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2 大雨滂沱
於果目前就在這所小學的門口,處於無視狀態。小學還沒有放學,但畢竟是小學,人來人往。只是,於果的無視狀態日趨完美,細節上逐步完善,隨意走動,反正誰也看不見他。
而且,儘管市中區主要幹道和四大新區沿海部分都裝上了監控攝像頭,可像西沙臺最西端這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地方,依然沒有任何監控。在汽車還沒大量行駛在四大新區的時代,連道路也不正規,很多地方還是沙土路,坑坑窪窪。
於果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熊滿貴這麼低調,讓自己的女兒讀這種小學,只因爲這小學距離他的大酒店比較近。可是,反過來一想,老百姓誰能相信,這麼一個打工子女佔百分之九十九的小學裡,會有這麼一個大富翁的女兒在?
“在消息相對閉塞的年代,互聯網剛剛崛起,網吧剛剛換成液晶屏幕的年代,有幾個人能得知這麼隱秘的事?這就說明,很有可能人販子的背後黑手,是熊滿貴認識的人。最起碼,是對熊滿貴很熟悉的人。
“在西沙臺,最牛逼的人物除了熊滿貴,就是仲家四兄弟!難道是仲家四兄弟爲了謀取熊滿貴的酒店,而綁了熊芳?要不然爲什麼因此陳副所長被轉調到看守所當副所長了?而仲老三順利地當上了西沙臺派出所的所長了?並且,看守所正所長老秦也是仲書記的心腹……這總不會是巧合吧?
“不對,還是有問題。熊滿貴的酒店雖然值錢,但也不至於讓仲家四兄弟這麼大手筆地去綁人,而且根據我的估計,絕對不僅僅是綁了熊芳一個,並且還在各地撫養長大這些被綁的孩子,這得多大一筆開支?
“再說,哪怕真是爲了熊滿貴的酒店,仲家四兄弟也不會輕易去招惹熊滿貴。熊滿貴雖然是正經商人,可畢竟是南洋華僑,身份特殊,一般人被黑社會欺負,找到市政府,恐怕都是石沉大海沒人理會,可熊滿貴要是去告,那可是國際事件,影響惡劣,市政府一定會爲熊滿貴出頭的。
“而且,仲家四兄弟假如真這麼有本事,仲書記也就不會因爲惡貫滿盈,在政府開會的時候被省紀委的人一舉拿下。從這個角度看,仲家四兄弟還不夠資格當這個幕後黑手……那麼,幕後黑手到底是誰呢?而且他還認識我?是仇副董事長?他也沒這個魄力……”
正想着,學校放學了,很多穿着工裝,一臉汗水的家長們都滿面歡喜地撲過去抱住自己的孩子,孩子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他們之所以這麼拼死幹活,就是爲了給孩子創造一個更好的條件,去改變自己的命運,甚至改變整個家族的命運,提升階層。
於果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父母都是城市底層,雖說比這些外來的打工人員略強一些,最起碼還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本地房子,但依然一貧如洗。父母不容易,人類不容易。
很快,他銳利如鷹似隼的目光一下子鎖定了八歲的熊芳,那時候熊芳已經是個美人胚子了,美女的潛質已經顯現,很多同齡的小男孩都在朝她或明着或偷偷地看。
熊芳顯得自信、大方又沉穩,比一般同齡人成熟得多,她先是跟很多家長熱情地打招呼,然後在挨個跟同學告別,見沒有哪個同學家長沒來接,自己也就不需要送其回去,便一路唱着歌,蹦蹦噠噠回家了。耳畔全是家長的嘖嘖豔羨:“看看人家這孩子,學習好,水靈又懂事,誰家有這樣的孩子真是上輩子積德,祖宗積德!”
於果這就跟了上去,然而,由於過於敏感的體質,天空滴落的第一顆雨滴,就被於果敏銳地察覺了,接下來淅淅瀝瀝,開始了綿綿細雨。於果本來還是走得很慢,可驟然經過一面大玻璃時發現,自己在雨水中已經形成一股輪廓,頓時心裡一驚。
好在周圍的人都忙着撐傘和穿雨衣,以應付這越來越大的雨,否則很有可能真有人注意到於果的輪廓。
於果暗想:“以前從沒想過下雨天會暴露……對了,以前尋找張宏勳的筆時,來到張宏勳坐着凱迪拉克弗雷德伍德到老夏拉麪吃飯的那天夜裡,也是下着雪。看來,下雨天和下雪天,就算不和人四目相對,也會被破解無視狀態,我得當心了……”
熊芳也快速跑起來,將書包頂在頭頂,居然速度不弱。於果想起了單慧當初爲了躲避自己,也跑得很快,不禁會心一笑。
很快,雨大了起來,也幸虧這個時代的西沙臺西端車輛不多,否則車輛一經過就是一片水花。
而且穿着雨披和雨衣,騎着自行車的過客很多,同樣也濺起不小的水花,熊芳只得四下躲避,狼狽不堪,此刻已經被淋溼了頭髮,衣服也快溼透了,看來,那時候天氣預報還不算準,報了沒雨,就沒帶雨傘。
於果在雨水裡行走,雖然也步步踩出水花,卻被來往行人噴濺的更大水花給遮蔽了。只是,很多人看不到於果,而且很多速度都很快,衝着他就撲過來,差點撞到。因此,於果決定登上房頂,一路追蹤熊芳。
終於,等到了一個路口的時候,熊芳陡然很突兀地消失了。
於果大驚,朝着裡面狹窄的小巷深處望去,只見兩個穿着黑色雨衣的成年人將其攔腰抱住,還套了一個麻袋,任憑麻袋之外熊芳的兩條腿無助地拼命掙扎。
於果心裡一緊,有些心疼,但他知道,這是歷史,自己決不能出手干預。過了一會兒,甚至有可能會出現更大的摧殘,而他同樣只能看着。反正熊芳已經成長爲美麗大氣的妙齡少女單慧,活得好好的,於果已經知道了她的未來很好,總算也感到一絲欣慰了。
小巷內一拐彎處,停着一輛松花江麪包車,破破爛爛,外表很多劃痕,十分不起眼。其中一個人正要把熊芳往裡塞,熊芳卻非常麻溜地一下子滑下,轉身要起步快逃。卻被另一人及時衝上前,一下子抽了一耳光。
這一巴掌力度極大,就算打成年的單慧,也會令其口鼻出血,更何況是隻有八歲的熊芳?熊芳當即就一聲慘叫,倒在充滿泥濘的雨水裡。
接着那人還不解恨,抓起熊芳就要繼續揍,卻被另一個聽上去聲音是女性的人制止:“行了!別再鬧騰了!他只是個小女孩兒!”
男人冷冷地說:“上頭要求這麼做的,你別管。小孩都不馴服,必須讓他知道厲害,才個老實!連秀的兒子就是因爲你唧唧歪歪地說可愛,我沒打,才那麼刁鑽不馴服!”
這話連同在滂沱大雨中突然閃過的一道閃電,直接擊中了於果的大腦。
於果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懵逼,心道:“連秀……連秀的兒子?張連?也就是……韓金匙?難道韓金匙當年被拐賣,也是這夥人乾的?雖然是連局長偷偷賣掉了孩子,但……但其實連局長並不知道自己把外孫賣給了這幫人?韓金匙殺人案,其實並沒有結束?”
閃電過後,雷聲大作,轟然炸響,這本來對於果超人的體質來說毫無影響,可於果卻覺得頭皮陣陣發麻,心裡發冷。
難道……從韓金匙二十年前被拐賣開始,幕後黑手就已經開始了其巨大的陰謀?無論是南洋華僑熊滿貴,還是膠東一線黑老大之一的張宏勳,都不能倖免?
誰有這麼大的能量?
正在激烈地思考,卻又被熊芳令人心碎的哭喊聲打斷,但無論熊芳如何高分貝地尖叫,都被滾滾炸雷和瓢潑大雨無情地吞沒。
那女的也並不是起了善良之心,而是憤怒地糾正道:“上頭讓你打,不是讓你泄憤瞎打!上頭不是教給你具體的手法了嗎?你也練了好幾個月了,只需要按照標準打一下後腦勺就行!再讓你打下去就不值錢了,上頭會怪罪的!這小女孩還要養大呢!”
這話令於果再度極度震驚,儘管人販子將被拐來的孩子送去特定的地點養大這個猜測,是於果早就大膽推斷出來的,此時只不過得到了人販子的親口驗證,但畢竟親耳聽到時,依然十分震撼,也太過匪夷所思了。
那男的怒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說罷一把揪住熊芳,熊芳拼命掙扎,那男人卻掏出刀子,對着熊芳的臉,用極其猙獰的眼神吼道:“你他媽給我聽着!再亂動,我馬上把你的腦袋割下來!我要把你五*馬分*屍,把你的舌頭和眼珠全部挖下來喂狗!”
這話就算是對成年人說,也足夠令其心驚膽戰,做一輩子噩夢,成爲一生永遠揮之不去的夢魘陰影,甚至會造成永久的心理障礙,更何況對一個每天都在陽光下快快樂樂過日子的小女孩?
於是,熊芳驚恐萬狀地瞪大了眼睛,渾身大幅度顫抖。
這一男一女都戴着口罩,披着雨衣,只有這一雙眼睛露在外面,於果清楚,想要通過系統從千千萬萬個人中尋找一張五官都清楚的臉,還是容易的,但相似的眼睛可太多了,系統光憑眼睛來尋找這兩人,實在太難了。
但於果又不能立即將這兩人抓起來審問,否則就改變了歷史,只能這麼默默地看着,腦海在高速地啓動思維,閃電般絞盡腦汁,思考各類有可能的辦法。
接着那男的陰冷無比地死死瞪着熊芳,驟然狂叫一聲:“再發抖,我馬上把你剁成肉醬!”熊芳的眼淚奪眶而出,不顫抖了,但眼神明顯是恐懼到了極點,有些呆滯了。
又是一陣電閃雷鳴,白光在暴雨中穿梭閃現,顯得無比悽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