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案”順利告破,江子躍自然不會在東州久留。
廳領導要返回江城,市局和分局領導一大早便趕來相送,感謝完廳領導的關心,又感謝指揮偵破的“大功臣”,把姜怡搞得很不好意思。
“快上班了,各位回去吧。”
江子躍再次握了握甘局長的手,一邊招呼姜怡跟他一起坐後排,一邊對前來送行的“八零幺”另一個成員笑道:“王思強同志,你已經成功破獲一起12年前的命案,爭取再接再厲,把這起28年的命案也破了。讓兄弟省廳和市局看看我們江省幹警的戰鬥力,看看我們江省公安系統命案必破的決心。”
這一個多月像在做夢似的,從剛開始忐忑不安,生怕處長給他什麼小鞋穿,到冰釋前嫌,到現在能跟廳領導說話,王思強感慨萬千,連忙立正敬禮道:“是!”
“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奧迪轎車在衆人的揮手相送下,緩緩駛出東州賓館大門。
坐廳領導的車,姜怡真有些拘束不安,江子躍不禁調侃道:“生薑同志,別這麼緊張,你是功臣,剛立下大功,給‘八零幺’長了臉,給廳黨委爭了光。”
姜怡俏臉一紅,連忙謙虛道:“江廳長,我……我……我只是做了該做的。”
江子躍從警幾十年,從一個普通幹警走上公安廳黨委委員、正廳級巡視員的高位,期間偵辦、參與偵辦和督辦過的大案要案無數。對他而言偵破一起死亡兩人的積案真算不上什麼。
之所以主動要求帶準備坐動車回江城的姜怡一起回去,之所以當那麼多人面讓她坐後排。一是想表示對“八零幺”的重視,二來想利用這個機會多瞭解一下未來的部下。
“小生薑,閒着也是閒着,我們聊聊這個案子,聊聊偵破過程和感想。”
廳領導的話就是命令,姜怡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彙報,只能從師傅說起:“報告江廳長,我師傅經常說破案就像魔術。沒破之前感覺很神奇,破獲之後會發現不過如此。只要找對方向,偵破並非難事。至於能不能把嫌疑人順利抓捕歸案,那是另外一碼事。”
別說中國,國外也沒那麼多離奇古怪的命案。
幾十甚至幾百年前流傳的那些神乎其神的案子,現在看來一點都不神,只是當時辦案條件有限。沒現在這麼多先進的技術手段,無法動用這麼多破案資源,只能讓兇手逍遙法外。
比喻很形象,分析很精闢,江子躍微微點了下頭。
開了口,姜怡膽子一下子大起來。如數家珍地笑道:“我們曾經破獲過的西郊分局‘母子猝死案’最具代表性,石秀芹母子一天之內相繼死亡,死因離奇,專案組束手無策,當時衆說紛紜。連神鬼都扯上了,誰能想到問題會出在一牆之隔的中藥材倉庫?
3.06案的案情並不複雜。在來東州的路上,我們就設想過兇手並非流竄作案,或者流竄作案之後並沒有立即潛逃的可能,否則無法解釋市區兩級公安機關在第一時間設卡布控、圍追堵截卻一無所獲。”
果然被猜中了,江子躍笑問道:“所以你們就根據這一推測,制定了這麼大膽的一個清查方案?”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姜怡居然搖頭笑道:“江廳長,這不算大膽,說出來您或許不信,在我師傅偵破過的幾起積案中,這已經很保守了。事實上在下達命令之前,我以爲他要對案發現場周邊幾個街道和鄉鎮進行一次全面排查,沒想到他把範圍一下子縮小這麼多,工作量遠沒我想的那麼大。”
江子躍將信將疑:“你們幹過更誇張的?”
“海東那起12年前的姦殺案您知道的,西郊分局去年的那起‘服裝批發市場兇殺案’您或許沒聽說過,爲了抓到殺害陳關縣服裝店老闆馬春蘭的兇手,我們幾乎把陳關縣三個鄉鎮挖地三尺,最後您知道兇手躲在哪兒嗎,他居然躲在監獄裡,差點讓他矇混過關。”
清查“焦春祿強-姦殺人案”時,他們不僅調動了近千警力和海東縣政法系統幾乎所有幹部,甚至用兩根狗毛忽悠市縣兩級領導。
得知他們曾幹過更誇張的,江子躍終於明白彭副省長爲什麼要成立一個省廳積案清查領導小組了,因爲他們要麼不幹,幹起來堪稱無所不用其極,不擇手段,不計後果,不會考慮案子沒破會帶來什麼影響。
不過話又說回來,積案不同於現發命案。
想像“3.06案”這樣順利偵破,想偵破“焦春祿強-姦殺人案”那種沒任何證據的案子,就不能考慮太多,必須採用非常手段。
江子躍暗想這個領導小組長看來沒那麼好當,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很可能要到處給他們撐腰,幫他們排除干擾。
廳裡就是打算讓他們“胡作非爲”的,不能打擊他們的積極性,更何況他們是未來的部下。
江子躍從小冰箱裡拿出兩瓶礦泉水,和顏悅色地笑道:“小生薑,這次幹得漂亮,24小時破案,乾淨利落,喝口水,就當給你慶功。”
姜怡很不好意思地笑道:“江廳長,真不用慶功,我們就是幹這個的,如果破不了積案,那叫什麼積案清查組。再說只破獲一起,還有兩起沒破。王隊負責的那起時間過去太久,實在破不了情有可原,但南淮分局那起是現發命案,如果我們連現發命案都破不了,更不能稱之爲積案清查組了。”
責任心挺強,江子躍很欣慰,想了想之後又問道:“你師傅也是這麼想的?”
“是啊。他親自出馬了,剛纔打電話時他已經讓齊科長解散清查小組。由我們自己調查。這會兒正在‘八零幺’開會,研究案情。”
這個情況很有意思,江子躍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語地說:“苗條不對,立即撤退,迅速調整偵查方向。嗯,遇到疑難案件,就應該這麼辦。不能墨守成規,不能鑽牛角尖。”
正如他所料,偵破工作陷入僵局,韓均只能調整思路。
在南淮分局看來“八零幺”太兒戲,興師動衆搞一下,搞完發現沒結果就撤。
程咬金還有三板斧,他們居然就一板斧。以至於把希望寄託在他身上的吳卓羲都坐不住了,一聽到消息就匆匆跑到西郊植物園,想當面問問他到底有沒有把握。
能夠查明石秀芹母子的死因,是因爲得到了白曉倩無意中的提醒。能夠順利破獲“田立輝殺人詐騙案”,博士樓“專家顧問團”成員給了他很大啓發。
集體智慧很重要,當吳卓羲被司機老聶請上二樓時。夏莫青正在給姜寶旺、徐傳嫺及西郊植物園警務室的幾位退居二線的老民警介紹被害人背景。
“提起小姐,我們自然而然地會聯想到骯髒的交易,悲慘的身世,破碎的家庭。但被害人孫有碧比較另類,她家庭環境不錯。父親在鎮文化站工作,能畫能寫。能拉能唱。母親是一個民辦教師,後來轉正了,可以算書香門第,她本人也還算小有文化。
她能拉一手好二胡,會彈風琴,會寫一手好字。高考失敗後,她在鎮幼兒園幹過幾個天老師,園長很喜歡她,準備送她去縣裡的幼師培訓。由於農村幼兒園老師收入不高,她不願意幹,於是跟另外兩個高一輟學的同學一起去SZ打工。”
齊兆友對案情最瞭解,接過話茬介紹道:“在SZ的社會關係很難查,但大概經歷基本上摸清了。先是進了一家工廠,工資同樣不高,她禁不住花花世界的誘惑,跟幾個女同事一起去附近一家夜總會坐檯,慢慢發展到出臺,直至帶小姐。
期間被人包-養過,也包-養過別人。可能由於所成長的家庭和所受過的教育關係,她不像其他小姐一樣跟什麼人都來往。專案組調查顯示,她跟涉黑涉毒團伙保持距離,腦子非常清醒,只賺錢,不惹麻煩。
已知的兩個曾包-養過她的人事業很成功,一個是公司老闆,一個是香港老闆,但時間都不長,前者兩個月之後被原配發現,她主動退出。後者完全是圖新鮮,剛開始對她很好,後來漸漸淡了,不再給她錢,連房租都不付,從那之後她開始‘自力更生’,不相信任何有錢人。
她包-養過的人我們只知道一個,也就是我們處長現在扮演的那個小白臉。僅知道那個人姓凌,有可能是律師,其它情況暫時無法查到。”
韓均示意他坐下,拿起水筆一邊在白黑板上寫寫畫畫,一邊抽絲剝繭地分析道:“首先,我們基本上可以排除她在江城的客人,專案組查得很細,電話記錄、QQ記錄、走訪詢問,堪稱刨根問底,那些客人全被一一排除了。
其次,可以排除SZ仇家追殺的可能,一是像她做事這麼謹慎的人不太可能有仇家,二是她真要是騙了哪個大老闆多少錢,她不可能繼續幹這個。
情殺的可能性同樣不大,一是她這幾年沒跟哪個人愛得死去活來,沒有愛情何談情殺?二是人都已經離開SZ了,就算有哪個老闆夫人對她不滿,也不至於追殺一個已經走了,不可能再產生威脅的人。”
夏莫青給吳卓羲沏了一杯茶,轉身道:“情況基本上就這些,各位都是前輩,經驗豐富,幫我們想想,誰能跟她有這麼大仇,非要殺掉她而後快?”
老孟沉思了片刻,捧着茶杯:“韓處長,夏科長,既然這些都不可能,那在我看來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在KTV上班時無意中發現或聽到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以至於密謀的人不得不殺人滅口。一種是兇手精神有問題,純粹爲了殺人而殺人,要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
“姚大隊,你怎麼看。”
老姚摸了摸下巴,搖頭道:“老孟推測的這兩種可能性有,但可能性微乎其微,我感覺偵查還是不夠細,她可能得罪過什麼人,跟什麼人結了很深的仇,專案組卻一直沒掌握到。”
韓均沉吟道:“孟大隊分析的有道理,姚大隊推測的也符合常理,案子沒破,在此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尤其兇手有精神問題的推測,應該查查,確保萬無一失,確保不會再發生類似悲劇。”
後面那句話顯然是對自己說的,吳卓羲起身道:“韓處長,我這就讓人調查一下全市有精神史的人,精神病院、收容所都要查,就像你說的,要確保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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