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寨裡的夜晚十分寧靜,這種遠離都市繁囂的氣氛,讓徐子皓安安心心的睡了一晚,什麼都不想,算是他初中以來最輕鬆的一天,彷彿一夜之間就變得無慾無求。
但這樣的寧靜也只持續了一晚,世外桃源終究不是現在就能夠貪圖的。一早起來,他又得迴歸自己的計劃。或許某一天,當走過更多的路,看過更多風景,他會來到這裡,建個屬於自己的房子,好好安度晚年。但那天還遠,不是現在。
小石的服務無不周到,但徐子皓在到了榕山縣之後也就不想再繼續麻煩他了。剩下的要真正的自費遊,這纔是最容易得到意外收穫的方式。
小石也不再強留,畢竟雖然一路過來玩了有三天,但真要從省裡開車到這裡也不過幾小時的路程,隨時需要就能趕過來。而且就算有什麼是也可以朋友找朋友,只要是貴州省內,尹天集團都是可以找到朋友關係的,隨時都能安排得妥妥。於是小石在向尹老爺子請示之後現行驅車回了貴陽,約好過幾天電話聯繫,再來接他們回去。
見到藤野先生時,他正揹着一個很大的旅行包,跟他這個標準的揹包客比較起來,徐子皓之前的旅行倒是顯得過於嬌氣。
藤野跟身後一隊人揮了揮手,走過來跟徐子皓說道:“等你們半天了,那些也是湖西省的,湖西民族大學的學生,來這裡做指教,現在要回去了。”
“哦,那我們現在就去胡奎的家鄉嗎?”
“恩,就在這上車,得坐班車過去,胡奎桑說在他在鎮上等我們。”
中巴車上,徐子皓跟藤野交流起這幾天的旅遊心得。他全是自助遊,雖然普通話還不流利,但現在的交流水平跟以前比較起來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實在不行,通過漢字也還能交流,這點不成障礙。當談起西江時,他也是說得神采飛揚,雖然他沒有收到像徐子皓這樣貴賓的待遇,可是景色帶給人的享受卻是公平的。當談起那晚的夜景,藤野說將是他畢生難忘。
“這的人很好客,我能感覺得到。而且並不因爲我是日本人就對我發怒。我跟你說過,在我來這之前,很多朋友都勸我不要來,說我來這之後會被人圍起來打,被人放狗攆。但是來了之後我才發現,很多事情並不想傳說的那樣。而且在師大我丟了一輛自行車,警察先生們還幫我找回來了,我很感謝他們。”
徐子皓笑笑:“你感謝是應該的,我室友丟了兩輛都沒找回來。”
藤野訕訕地笑笑,他知道徐子皓說的意思:“所以我才一直說這是一個神奇的國度,我一直認爲來這能讓我更瞭解它,誰知道來了之後反而越來越不瞭解了,因爲我越來越迷糊了,越懷疑就越得不到真實的結果。你知道,篡改歷史的教科書在我們那只有百分之0.2的採用率,可是我們政府不能管它,法律規定他們有這個權利,我們只能申討,卻不能強制制止他發行。可是我來這之後,才發現,原來華夏這方面做得也不少。”
“這種事情全世界都一樣。可是歷史不會因爲後人的篡改而改變。”
“我同意,所以我希望能在這裡做些什麼,算是彌補也好,但是卻發現有些無能爲力。”
“你有這認識就夠了,歷史終究會歸爲歷史,談什麼彌補也不太現實。何況戰爭可以分爲正義和非正義,但永遠都沒有勝利者,無論最終誰勝,都是有損失的,這些本可不發生,不過爲了滿足少數有權人士的罷了,而仇恨,卻常常成爲他們利用的工具。而且別說你無能爲力,就算是我們自己,也常感覺到無能爲力。”徐子皓一攤手,說得有些自諷。
“是啊,我們拜了那麼多年的靖國神社,你們電視上放了那麼多年的打小鬼子。我們死了很多人,你們死了更多的人,剩下來的也就只剩下仇恨。從來沒有勝利者。用你們的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徐子皓點點頭,在這方面的交流竟然能跟藤野達成共識,這是在認識達到同樣高度之後的結果,也是爲什麼喜歡跟這個日本人交朋友的原因,在初中的時候,徐子皓還曾有過要掃平日本的夢想,只是漸漸的,這種憤青想法也就不見了。
談論間,不知不覺已經一小時過去,中巴車也已經到站。
這段是縣與鎮之間的公路,周圍依舊是茂林,依舊是深山中的靜怡風景,卻因爲路不好少了看風景的性質。彎彎曲曲的山路,三十公里的路卻走了一個多小時。
而胡奎已經在這裡等着他們,落落沒坐過這麼繞的車,差點因爲暈車吐了,臉色很難看,一下車路都走不動,只得先休息一會再說。
胡奎倒是認識徐子皓,畢竟在迎新晚會時的演出過於精彩,確實讓他在學校裡小有名氣。
一邊等着落落恢復精神,徐子皓一邊打量着這個鎮子。這裡依舊是個少數民族的村寨,卻看不出來有什麼大的特別。沒有過多古色古香的建築,不少人家都自己砌了磚瓦小樓,就算是木質的樓房也看不出那種光鮮,反倒是因爲太過老舊而顯得腐朽。復古和老舊,確實是兩個概念,無論從感官上還是價值上。
連藤野也覺得奇怪,問胡奎道:“這也算是苗寨嗎?怎麼跟之前看到的西江那麼不一樣?”
“這算是也不算,雖然大部分住的是苗族侗族的人,但是政府不可能把所有的苗寨都打造成景點。這裡也沒保留得那麼原始,沒有商業化的包裝,本尊就顯得不那麼美了。”胡奎笑着答道,倒是一點也不遮掩。
從鎮上到山坳村還有七公里的山路,除了摩托車和馬車,其他的是上不去的。而胡奎的家住得還偏一些,距離村裡還有兩公里的山路,是小路,非要找東西代步,恐怕就只有騎馬了。
爲了節約時間,胡奎帶着大家走了一段小路,穿過一片梯田,沿着田埂走,又上了幾千個石階,這才走了路程的三分之一,來到大路上。
所謂的大路其實就是一條三米寬不到的土馬路,全是黃土。而因此前兩天下雨,此時路上滿是泥濘,這條路一旦下雨,沒有一個星期是幹不了的。一腳踩不對,腳踝都能沒進泥裡。
一羣人走得小心翼翼,最可憐的還是落落,本來就不舒服,還踩着高跟鞋,走起來十分費力。
好在路上還真遇到了輛馬車,而且還是胡奎認識的老鄉,也就順道載了落落一程。她倒也不客氣,隨便拍了拍就坐了上去,反正一路上風塵僕僕,等到了目的地,她估計她這一身也得換了。
又走了好長一段路,馬車走了,落落又得回到地上走,也就只能一路走走停停。
下一個休息地是個涼亭,本來就是修來給路人中途休息用的。可從遠處徐子皓就見到涼亭裡有一個身影十分熟悉。仔細一看,竟然那位有過兩面之緣的空姐。
現在是第三次見面了,而且還是在這個地方,真不得不說是十分有緣。
而空姐見到徐子皓一行人更是詫異,她是做夢都沒想到徐子皓他們竟然會來到這裡。
“石穗姐,你回來了。”率先打招呼的還是胡奎,很明顯,他們本就認識。
“是啊,怎麼你們也……”石穗問的是徐子皓,因爲她是怎麼都想不通他們會到來這個深山老林裡。
“這是我的日語老師藤野一雄,這是我大學校友徐子皓,這兩位是他的同事,落落,大黑。他們來旅遊的。”
“哦哦。”雖然胡奎的介紹顯得有些混亂,但是她很快就反應過來,現在的大學生還是有些人一畢業就創業的,倒也是能明白爲什麼這徐子皓看上去那麼年輕就能成爲老總。
又有一個伴,剩下的路程也不算遠了,這也算是正式認識。石惠的家住在路邊,這次她就是回來過年的,有半個月的假期,也就提前回來。
而胡奎的家住在更深處,他們還得繼續往裡走,但這已經屬於山坳村了。
嚴格來說,這裡也屬於苗寨,但分佈十分散亂,村中心也就二十幾戶人家,越往邊緣越散。石惠家是單獨的,而胡奎家更像是個世外桃源。可是這房子卻顯得不那麼對得起觀衆,大多老舊,最多也就刷了點新油翻新,但是從木頭的老舊度,最少也是四十多年的房子了。
在石惠離開之後,胡奎也帶着羨慕的表情說着她的事:“石惠姐是我們村第一個大學生,她爸媽都是我們村學校的老師,雖然她只是讀的大專,但是他這個工作還是讓很多人羨慕死了。”
順着小路往上走,大黑的表情卻愈發不尋常,眉頭緊鎖。
“怎麼了?”徐子皓問。
“好哥,這個地方我看着好熟悉啊。好像以前來過。”
胡奎解釋說:“山裡的環境都像,或許是在哪裡見過相似的吧。”
徐子皓也點點頭:“剛剛路過的那三山坳都很想,我都差點產生錯覺了。”
大黑不置可否,可是在胡奎家真的出現在眼前時他卻傻眼了,竟然不管不顧的一個勁頭往前衝,讓衆人一頭霧水,只得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