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和尚原本是三步化作兩步的疾走進帳,但是,當他看到魏季塵一臉坦然的坐在燈下看書,沒來由的,心中那絲緊張馬上也消失不見了,步伐變得沉穩很多。
“大人,兄弟們已經控制了小鎮的局勢,那些到處作亂的潰兵都被抓了起來,雲飛兄弟讓我先帶人回來向你稟報。”蕭和尚恭恭敬敬的說道。
對魏季塵,他現在是敬佩有加,不但武藝高強,還處事不驚,有大將之風,與以前的葉流雲比起來,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哦,這麼快就控制了局勢,倒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魏季塵放下手中書,略顯訝異的說道。
揉了揉眼睛,魏季塵繼續問道:“那羣潰兵是從岫巖城中逃過來的嗎?”
蕭和尚點頭回道:“大人真是料事如神,正是從岫巖城中逃過來的,據抓起來的潰兵說,似乎岫巖城已經被倭人攻破了。”
魏季塵心中一驚,馬上站起來道:“如此大事,爲何不早說,走,隨我快快前去。”
蕭和尚臉上表情很是無辜,心中想道:原先我是很着急,不過看到大人你這幅穩定如山的樣子,我也就變得不慌不忙了。
魏季塵把營地交給程不識指揮,自己帶着親兵隊急忙朝小鎮而去。
還沒有入鎮,便聽見裡面有不小的哭聲。
入鎮一看,還真是滿目狼藉,幾間房子着火之後,正在熊熊燃燒,好在有魏字軍的士兵正在幫助百姓救火。
大多百姓在騷亂一開始的時候,就躲進了房中,現在聽到外面動亂平息,都悄悄打開房門,對着外面查看。
直至看見有軍士幫忙救火,維持秩序,與之前的潰兵大爲不同,這才小心翼翼的半開房門,走了出來。
“是魏將軍!”
“魏將軍來了,走,我們去看看。”
有百姓識得魏季塵,見他騎馬進鎮,紛紛議論,不是消息便傳了開來,無數百姓都打開房門,然後靜靜的跟在魏季塵身邊,看他如何處理。
魏季塵策馬行至鎮中央的時候,只見李雲飛領着魏字軍的士兵,把一羣二百來人的潰兵團團圍在了中間。
而在魏字軍的外面,密密麻麻的站滿了百姓,恐怕不下一千來人,而且百姓還在以恐怖的速度正從四面八方圍過來。
幾名少女站在一旁哭哭啼啼,一些百姓指着潰兵當中的幾人,滿臉憤懣之色,一看便知道出了何事。
“他媽的,敢動老子的兵,老子要你們吃不了兜着走。”潰兵當中,一名參領服飾的將領正在大聲嚷嚷。
在他前面,聶採容用馬鞭綁住一名潰兵要往外面拉,而李雲飛卻在一旁似乎是在勸說着她。
總之,整個場面是混亂不堪。
“出了何事!”魏季塵皺着眉頭走入場中,翻身下馬,問了一句。
李雲飛連忙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子傑,這羣潰兵一入鎮子,便到處搶掠,甚至還有幾名士兵試圖強姦民女,甚好我們及時趕到,救了她們,榮才兄氣憤不過,抓住其中一名主兇,想要拉出來槍斃。”
“哦,榮才這小子正義感倒是挺強的。”魏季塵聽說沒有出現人命案,心中鬆了一口氣,打趣着說道。
“子傑,這羣潰兵都是副都統豐升阿所部奉天盛字練軍的,其中有名參領還自稱是豐升阿的遠方親戚。”李雲飛有些擔憂的說道。
副都統是八旗兵制中的正二品官,與魏季塵總兵官階相同,但是魏季塵自然沒有人家能力大了,人家豐升阿帶領的是根紅苗正的八旗兵,能夠直接向皇帝奏事。
李雲飛就是怕給魏季塵帶來麻煩,影響他的仕途,這才勸阻聶採容不要衝動。
魏季塵聽了李雲飛的話,嘴角不由扯出一絲冷笑來,豐升阿的親戚,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他媽的,你們到底是誰的兵,敢圍住我們,快把你們統帥叫來。”潰兵中的那名參領見聶採容被勸住,話語更是囂張,直接無視慢騰騰走過來的魏季塵。
魏季塵走到怒不可遏的聶採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肩膀,低聲說道:“這裡交給我吧。”
“嗯,大哥,你可千萬不能放過這些禽獸。”聶採容抽出鞭子來,站在魏季塵身邊不再做聲。
“你是何人?”那參領見魏季塵一出現,便震住了全場,不由朝他高聲喝道。
“你剛纔不是說要找我嗎?”魏季塵雙手抄在身後,聲音平靜聽不出其中的喜怒。
“你是這支軍隊的統領,爲何攔住我們去路,還不快快命令軍士放我等離開。”參領厲聲說道。
魏季塵並不離開,而是轉身問李雲飛道:“雲飛,縱兵防火肆掠,遇敵潰逃,軍法該如何處置?”
李雲飛一口回道:“回大人的話,按照軍法該殺。”
“你胡說什麼,狗奴才,爺是奉天盛字練軍副都統豐升阿的侄子,要是爺身上少了一根汗毛,你就等着受死吧。”參領眼中閃過一絲懼色,但是嘴上還是企圖拿關係嚇住魏季塵。
“各位父老鄉親,在下魏字軍統領魏季塵,剛纔這支潰兵做了不少壞事,是我軍中之敗類,還請各位鄉親站出來拿出證據指責,我魏某一定爲你們做主。”魏季塵向周圍一抱拳,義正言辭的說道。
周圍百姓一陣騷動,最後不知是魏季塵的名聲起了作用,還是他們所受的傷害過大,終於還是有人站了出來。
“魏將軍,你可是要爲小老兒做主啊,小老兒積蓄十多年的銀兩都被這些畜生搶了個精光。”一名年紀可以當魏季塵爺爺的老人家一把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指着裡面咬牙切齒。
“老人家快快起來,小子可經受不起,小子一定爲老人家做主就是。”魏季塵急忙上前扶起他說道。
還真是禽獸啊,連七老八十的老人都搶。
有人帶頭了,接下來數百名百姓紛紛走了出來,指認裡面的潰兵作奸犯科之事。
其中最爲嚴重的是,有潰兵進房內敲詐不遂,竟然喪心病狂的防火燒房,還有不少潰兵見色心起,企圖玷污婦女,零零碎碎,小小一個鎮子,在短短時間內,受害的家庭竟然達到了一千餘戶。
難怪有句話叫做不怕土匪,就怕潰兵。
衆百姓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憤怒,紛紛要求魏季塵爲他們做主,嚴懲那些作案的軍士。
被魏字軍兵士圍在中間的潰兵看到外面很不得對他們千刀萬剮的老百姓,不由心中陡的升起了一股寒意。
前不久還是一羣在他們面前哭泣的綿羊,現在竟然變成了猙獰的野獸。
魏季塵將手輕輕往下一壓,衆百姓一時間停止呼喊,整個場上只聽見輕微的抽泣聲和帶着憤怒的呼吸聲。
“你還有何話可說?”魏季塵轉向那參領,兩道劍眉豎起,一雙眼睛帶着止不住的怒火。
白天的時候,這些百姓還對自己等人有說有笑,崇敬有加,想不到晚上卻遭瞭如此劫難。
“我是豐升阿將軍的侄子,你敢殺我,我伯伯一定不會放過你的。”那參領感覺到魏季塵身上傳來的陣陣殺氣,不由驚懼的大聲叫喊。
“拖出去,給老子斃了。”魏季塵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對着自己的親兵隊說道。
王懷慶帶上幾名親兵,如狼似虎的走了進去,一羣潰兵嚇得紛紛讓到兩旁,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那參領自然不是束手就擒,而是抽出槍來,企圖頑抗,王懷慶早就防備着他狗急跳牆,不等他槍舉起來,王懷慶擡手就是一槍。
砰的一聲槍響過後,那參領握着胸口,鮮血從他指縫見慢慢滲出。
“你會,後悔的,我伯父一…定會爲我報仇。”參領轟然而倒,臨死前還猶自不信的指着魏季塵。
他沒有想到魏季塵竟然真的敢殺他。
連參領都被殺了,其他潰兵無不噤若寒蟬,瑟瑟發抖,無一人敢站出來說話。
“給老子把他們槍都下了,一個個按照所犯軍法處置。”魏季塵一聲令下。
衆魏字軍軍士都是吆喝着上前,潰兵一個個舉起手來,把槍交了出來,血淋淋的事實證明,要是反抗,說不定等下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不反抗,按照軍法處置,自己還不一定是罪當一死。
“魏將軍請受我們馬羊鎮衆鄉親一拜。”由幾名鄉老帶頭,幾千百姓忽然就紛紛跪下,對魏季塵磕頭謝恩。
他們心中自是感恩涕零,今晚要不是有魏季塵出兵鎮壓,說不定還要鬧出什麼幺蛾子出來。
“衆鄉親請起,這都是我魏季塵的分內之事,還請衆鄉親趕緊回家收拾行李,明早離開此地,倭人已經攻下岫巖城,說不定追兵已經派追兵前來了。”雖然還沒有得到倭人前來的確切消息,但是魏季塵不敢拿老百姓的性命開玩笑。
“倭人要來了,唉想不到這裡也不安全了。”
“是啊,孩子他媽,我們還是趕緊回家收拾東西,明早走人吧。”
“怕什麼,這裡不是還有魏將軍在此嗎?倭人有再大的膽,也不敢惹魏將軍啊。”
“說的也是,不過爲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去投奔親戚吧。”
周圍百姓聽到魏季塵的話語,並沒有那麼害怕,只是語氣中有着深深的無奈,一是還沒有到火燒眉毛之時,二是他們中有大部分都是從其他地方逃過來的,這跑着,跑着,也跑習慣了,跑麻木了,要是哪天跑到了北京城,相信他們也不會有多大的驚訝。
鎮中百姓看到魏季塵收拾完潰兵之後,都匆匆忙忙的回去收拾行李,一時間整個小鎮雞飛狗跳,家家燈火,小孩子的哭泣聲,大人們的叫喊聲,響成了一片。
自從魏季塵槍斃豐升阿的侄子後,那羣潰兵再也不見之前的囂張,一個個跟乖孫子似的,生怕惹得魏季塵不痛快,一槍一個了事。
魏季塵從潰兵當中找出了兩名哭喪着臉的佐領。
“魏將軍饒命啊,我們並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啊。”兩名佐領一個勁的磕頭。
“行了,我有事要問你,岫巖城到底是如何丟的,什麼時候丟的,你給我仔細道來。”魏季塵一臉嚴肅的說道。
按照自己等人的推測,這岫巖城守上十天半個月不成任何問題,可是這三天時間都沒有到,這城就這麼不明不白的丟了。
這到底是他媽的怎麼一回事呢?
兩名佐領先是有些支支吾吾,直到魏季塵眉毛一豎,要發怒的時候,他們這才倒豆子般,一個勁的都捅了出來。
魏季塵聽了之後,心中愈發鬱悶。
不是他們推測有誤,而是岫巖城中兩守將聶桂林和豐升阿太過貪生怕死了,看到倭人兵臨城下,僅僅是守了一天,見援兵未至,在當天夜裡便偷偷的帶兵往回逃了。
這兩人不僅貪生怕死,還昏庸無能,就連逃跑的時候,也搞得亂七八糟,毫無章法,而且不久便被倭人得知了消息。
這下正中倭人的下懷了,你龜縮在城中,我一時半刻還真拿你沒辦法,你逃出城來,那不就成了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啊。
倭人第5旅團大迫尚敏當晚在城外設伏,趁着中國軍隊偷偷溜出之際,發起了聲勢浩大的偷襲。
一場撤退就變成了一場潰敗,深夜當中,中國軍隊損失不知凡幾,士兵傷亡無數,被俘虜無數,槍支彈藥損失更是不可估量。
那些逃出去的士卒也是不顧方向,只要是遠離倭人軍隊就好,被第5旅團像趕鴨子般,趕得四散奔逃,不成隊形。
逃入馬羊鎮的潰兵就是與豐升阿大部走散的小部隊,其他和他們一樣的還不知道有多說。
據兩名佐領所說,他們還算是跑得快的,那些跑得慢的不是投降了倭人,就是被倭人騎兵追上砍死。
總之,岫巖城已經完了,已經完全落到了倭人手中。
“豐升阿有沒有告訴你們,你們該向哪裡撤退?”魏季塵皺了皺眉問道,五千軍隊毀於一旦,聶桂林和豐升阿這兩人,還真是了得啊。
“回魏將軍的話,撤退前,副都統下令是向析木城撤退,只是深夜之中中了倭人埋伏,兵荒馬亂之下胡亂逃跑,我等都迷失了方向。”兩名佐領現在是知無不言了。
“你們身後有無追兵?”魏季塵又問道,雖然他自己早就派出了飛騎四處探查,但是還是問一下當事人比較好。
“回將軍的話,當時逃出來的時候有一支倭人步隊緊緊跟隨,不過我等都是亡命奔逃,隨後便失去了他們的蹤跡。”兩名佐領不敢隱瞞,都是據實相告。
這岫巖城是三天前晚上丟失的,倭人爲了擴大戰果,盡最大可能殲滅中國軍隊兵力,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這追兵就已經在路上了。
魏季塵略一思索,便轉身對一旁站着的李雲飛吩咐道:“雲飛,你趕緊下去,首先通知馬大人,向他說清楚情況,其次讓程不識把全軍都帶入鎮中來,我們要在鎮那頭設置防禦陣線,防止倭人追兵前來。”
“是,大人。”李雲飛一臉嚴肅的急急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