起碼做得很足,這也是爲了博取更好的名聲。可以說,如果一個惡人爲了成功,長期保持高素質的禮貌,時間長了,除了一直會進行的惡行外,在普通生活裡,還真能成爲一個高素質的人。
終於,輪到仲書記講話了。仲書記說話很有水平,簡明扼要,既表達了對領導的尊重和佩服,又很快切入正題。當然,也許是因爲秘書給寫的稿子好,不過他本人的發揮也是起決定性作用。
“請看大屏幕。”仲書記一伸手,大屏幕亮了,數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過去,卻看到光着身子的一男一女摟在一起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