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慶出了總督府之後,臉上並沒有升官之後的喜悅,回到驛站之後,馬上找來了隨同他一起入天津的心腹愛將馬玉昆。
“宋帥,你找我?”馬玉昆進來的時候,宋慶正坐在書桌前,用毛筆寫着什麼。
馬玉昆仔細一瞧,只見上面寫的是兩人名:魏季塵,聶士成。
“三元來了啊,快坐下。”宋慶放下毛筆,轉過身來,臉上的憂愁依然不解。
馬玉昆依言坐下之後,宋慶緩緩開口道:“老夫剛從總督府回來,朝廷已經升任老夫爲直隸提督了。”
馬玉昆臉上一喜道:“那要恭喜宋帥你了。”
當他看到宋慶臉上並無喜色的時候,不禁好奇的問道:“宋帥得到朝廷的重用,難道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嗎?”
“三元啊,你既然都看到了這紙上的人名,難道就沒有猜到一些什麼嗎?”宋慶伸出一根手指頭來,點了點桌上的紙張,目光如炬的看向他。
馬玉昆目光有些閃躲,不敢與宋慶直視。
“三元啊,你跟了我多久了?”宋慶一臉嚴肅的問道。
“屬下自打從軍,便以武童的身份跟着你,如今有三十多年了吧。”馬玉昆感慨的說了一句。
宋慶嘆道:“歲月不饒人啊,以前的小夥子,如今也老了噢,老夫更甚啊,如今已經七十又七了,眼瞧着也活不了幾年。”
“宋帥,你身子還健壯着呢,說這等喪氣話幹啥。”馬玉昆見宋慶一臉的落寞,不禁急聲說道。
“老夫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啊,人活一大把年紀,也活得夠了,老夫不想到老,還落得一個反賊的稱號,三元,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宋慶摸着自己雪白的鬍子,雙眼一眨不眨的看向馬玉昆。
“宋帥!”馬玉昆先是一臉慚愧的看向他,接着一臉激憤的說道:“宋帥你打了一輩子的仗,反賊,外敵,這大清就沒有消停的一天,每況愈下,整個天下都是亂哄哄的,壓根就沒有太平的一天,難道宋帥就不痛心嗎?”
“三元,不要說了,老夫拿了一輩子的大清俸祿,吃了一輩子的皇糧,即便朝廷有諸多不是,也從沒有虧待過我宋慶,忠義,忠義,爲人既不能夠選擇義,就選擇忠,讓老夫有始有終吧。”宋慶擺了擺手,止住馬玉昆繼續說下去。
馬玉昆還待再說,宋慶搖了搖頭道:“三元,老夫累了,你出去吧,還有,把你聯絡的那些人都帶走,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吧。”
馬玉昆虎目含淚,一把跪倒在地,咚咚咚的連磕了三個響頭,哽咽着說道:“宋帥,屬下以後不能伺候您了,您當注意身體,他日戰場再見的時候,屬下願意死在你的手中。”
“走吧,走吧,就讓老夫爲這個王朝殉葬吧!”宋慶轉過臉去,眼中泛起了一絲淚光。
馬玉昆毅然起身,走至門口,宋慶嘆了一口氣,輕輕說道:“過去之後提醒一下魏季塵,榮祿似乎覺察到了什麼,正在施展一些陰謀,讓他小心點。”
“多謝宋帥!”宋慶淚灑當場,咬了咬牙,再不回頭。
威海衛,旌旗飄展,人聲鼎沸,各式各樣打扮的拳民彙集在了這個小小的城池。
不久之後,便將官衙前面的空地擠的滿滿的,這些拳民的人數恐怕不下一萬來人,正中一個方隊比較整齊,而且打的是‘毓’字旗,大約有三千多人左右。
自打毓賢通令山東各地義和拳、大刀會等一律改稱‘民團’,允許趙三多、朱紅燈所部義和拳建旗幟後,山東義和拳聲勢開始漲起來了。
毓賢馬上挑選出幾支有名的義和團,讓他們前來威海衛助自己成事。
不多時,毓賢便一臉自得的帶着戴宗強等人從衙門裡走出來。
“如今我們山東也算得上是兵強馬壯了,小小定遼軍,何愁不能夠趕走。”毓賢看到聲望頗盛的義和團,不由轉身對戴宗強說道。
毓賢從未上過戰場,一直以來,乾的都是緝盜、鎮壓的活兒,如今自認爲能夠與曹錕一較長短了。
戴宗強看到這幫歪七豎八的義和團,心中苦笑連連,這位巡撫大人當真是高看他們了,就憑這幫烏合之衆,也能夠趕走定遼軍?
只是,他可不敢打擾毓賢的興致,點頭說道:“巡撫大人智勇雙全,一夕之間,就能夠聚集如此多的義民,當真是了得啊,只是,屬下覺得,要是能夠多訓練一下,勝算將大增。”
“訓練?”毓賢不以爲意的撇撇嘴,搖頭道:“你認爲曹錕敢對他們開火?”
毓賢雖然頑固守舊,外加一點點腦殘,但是他並不是傻子,死在他手中的各幫會首領,沒有一百,也有大幾十,他能夠相信這些人真的刀槍不入嗎?
或許他們當中某些武藝高強的人,練有一身橫練硬功夫,但是不至於所有人都如此。
毓賢所依靠着,是他認爲定遼軍不會向這些人開槍,一旦開槍,定遼軍以前累積起來的好名聲就要丟了,而且殺了山東的平民,還能夠在這裡呆下去嗎?
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
毓賢領着一行人走到最前面,幾名義和團的首領趙三多、閻書勤、陳兆舉、朱紅燈、心誠和尚等趕忙迎了過來。
“見過巡撫大人。”衆首領齊聲吆喝道。
毓賢笑眯眯的捋着鬍子,淡淡的說道:“免禮!”
“巡撫大人招我等前來,可是要攻擊教堂,打擊教士?”朱紅燈心急的問道。
毓賢雖然看不起這幫泥腿子,但是現在要重用他們,只好虛笑着說道:“此事不急,容後再說,今日本官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既然本官允許你們設場招納拳民了,便尋了一個地給你們容身。”
“巡撫大人當真是菩薩心腸啊。”趙三多一抱拳,高聲讚道,只是心中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巡撫大人爲我們選了那個地方?兄弟們從四處而來,正好累了,有個棲身之所,求之不得啊。”陳兆舉則是一臉喜意的說道。
“就是威海衛城外的營壘!”毓賢伸出手來,遙遙一指,眼中閃過一道寒光來。
“那不是定遼軍的營盤嗎?”
“就是,是魏將軍的軍隊啊,我們怎麼敢過去?”
…
衆義和團首領一聽,當即議論開來,紛紛開口勸說。
這個小賊,倒真會收買人心啊,毓賢對魏季塵多忌憚了幾分。
“衆位,聽本官說。”毓賢手往下一壓,沉着臉說道。
衆人又鬧哄哄的說了幾句,這才止住議論。
“朝廷已經讓定遼軍回遼東去了,定遼軍今日便要清出營壘來,所以本官把這營壘交給了你們,要知道,本官對你們可是很看重的。”毓賢不慌不忙的信口雌黃。
“原來是這樣!那我這就招呼兄弟們前去。”趙三多有些迫不及待,早去早找一個好地方,也難怪他如此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