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天使”放下仇恨,韓大處長一身輕鬆。,
把二人送回房間,同夏莫青一起走出戒備森嚴的軍分區招待所,鑽進一輛黑色豐田轎車,跟等候已久的崔雲海去夜市大排檔敘舊。
曾經的“801三巨頭”再次聚到一塊,真有股他鄉遇故知之感。經歷過那麼多事,之前那點小矛盾就是一個笑話。
“容光煥發,看樣子過得很不錯。”
跳出體制外,看到不一樣的世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崔雲海的心境和精神狀態非常好,一臉感慨地說:“過自己想過的生活,說自己想說的話。這一點,很多有錢、有權的人不一定能做到。我發現我以前真傻,就處長你說得那樣整個一官迷,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韓均放下筷子,微笑着說:“現在有很多檢察官法官‘下海’,主動放棄‘鐵飯碗,在國外很正常,在國內不容易,需要勇氣,更需要實力。你雖然不是檢察官法官,但基本上沒什麼兩樣,也屬於‘藝高人膽大’中的一員。”
“處長,你別笑話我了,我就是混口飯吃。”
夏莫青臉色一正,很認真地說:“雲海,處長真不是在笑話你。你‘下海’能幹律師,能這麼快適應新環境。如果我‘下海’,我都不知道能做什麼,沒這個勇氣,沒這個實力。”
崔雲海很不好意思地笑道:“現在是實習律師,還在學習階段。”
“到明年就是執業律師了。”
韓均頓了頓,不無感慨地說:“律師是個好職業。你們在國內沒什麼感覺,過去那些年我在國外。每年回來一兩次,對國內法制環境的變化感觸比較深。尤其律師執業環境。堪稱今非昔比。不像代理許教授那個案子時,國內律師工作就是吃請和利益勾兌。
公檢法對待律師的態度變化很大,律師獲得平等對話的機會增加,律師意見能得到更多傾聽和採納,比以前更有尊嚴。這是一個法制進程的晴雨表,公檢法對律師的尊重程度,代表着社會的公正程度。而律師對法官的尊重程度,則代表着法治的發達程度。”
崔雲海知道他是在給自己打氣,剝着帶皮花生苦笑道:“好不好、有沒有前途放一邊。關鍵我只能幹這行,也只會幹這一行。”
夏莫青不想勾起他痛苦的回憶,岔開話題問:“雲海,你同學呢,怎麼不把他一起叫出來坐坐。”
“回gz了,明天上午要上庭,坐火車走的。”
“律所怎麼樣,業務多不多?”
“還行,但不能跟白主任比。全是些雜七雜八的小案子,她一個業務能頂我們幹一年。”
在這個問題上韓大處長最具發言權,端起杯子,循循善誘地說:“案子越雜越能積累經驗。想在這個行當裡幹出樣,必須經過這個階段。所以美國法學院很多品學兼優的學生,拿到執照後不去大律所。不去檢察官辦公室或法院當助理,而是先去小律所。專接一審的案子。”
“你是這麼過來的?”
“我是,白曉倩也是。艾琳雖然沒上過庭,但經歷差不多。”
“向你們學習,等賺夠錢好還債。”
他指的是江慧如打到他愛人銀行賬戶上的160萬,韓大處長哪會放在心上,哈哈一笑道:“債肯定是要還的,但用不着這麼急。我女兒跟我團聚,韓老頭終於大方一回,幫着把房子的尾款給付了,我現在是無債一身輕,不缺錢。”
不去bj不知道官大,不到gz不知道錢少。
要租房,要送孩子上學,暫時又沒多少收入,如果沒這160萬,崔雲海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去。大恩不言謝,他微微點了下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禁不住笑道:“瑤瑤的事我聽慧如說了。處長,你真厲害,口風真嚴。”
提起有想法、有前途的“洋蔥寶貝”,韓大處長就掏出手機,翻出照片,得意洋洋地笑道:“崔判官,不,現在該叫崔訟師了,看看我女兒,都這麼高了,並且非常懂事,我和張琳的婚禮就是她一手操辦的。以前是口服心不服,現在服不服?”
三十歲的人,有個十四歲的女兒,能不服嗎?
崔雲海接過手機一邊翻看着,一邊連連點頭道:“服,佩服得五體投地。在這個問題上別說我崔雲海,恐怕全國也沒幾個人能跟你比。”
夏莫青撲哧一笑:“我老公在家算過,說瑤瑤今年十四歲,如果結婚早,處長三十歲七八歲就能抱上孫子,六十歲前就能抱上曾孫,算到最後羨慕死了,恨不得我兒子明天就長大。”
韓大處長眉飛色舞地笑道:“早生孩子早得力,你老公是明白人,可惜時光不能倒流,這種事想補救也補救不了。”
開了一會兒玩笑,聊了一會各自的家庭,崔雲海突然問道:“處長,新廳長好打交道嗎?”
“人不錯,水平很高,沒搞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一套。”
“有沒有燒幾把火?”
“你知道的,我不怎麼關心廳裡的事,真不知道他有沒有什麼新舉措。”
他是廳的邊緣人,“801”是邊緣單位,辦公地點又不廳裡,不發生惡性命案,廳領導不會想到“801”。
沒什麼實權,同樣不會捲入什麼紛爭。想保證99%以上的現發命案破獲率,廳裡又需要“801”。不僅他身份超然,連“801”都跟着超然了。
夏莫青對現狀很滿意,不禁笑道:“我們兩耳不聞窗外事,就算有火也燒不到我們頭上來。”
“莫青,你跟慧如沒什麼。我是擔心處長。”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崔雲海抽出張紙巾,一邊擦着手。一邊憂心忡忡地說:“聽慧如說婚禮場面搞得很大,去了很多領導。處長。國內不是國外,樹大招風啊。現在沒人說閒話,很大程度上跟餘省長、康副省長和彭書記器重你有關,如果他們調走或退休呢?”
反腐力度這麼大,官員成了“高危職業”。
據說現在很多一定級別的領導,最擔心的是能不能平安着陸。韓均意識崔雲海只說了一半,摸着下巴道:“婚禮搞得是有點誇張。”
“你不找麻煩,麻煩會找你,所以能避免最好避免。”
他以前不會破案。現在律師幹得也不怎麼樣,但他會當官,韓均不禁問道:“你有沒有什麼好建議?”
崔雲海跟夏莫青對視一眼,低聲問:“處長,我想先問問你是真喜歡當官,還是真喜歡幹警察?”
“明知故問。”
“破案只是興趣,幹警察,當這個副巡視員,完全是爲了破案方便?”
“嗯。”
“那如果你現在不幹警察。不當這個副巡視員呢?”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韓均猛然意識到已經破獲那麼多起命案,已經在公安系統打響名頭,就算不幹警察。不當這個副巡視員,一樣有機會破案。並且身份更超然,行動更自由。不會像現在這起一樣,上面一個電話你就要來。不來人家不高興。
“你說得對,我不怕麻煩。但誰也不喜歡麻煩,該明哲保身的時候就明哲保身。”
居然鼓動處長撂挑子,夏莫青急了,脫口而出道:“處長,這種事考慮考慮,不能一時衝動。”
韓均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搖頭笑道:“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
“怎麼處理?”
“辭掉所有公職,去警官學院擔任個什麼客座教授,既能履行跟省裡籤的協議,又可以避開所有風波。警察都培訓了,給幾個學警上上課小兒科,再說又是客座的,不要工資,不佔編制,想去就去,不想去誰不能說三道四。”
夏莫青狠瞪了崔雲海一眼,又回頭道:“處長,別這麼衝動,你想想你能有今天多不容易,全部辭掉太可惜了。”
“可惜什麼,不就是個副巡視員。”
“警銜不要了?”
“有沒有警銜有區別嗎,不是打擊你啊。如果在美國,如果我幹警察,別人會笑掉大牙。所以只能跟美國朋友說我是政府律師,是國際刑警組織在江省的聯絡官,不然會很丟人的。”
美國的大律師和檢察官比警察有地位,夏莫青意識到警察身份都對他而言真可有可無,不得不愁眉苦臉地問:“處長,您不在乎這些,您可以一走了之。可您走了之後我們怎麼辦,生薑怎麼辦?”
“我沒說走啊,我可以像以前一樣給你們當顧問。只要對他們而言我有利用價值,就沒人敢欺負你們,沒人給你們小鞋穿。”
“廳裡不會同意的。”
韓均一臉壞笑着說:“我不需要廳裡同意,只要餘省長同意就行。”
只要繼續兼任省法律顧問團首席涉外法律顧問,只要繼續幫省內企業打反傾銷反壟斷調查官司,餘省長和康副省長才不會管他幹不幹公安廳副巡視員呢。
崔雲海笑而不語,夏莫青一肚子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處長,您不干我也幹不下去,要不你給白主任說說,讓我去她那兒上班。實在不行去物業公司,給小萍打雜。”
韓均忍俊不禁地笑道:“夏莫青同志,你是黨員,是幹部,要有點政治覺悟。不能拉幫結派,不能動不動撂挑子。”
崔雲海輕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說:“莫青,你真要是爲處長好,就應該支持他。”
“什麼意思?”
“真不知道你這個副處長怎麼幹的,平時不看新聞嗎?那麼多省份主要領導都調整了,唯獨江省沒調整。田書記和餘省長幹了好幾年,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會調到中央或退居二線,適當避一避沒什麼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