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氣不錯,沒遇到流量管制。
安檢完直接登機,航班準時起飛,兩個半小時的空中旅程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棧江機場吞吐量不大,據說只有藍雲機場的百分之一,一天沒幾個航班。走出機艙,燈火通明的停機坪空空如也,連擺渡車都不用,走兩步就到行李等候區。
肖晨雨掏出手機開機,正準備聯繫棧江市局,幾位穿警服的人突然從飛機另一側迎過來,韓均這才注意到對面停着兩輛豐田客車。
幸虧留了個心眼,幸虧機場開通了飛香港的航線。海關在機場設有辦事處,有旅檢科,出入比較方便。要是沒留個心眼,要是出入不方便,公安部派來的調查人員,肯定會被市局直接從停機坪接走。
劉副關長可不會給市局這個機會,離老遠就熱情無比地招呼道:“肖晨雨同志吧,我棧江海關劉海健,我們在電話裡聯繫過的。”
穿得是關服,一片橄欖葉,兩枚星花,二級關務監督關銜,與公安二級警監差不多。人家是副局級領導,肖晨雨不敢怠慢,急忙收起手機舉手敬禮。
正準備開口說點什麼,一位四十多歲的三級警監插了進來,先跟她微微點了下頭,旋即朝韓均伸出右手,用一口gd普通話熱情洋溢地說:“韓教授,一路辛苦了,棧江市局刑偵副局長陸佔臣,認識您很高興。”
韓均緊握着他手,一臉好奇地問:“陸局,您認識我?”
“東名離這兒只有一百多公里。上次來我們不知道,走之後才聽老周說的。他正在往這兒趕。等會兒一定要聚聚。”
原來是這麼回事,韓均樂了。側身笑道:“周局是老朋友了,我們合作過。陸局,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江省公安廳積案偵查處的張祥副處長,這兩位是積案偵查處幹警秦超龍和李思進。這位你們在電話裡聯繫過,公大肖晨雨博士。”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跟市局打得火熱,把海關晾一邊可不行,肖晨雨急忙介紹道:“劉關長。這位就是我們公大偵查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博士後科研流動站長韓均教授,韓教授同時還兼任江大?法學院教授、研究生導師。”
不一個系統,從來沒聽說過“801”。
但人家不僅是教授、博士生導師那麼簡單,通知中說得很清楚,眼前這位是公安部特聘刑偵專家,警號“公安部”000801,不是“公直”000801,是公安部機關的人。
劉海健沒因爲他如此年輕而有所輕視,笑容滿面地主動伸出右手:“韓教授。你比我想象中更年輕,歡迎歡迎。”
“劉關長,您怎麼親自來接機,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劉海健回頭看了一眼陸佔臣。意味深長地笑道:“你們是來給我們海關伸冤,還我們海關一個清白的,不接機我反而過意不去。”
搞得像市局冤枉海關似的。陸佔臣忍不住地笑問道:“劉關長,您這話什麼意思?”
“開個玩笑。沒什麼意思。”
劉海健暗罵了一句市局沒本事破案,就知道往海關推卸責任。緊握着韓均手轉身笑道:“外面太熱,這裡不是說話地方。韓教授,我們上車,全安排好了,先吃飯,吃完飯再讓我們關員和緝私幹警彙報情況。”
陸佔臣豈能讓他把人拉走,急忙道:“韓教授,坐我們車吧。周局馬上到,他一聽說您來就往這兒趕,老朋友嗎,肯定要聚聚是不是?”
市局和海關關係有些微妙,韓大教授真不知道該上誰家的車,略作權衡了一番,提議道:“劉關長、陸局,我們在飛機上吃過晚飯,沒必要搞那麼麻煩。另外時間比較緊,不能在棧江久留,要不直接去碼頭。如果順路,我想先看看兩個被害人屍體,爭取12點前全部看完。”
一下飛機就工作,而且是大晚上,劉海健低聲問:“這麼急?”
“我們辦案都是這樣的,不浪費自己時間,也不耽誤你們工作。”
韓均笑了笑,又側身道:“陸局,我跟周局合作過,他應該能理解。等看完屍體和現場,確定完偵查方向,我請他吃夜宵。”
“801”辦案效率極高,不管什麼案子只查7天,陸佔臣早有耳聞。並且人家剛在鄰市協助中紀委專案組破獲一起無名屍案,前後只用了兩天時間。
再說他現在代表是公安部,他的話就是指示,陸佔臣毫不猶豫地答應道:“是,我這就讓人回去防護服。肖博士交代過,我們都準備好了,就是忘了帶這兒來。”
達成共識,韓均帶着衆人登上海關的車,順便把陸佔臣拉上。
在等秦超龍和李思進拿行李的時候,只見幾個警察把一個黑人押上警車,停在考斯特後面,像是準備一起走。涉外案件不多見,他不無好奇地問:“周局,那個外國人犯什麼事了?”
“機場分局歸市局管,但人不是機場分局抓的。”
“我們抓的。”
劉副關長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輕描淡寫地介紹道:“棧江外國人不多,黑人更少,這個叫安東尼的尼日利亞人,經常從棧江乘飛機往返於香港,每次都是坐gz的大巴來,下飛機後又坐大巴去gz。捨近求遠,非常可疑。
我們緝私局緝毒科瞭解到這個情況,立即展開調查,發現其極可能涉毒。今天下午再次入境時,立即採取強制措施,送其去附近醫院檢查。果不其然,體內藏毒,剛剛排完,26顆毒丸,全海-洛-因。”
韓均沉吟道:“人體藏毒,從境外走私毒品入境。用行話說只是個‘騾子’,只是個小角色。”
他是公安部派來的。這個案子接下來又要跟公安廳禁毒局合作,沒什麼好隱瞞的。況且這也是個證明棧江海關工作成績的機會。
劉副關長乾脆一五一十地介紹道:“我們緝私民警偵查了兩個多月,發現他屬於一個盤踞在gz四元裡一帶的尼日利亞販毒團伙。團伙很大,多層管理,主要分境外的‘莊家’、由數十個販-毒小團伙頭目組成的‘上家’,以及他們這些專門負責帶毒的‘下家’,總人數可能達到500人之多。
他們由‘莊家’幕後操控,每個‘上家’均有各自相對固定的‘客源’和銷售渠道,並形成一定的供需規模,通過‘下家’帶毒入境後積零爲整。向全國各地買家供貨,甚至有組織地向周邊國家或地區分銷。”
韓均想了想,搖頭道:“像這樣的販-毒團伙,‘上家’一般不會主動與‘下家’聯繫,反偵查能力很強,想通過這個帶毒的抓‘上家’很難。”
行家一開口,便知有沒有。
劉副關長暗歎了一口氣,倍感無奈地苦笑道:“就像你分析的一樣,他們警覺性極高。反偵查能力很強,團伙成員又全是黑人,普通線人根本打入不進去,只能見一個抓一個。”
陸佔臣一臉不解地問:“人贓俱獲。他不交代?”
“別看這傢伙才20多歲,整個一‘老江湖’。明明會說英語,卻假裝只會尼日利亞的‘依波語’。我們幹警用英語問他叫什麼。來自什麼地方。他眼睛一轉,吐出的是含糊不清、不知所云的依波語。不時還揮動手腳亂比劃,試圖增加可信度。想找個翻譯。分署那邊說這種冷門小語種翻譯太難找,問遍gz所有專業翻譯公司都沒人會。”
劉副關長再次看了一眼手機,接着道:“現在8點25,如果天亮前沒回去把毒丸交給‘上家’,或者用他們有可能約定的方式傳遞消息或毒-品,那天亮後‘上家’肯定跑無影無蹤。”
韓均若有所思地問:“他暫時無法突破,可不可以他的物品着手,說不準能找到什麼線索。”
劉副關長一邊示意司機開車,一邊介紹道:“個人物品不多,就幾身換洗衣服,一個錢包,一部手機和一本舊聖經。手機沒裝卡,應該是從香港剛買的,很普通很廉價的那種,不是智能的。
聖經裡倒是夾着一小張嶄新的白紙條,正面有幾四個數字,背面有11個數字。我們幹警分析應該不是無意義隨手亂寫的廢紙,否則不會夾在聖經裡,很可能是‘上家’的線索,可一時半會沒法破譯,不知道什麼意思。”
“我可以看看嗎?”
“可以。”
劉副關長翻出手機裡紙條的照片,只見正面寫着:5225。背面寫着:24821717785。韓大教授揣量了良久,自言自語地說:“5225像房間號,這十一個數字就怪了,不像電話號碼,又不太像摩斯密碼。”
陸佔臣好奇地問:“韓教授,您懂摩斯密碼?”
“上中學時玩過密碼遊戲,”韓均掏出自己手機,上網授出對照表,搖頭道:“確實不是摩斯密碼,破譯出來全是毫無意義的字。”
劉副關長同時兼任緝私局長,只不過沒穿警服。
煮熟的鴨子要飛,作爲緝私局長多多少少有些失落,看着漆黑的夜空輕嘆道:“可能是一種記事方式,到底代表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涉外案件本來就很敏感,他又死豬不怕開水燙,真拿他沒辦法。”
幫不上忙很正常,韓均沒感覺有什麼丟人,正準備把手機還給他,無意中觸摸了一下屏幕,看到一張老式按鍵手機的照片,頓時眼前一亮。
“劉關長,這是嫌犯的手機?”
“是的,怎麼了?”
韓均掐着鼻樑在心裡拼了一下,確認無誤後胸有成竹地笑道:“5225不是房間號,而是用手機鍵盤可以組合的一個信息。5字鍵是‘jkl’,2字鍵是‘abc’。5225用英文輸入就是‘jack’,如果沒猜錯,應該是‘上家’的名字。”
肖晨雨想起她曾經用過的諾基亞手機,驚呼道:“真是,這麼拼就是傑克!”
只要有一線希望端掉這個販-毒團伙,劉副關長就不會放棄,禁不住問:“那背面的呢?”
“正面是名字,背面那就應該是電話。”
韓均認真仔細端詳着手機照片裡那一連串數字,喃喃地說:“符合電話號碼的11位數,但不可能是真實電話號碼,真實電話號碼第一個數字應該是1,24821717785,第一個數字是2,除非……2減1等於1就有可能。”
說到這裡,立馬拿起他手機,在這串數字下面全部減1。
緊接着,舉起手機笑道:“13710606674,劉關長,這應該是您想要的。如果沒猜錯,‘上家’可能常換電話號碼,嫌犯怕記不住,又不能存在手機裡被發現,就想到這個自以爲天衣無縫的主意,可惜他不應該跟手機放在一起。”
一個完整的電話號碼呈現在了眼前,劉副關長欣喜若狂,立馬起身道:“韓教授,你可幫了我們大忙。有名字,有號碼,我倒要看看他交不交代,配不配合!”
突然嫌犯心理防線,讓嫌犯按照約定交貨,來個人贓並獲,抓“上家”現行,再順藤摸瓜,打掉該團伙在國內的銷售渠道。
這需要時間,需要爭分奪秒。
韓均把手機往他手裡一塞,若無其事地笑道:“案情緊急,讓司機停車,忙您的,別管我們。”
“這……這……這怎麼好意思呢。”
“破案要緊,實在不行您給我們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