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道上成名的人物,殺人流血都可以,唯獨不能失面子。
一直以來,他沒有和張偉強這幫人發生正面衝突,除了張偉強不惹他,他內心的厭倦和退出江湖的心思,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可是當牛學恆他們受到傷害後,他內心的怒氣不能抑制。
後來事情鬧大後,本市的人民紛紛揣測,張五嶽和郭慕華、牛學恆到底是什麼關係?爲什麼要替兩個少年人出頭?有很多的猜測,有人說他們是親戚,甚至還有人謠言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但這都不是真的。
張五嶽爲牛學恆出頭,只是因爲公義和喜歡。
從第一眼看見幾個少年時,他就喜歡,因爲他從郭慕華的身上,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十年前,他像郭慕華一樣,是一中的一個學生,只想着能考上一所名牌大學,舒展自己的理想和抱負,但命運捉弄,最後他卻成了一個黑道分子,每每想到這些,張五嶽的心中不免升起苦澀,所以當看見郭慕華他們好打好殺,和自己年輕時的軌跡一樣,他就有一種衝動,要避免他們走上自己的老路。
但可悲的是,就像是他當年不能挽救自己一樣,今天他同樣不能挽救郭慕華,事情越來越向着相反的方向發展。
而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張偉強這幫子人的咄咄逼人。
就像一句話,不怕黑社會,就怕社會黑。
現在,一個小混混居然這麼猖狂。
張五嶽不說話,猛的操起身邊的一把椅子就砸了過去,罵髒話的那小子像保齡球一樣的被拍倒了。滿頭鮮血。事後據說落了個終身腦震盪的後遺症。
現場一陣亂。
沈進國手下的人都撲了上來,圍住了張五嶽打。同時,從大廳的四個角落裡,又衝出了十幾個手持棍棒的年輕人,加入戰局。仗着人多,個個咆哮怒吼。“媽逼的,不想活了!到亞東來搗亂!”
一個人面對這麼多人,膽小的嚇也嚇死了。
張五嶽卻不慌不忙,操起兩隻椅子,一手一隻,掄起來,像風車一樣的揮舞,幾個衝在最前的混混被砸倒在地,鮮血流出來,兩隻椅子很快也散了架,然後他跳到桌子上,像是武俠電影裡一樣,在桌子上來回的蹦跳,身手那叫一個敏捷。他跳過的每一張桌子,在他閃過去後,立刻就被小混混們掀翻,桌上的東西碎成了稀巴爛。
大廳裡的客人都嚇跑了。
張五嶽一邊縱跳閃躲,一邊瞅準機會就出手。基本一下一個,被他打中的人,立刻倒地,再也爬不起來。他出手選擇的都是對方的膝關節和腳腕,這是人體的脆弱部,一擊之下必然倒地。
沈進國在旁邊看着,沒有動手,之前說了,他和張五嶽並不熟悉,從來沒有跟張五嶽動過手,也沒看過張五嶽和別人動手,只是曾經聽人繪聲繪色的描述,當年張五嶽是如何在護衛重重的情況,捅殘黑幫老大二愣子的。
以前他認爲吹的有點大。
但今天才明白,那個人沒有吹。
張五嶽得確牛逼。
他應該是學過武術或者技擊,不然不可能這麼利索。
五六分鐘後,大堂裡咆哮着的小混混倒下一半,剩下的二十個人手裡操着武器,又氣又恨,還在張牙舞爪的追逐着張五嶽,但底氣明顯不足了。
沈進國按捺不住,準備動手了。
一個小弟從樓上跑下來,在他耳朵邊說了一句。
他詫異的回頭看一眼。
小弟低聲:“這是強哥的意思。”
“住手!”
沈進國鐵青着臉叫。
小混混們散開。
張五嶽毫髮無損,可身上卻沾上了菜湯,聞着有一股牛肉大蔥味。他畢竟是人,面對圍毆,對方盤子碗碟的一勁亂砸,躲閃中難免不挨一兩下。
“姓張的,你他媽的打夠了沒?”沈進國鐵青着臉。
張五嶽冷笑,“沒有,還沒出人命呢?!”將奪到手裡的一把片刀,扔到地上。意思是說如果打,他繼續奉陪。
沈進國說:“姓張的,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的敵人了,你走吧,你的話我會帶到,怎麼處理,聽我大哥的。”
張五嶽整理了一下衣服,離開亞東大酒店,騎上摩托車,瀟灑的去了。
大廳裡一片叫疼聲。
沈進國上樓去了。
到了三樓最大的一個房間門外,小弟們在走廊裡站成一排,他一個人推門走進去。房間裡,張偉強摸着下巴,正惡狠狠的走來走去,不時搖頭冷笑。每當他做出這樣的表情,就意味他要殺人了。
人命是大案,一般情況下,黑社會不會輕易鬧出人命。
但如果真有人擋他們的道,他們不會手軟。有時候,人命比螞蟻還不如。
剛纔大廳裡的打鬥,他躲在一邊,眯着眼,從頭到尾的看完。
沈進國以前沒見過張五嶽動手,對張五嶽的厲害抱持懷疑態度,但張偉強不懷疑,因爲他親眼見到張五嶽捅殘二愣子的整個過程。
當年的二愣子是本市的一哥,三十多歲,正是壯年,因爲仇家多,所以身邊總是有一幫子的兄弟保護。前呼後擁的,出門比市長的排場都大。
那天,是深秋,北方深秋的夜,有些清涼,有些蕭瑟。本市當時最好的酒店-友誼大酒店裡燈火通明,一樓超過300平米的用餐大廳裡,當晚起碼有200——300人在這裡用餐,二愣子坐在最靠裡面的一張大圓桌子,和十幾個兄弟一起喝酒。
張偉強恰好在場,不過他是個無名的小混混,給二愣子提鞋都不配,只能躲在角落的一張小桌,和另外一個朋友一邊吃酒,一邊羨慕着妒忌着,想着什麼時候才能像二愣子這樣威風?
二愣子那幫子人在酒桌上大呼小叫,划拳行酒令,整個大廳最屬他們的嗓門大。
酒店服務員和客人們大多都認識“愣爺”,所以沒有人敢吱聲。
大約晚上9點半的時候,酒店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高高瘦瘦,鼻樑高挺,皮膚有些黑的少年人走了進來,眼神平靜,手裡拿着長形的東西,用報紙包裹着。他進了酒店之後,腳步不停,直接向二愣子的酒桌走過去。
張偉強當時的印象很深刻。
因爲他正好從廁所出來,少年人從他身邊經過。
他的心頭忽然一顫,感覺氣溫冷了許多。
不是因爲少年人從身邊走過帶起的風,而是少年人身上的殺氣。
當是張偉強25歲。
少年人也就十歲。
接着,少年人走到了二愣子的酒桌前,他腳步很輕,在人聲鼎沸的飯店中毫不顯眼,二愣子那幫人又喝的正高興,所以沒有人注意。
距離越來越近,當到了酒桌前還有2-3米時,都已經喝得微醉的二愣子酒桌上終於有人擡頭看見了少年人。
少年人臉色平靜。
但他手裡的東西卻很顯眼。
在道上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報紙下面包的是一把砍刀!
一酒桌的人幾乎同時跳了起來。
只有二愣子依然坐在主位上,驀地擡頭看向少年人。
就在他擡頭一剎那,眼前閃過一抹刀光。少年人迅雷不及掩耳的揮出一刀,正砍在他的左肩上,鮮血噴起,二愣子“嗷”的一聲。這一刀原本是朝着他脖子的,虧他下意識的閃亮一下。
少年人出手極是凌厲。
張偉強在旁邊竟然沒看清他是怎麼跳到桌子上,對二愣子揮出這一刀的。
二愣子中了刀,但畢竟是老大,手底下有些功夫,在手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前,他咬着牙跳起來,掀翻桌子。山崩地裂的一聲響。桌子摔在地上。幾盆冒着熱湯的大燉菜,連菜帶湯再加盆子飛在空中。
本來站在桌面上的高瘦少年人也飛在了空中。
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
張偉強和整個大廳裡幾百號的客人都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