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有零零星星的幾家店鋪還亮着燈,透過燈光的映照,可以看到這些人之中有一個騎着高頭大馬的領隊之人,通過望遠鏡,韓正軍可以看出來人是一個身穿長衫,光着腦袋的年輕人,他估計他就是陳其美手下的干將蔣志清。
這些人沒有穿着整齊的軍裝,而是都穿着普通市民的便服,有些穿着比較講究的人也扛着槍在內,大多數人都是身穿粗布麻衣的平民漢子。
隨後韓正軍便看到蔣志清突然下了馬,可能是擔心目標太顯眼,一羣人開始隨着蔣志清和其餘兩名帶隊的人之後,沿着筆直的街道,朝縣衙外牆衝了過來。
“我們還是逃吧,知縣老爺已經被亂黨控制了,生死未卜,外面也衝過來一大批人,乘他們還沒有將我們合圍,趕快逃命去吧,若不然待會兒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防守縣衙的三十名清兵之中,見到蔣志清的人來勢洶洶,已經有人開始打退堂鼓了,沒有了田寶榮的指揮,他們的軍心也已經渙散了,面對裡外的強敵,哪還有什麼戰鬥意志。
隨後在一名領頭的清兵的帶領之下,清兵們開始接二連三地翻越縣衙的圍牆,到了外面的街道上,亡命地朝北部跑去,韓正軍的人看到那些清兵正在逃命,沒有理會他們,正好可以集中精力對付蔣志清的人。
“蔣志清的人不多,只有兩三百人,手裡拿着的槍估計都是漢陽造,我們外面的兄弟現在也該到了吧。”韓正軍一邊低頭看着手錶,一邊說道。
李天成在大部隊出發之前,早已派出了三百多人喬裝成平民的樣子,混入了上海市區,他們的任務一是爲了包圍縣衙,二是包圍同盟會中部分會的寓所,控制同盟會的領導人物。
在接到陳其美提前行動的情報之後,一百多名穿着民服的士兵已經向陳其美和譚人鳳等人的公館包圍過去,另有一百人朝縣衙奔去,他們比蔣志清的人晚出發,但雙方時間差也只有幾分鐘。
“娘希匹的,都給我往縣衙裡面衝啊!”蔣志清已經帶人衝出路口,然後拐過一道彎,朝幾十米開外的朝南的縣衙門口衝過來,然後對着天空舉起駁殼手槍開了一槍,發起了衝鋒令。
“活捉田寶榮的賞銀元一百!”另一名二十幾歲的領隊男子隨即也舉起手上的長槍,揮舞了幾下,大喊了一聲。
隨後兩百多人便喊聲震天地衝到了縣衙門口,路上還有零星的幾個行人見狀,紛紛驚慌失措地躲到了一邊,青幫的人很快合力撞開縣衙大門,朝裡面衝去,但蔣志清隨後發現,縣衙內竟然空無一人。
“蔣隊長,田寶榮的宅院門口發現有被打死的清兵,其餘人都不見了人影。”一名探路的士兵很快回來稟報蔣志清。
“娘希匹的,是什麼人搶在我們前面進來了?”蔣志清聞言,頓時納悶地摸了幾下閃亮油光的光頭,喝罵了一聲。
很快蔣志清便帶人到了田寶榮的宅院門口的狹窄通道之前,命令士兵警戒在兩旁,停止前進,他朝遠處探望了幾眼,感到緊閉大門的宅院裡似乎隱藏着什麼危險地氣息,隨後又警惕地退了回來。
“田寶榮那個王八蛋是不是躲在院子裡面?”旁邊那名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隨後疑惑地詢問道。
由於周圍的燈光不多,只有從旁邊幾間屋子**出了幾縷燈光,是剛纔田寶榮爲了照明,讓人在周圍屋子裡麪點起的蠟燭,青幫的人看不清楚前方的景況。
站在蔣志清身邊的這名青年名爲杜鏞,號月生,後改爲月笙,也就是後來上海與黃金榮、張嘯林並稱三大流氓大亨的杜月笙,此時還是青幫內部輩分低微的學徒,這次接到了陳其美和黃金榮等人的指示,配合蔣志清前來攻佔縣衙。
“月生,這屋子裡面有古怪,田寶榮要是逃離了此處,屋子外面必然顯得十分凌亂,此時大門關得嚴嚴實實的,不像是臨時逃跑之後的景象,一定有人搶在我們之前進入了宅院,我們的兩門火炮呢,管不了那麼多,先朝院子裡面開幾炮再說。”蔣志清隨後命令青幫的人一部分去縣衙四處搜尋田寶榮及其家人的蹤跡,一部人將宅院圍了起來,前方通道附近留了二三十人,他稍稍觀察了一下週圍的環境,隨後便作出了判斷。
“蔣隊長,火炮來了!”隨後有一名中年男子帶着幾個青年,用一輛板車推着兩門三十七毫米口徑的輕型小鋼炮趕來過來,他們剛纔落在了隊伍的後面。
隨後蔣志清命人將鋼炮擡下來,擺在了狹窄的通道口,對着前方的宅院大門。
韓正軍早已見到蔣志清的人趕到,但他們命令士兵收回槍支,躲在屋內,一部分士兵開始換裝了榴彈,韓正軍手裡正拿着一個簡陋的揚聲器,大概跟一般的葫蘆一樣大小,這是他們出發前帶過來備用的東西。
正在蔣志清的人在通道口擺好了鋼炮時,前方的宅院內突然射出了兩道刺眼的燈光,韓正軍命人打開了兩盞直射型的探照燈,一縷燈光射到了小鋼炮上,一縷燈光將躲在一旁探出頭來的蔣志清和杜月笙的腦袋都包裹進去,在黑暗之中,兩人一下子變得十分顯眼,尤其是老蔣的標誌性光頭,更是閃閃發亮。
青幫的人之中有幾人也帶了手電筒,但手電筒的光線是發散的,照射到宅院之後光線很弱,根本看不清對面的光線來源。
“對面青幫的兄弟請注意!對面青幫的兄弟請注意!”
“革命黨人和蔣志清手下的兄弟們請聽好了,我們是李家軍的人,現在已經控制了縣衙,正式逮捕了知縣田寶榮。我們同各位一樣,也是一股正義的反清革命力量,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是爲了逮捕田寶榮而來,現在達到目的了,各位同仁就請回吧,這裡交給我們處理就行了!”韓正軍清了兩下嗓子,隨後便拿着揚聲器,開始對着窗口外面大聲喊話起來,不過爲避免對方有過激反應,他的身體躲在一根木樑後面,臉也沒有露出來。
“娘希匹的,李家軍的人竟然提前攻佔了縣衙,老子還納悶,這縣衙怎麼就突然變得這麼冷清了,原來是這幫混蛋在搗鬼。”蔣志清正準備命人對準宅院開炮射擊,突然聽到對面有人喊話,頓時明白了過來,自己的行動還是晚了一步,氣急敗壞地說道。
“蔣隊長,我們該怎麼辦,李家軍先佔領了縣衙,他們也稱呼我們爲兄弟,看來沒有惡意,此事難以處置啊!”杜月生隨後也嘆了一口氣,知道己方的計劃還是失敗了,被別人搶先了一步,隨後便問道。
“月生,你看到李家軍了嗎,我可沒有看到,你說呢?”蔣志清眼中此時卻閃過一絲狡黠,隨後便和杜月生一起往後退了兩步,退到了通道口一旁,躲開了直射的燈光。
“蔣隊長的意思是?”杜月生是聰明人,一聽蔣志清這麼一說,頓時明白了他想一不做二不休,將李家軍的人全部控制住,事後自然也無人知曉這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開炮,給我轟擊院子,一個活口都不要留!”蔣志清比杜月生想的更狠,他是想將李家軍的人全部滅口。
“他們要開炮了,注意隱蔽,探照燈對準鋼炮的位置,榴彈手瞄準發射,打掉他們的鋼炮!”
“轟!”
韓正軍話音剛落,兩門鋼炮之中的一門已經被一名青年拉響,炮彈帶着刺目的尾焰朝宅院門口射來,一聲巨響之後,院門便被炸開,彈片帶着巨大的動能散射到了屋子的窗戶上,擊碎了一大片的窗門,碎屑四濺到了屋內,噼裡啪啦一陣亂響。
還好士兵們早有準備,全部低頭躲在牆後面,只有一名士兵被折射過來的彈片劃在了臉部,留下了一道血痕,不過傷勢並不嚴重。
“轟!轟!轟!轟!”
在蔣志清的第二門鋼炮打響之前,二樓的四名榴彈手已經開槍射擊,四枚榴彈劃出四道絢麗的火花,落在兩名鋼炮附近,發出了刺耳的爆炸聲,彈片四射而出,幾名發炮的青年的身體頓時在一片慘叫聲之中飛射了出去,周圍站得比較近的人,也紛紛在衝擊波強烈衝擊下,朝一側倒去,蔣志清和杜月生雖然被兩名士兵擋在外面,但身體還是隨着氣浪滾倒到了一旁的地面。
“娘希匹的,他們竟然將大炮搬到了二樓!”蔣志清當然不知道還有能用步槍發射的槍榴彈,以爲對方將炮火扛到了樓上,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怒罵道。
“蔣志清,你不要玩花樣,我們李家軍不打你們,是跟你講仁義,你若是再執迷不悟,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韓正軍見蔣志清果然如李天成猜測的那樣,沒有就範,頓時便警告他不要亂來,先穩住局面,自己一方只要守住這個院子,將田寶榮牢牢握在手心,這局牌就一定能打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