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樂山一夜沒睡好,開完視頻就去休息室睡覺,一覺醒來已是下午三點多。
洗完臉,走進指揮中心,只見江慧如、沙志會以及應該是剛從濱安趕回來的邰超低聲說些什麼。幾個大液晶屏正實時播放江城市局交管中心和監聽車傳回來的信號,中間大屏鎖定的是一個洗浴城,只聽見跟蹤監視人員對話,看不見目標在哪裡。
“韋局,肚子餓了吧,中午留了飯,我去幫您熱。”
“謝謝。”
韋樂山坐到沙志會的位置上,接過邰超遞上的香菸問:“江處長,情況怎麼樣?”
江慧如暗歎了一口氣,搖頭道:“目標很狡猾,從早上到現在一共接打過7個電話,全部與案子無關,也沒接觸過可疑人員。這會兒在洗浴城裡面按摩,我們的同志不能跟太近,不過可以確定包廂裡只有他和一個娛樂場所從業人員。”
掃黃行動一波接着一波,江城只要有點規模的洗浴場所都不敢從事賣-淫活動,想以掃黃名義抓他比較難。
韋樂山點上香菸,又問道:“除了洗浴城都去過哪些地方?”
“早上起來的比較晚,10點12分才從房間出來,去對面商場負一層小吃排擋要了幾個小菜,買了一瓶半斤裝的白酒,一邊喝酒一邊用手機上網看新聞,一直看到快11點時才離開。從商場出來沿着紹關路往東走,看上去像毫無目標的閒逛,最後進了這家洗浴城。”
“挺清閒了。”
“搞錯了人。一擊不中,他似乎一點都不急。我也感覺很奇怪。”
正說着,音響裡傳來偵查員急促的呼叫聲:“洞三。洞三,目標正在結賬換鞋,馬上出來。”
“洞三收到,洞三收到。”
等了大約五六分鐘,一個西裝革履的小平頭走出洗浴城,他擡起胳膊看了看時間,又四處環顧了一下,才攔了一輛出租車往長江路方向駛去。
快捷酒店在相反方向,他肯定打算去見什麼人。
韋樂山有些興奮。接過沙志會端來的飯菜三口兩口吃完,剛放下筷子,正準備喝水,常樂坤突然把音響切換到另一個音頻信號上。
“你好,我406房間房客,對對對,李忠平……是這樣的,我有急事要去bj,正在去機場的路上。來不及回去退房,你幫我退一下,反正裡面沒什麼東西。押金……押金沒關係,不就兩百塊嗎。等有時間再去拿。”
江慧如冷哼道:“睜着眼睛說瞎話,這哪是去機場的路。”
快捷酒店那邊全佈置好了,他居然連房得不回去退直接走人。韋樂山不禁皺起眉頭:“是不是跟蹤監視人員身份暴露了?”
“他們很謹慎,應該沒有。”
“那他爲什麼這麼緊張。肯定察覺到了什麼。”
“也許做賊心虛。”
出租車沿長江路一直往東行駛,過了一個又一個紅綠燈。穿城而過,司機拉了個大活兒,一直把他送到西霞區的一個高速入口。
一輛黑色大衆越野車出現在顯示器裡,李忠平付完打車費,鑽進越野車,拿卡上高速,直接往sh方向駛去。
揚聲器裡又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叫聲,四輛懸掛普通牌照的跟蹤車輛,在市局刑偵局重案一大隊副大隊長指揮下迅速跟了上去,兩輛超到前面,兩輛跟在後面,確保其在視線之內。
他在洗浴城洗澡時便衣幹警們沒閒着,在其手機裡安裝的竊聽器終於派上用場。
李忠平不明所以,坐在副駕駛上不無得意地笑道:“老四,姓許的把錢打過來了,到了東州你給吳三打個電話,讓他打發那幾個小子回老家避避。然後再給吳三打5萬塊錢,讓他有多遠走多遠,有事再聯繫他。”
老四扶着方向盤問:“李哥,姓許的打了多少?”
“100萬。”
“哪來這麼多,不是50萬嗎?”
“他個小屁孩,自以爲喝了幾天洋墨水,就把我們全當傻子。想再加200萬,讓我們一起教訓抓他老子的小警察。教訓警察,開什麼玩笑,我可不想有命賺錢沒命花,先把訂金拿到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出來混不就是圖財嗎,這種事幹過不是一次兩次,老四哈哈大笑道:“150萬,可以了。”
“他有錢,不在乎這點。”
李忠平掏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一臉壞笑着說:“抓他老子的這個警察叫邰超,公安廳的,網上有微-博,蠻有名氣。民不與官鬥,別說找不到,就算找到也不能動。很多事公安不是查不到,是不想查。要是把他們惹急了,我們一個都跑不掉。”
老四同樣坐過牢,非常清楚跟國家機器作對有什麼下場,掏出根香菸笑道:“吳三他們搞錯了也好,畢竟辭職的警察也是警察,至少有關係。”
小心駛得萬年船,李忠平不想栽在這件小事上,低聲問:“那個倒黴鬼傷得嚴不嚴重?”
“斷了幾根肋骨,不嚴重。”
“你親眼看見了?”
“看見了,繳費的時候我就站在那個女律師邊上,長得挺漂亮的。”
“警察有沒有去醫院?”
“警察去了一個,親戚朋友不少,好像跟醫院有點關係,我走的時候她們請了一個什麼主任。”
“做律師的,肯定認識不少人。”
李忠平松下口氣,一臉嚴肅地告誡道:“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吳三一定要盯好了,讓他拿到錢趕快滾蛋。”
對老四來說這真算不上什麼事,拍着方向盤信誓旦旦地保證道:“李哥,放心吧。就算那幾個小子把吳三交出來也連累不到你,他們拿錢辦事。什麼都不知道。吳三要是不仗義,我扛。幾根肋骨。他們能判我幾年?”
對客戶不誠信,不能對兄弟不講義氣。
李忠平拍了拍他胳膊道:“老四,有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跟以前一樣,你四我六,到了東州就分錢。”
“李哥,太客氣了,我跟你不光爲了錢。”
“我知道,所以這麼多人只信任你,只把你當親兄弟。”
李忠平點上香菸深吸了一口。又拿起手機道:“姓許的目中無人,又有錢,戲有得唱。把吳三的事處理好之後,你想方設法找套警服,找個跟這個小警察身材差不多的人。演場戲,拍幾張照片,傳到網上去,證明我們把事情辦了,催他把剩下的150萬打過來。”
“他要是不打呢?”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酒店在那兒搬不走,不給錢去濱安找他舅舅,去sh找他姐夫。”
幹得就是這活兒,賺得就是這個錢。老四點點頭,又問道:“那個辭職當教授的警察怎麼辦?”
“反正他人在美國,找個身材差不多的再演一出。再拍幾張照片。他跟我們是同謀,不。應該是主謀。既不敢來江城覈實,也不敢報警。只有老老實實給錢。”
“行,我把吳三的事處理好了就想辦法。”
……
兩個嫌犯的對話把韋樂山搞得啼笑皆非,略作權衡了一番,斬釘截鐵地命令道:“小常,聯繫高速交警總隊,請他們立即組織警力在下一個服務區附近路段設卡。通知監視組,在設卡路段實施抓捕。”
所有推測全部得到證實,常樂坤興奮不已地起身道:“是!”
省廳刑偵局長親自組織偵辦的案子,高速交警總隊非常配合,一接到電話立即命令高速交警三支隊出警,幾輛警車和一輛事故救援車駛上高速,有條不紊地擺了近一公里危險警示牌,僞裝成前面出了交通事故的樣子。
在江城都沒事,出了江城更不會有事。
李忠平和老四不疑有詐,見緊急停車帶上停着一輛警車,一個交警和一個協警一個勁兒打手勢,很配合的減速慢行。
越往前開,前車速度越慢,而且打起雙閃。老四不想被後面的車追尾,急忙跟着打開危險警示燈。
往前開了大約500米,四個行車道只有兩個放行,所有車輛都必須聽交警指揮。
前面的車停了,老四隻能也停下,二人正你一言我一語討論着前面事故大不大、有沒有死人之時,前後左右幾輛車上突然下來十幾個人,其中幾個竟拔出手槍,指着他們喝斥道:“我們是江城市公安局刑警,立即下車!”
前後左右全堵死了,插翅難飛。
現在的警察真敢開槍,李忠平嚇出一身冷汗,不敢有任何大動作,小心翼翼摁下車窗,裝出一副很無辜的樣子問:“警察同志,你們這是做什麼,你們肯定搞錯了。”
“是啊,我們什麼都沒做,連超速都沒有。”
顧副大隊長伸出胳膊,飛快地拔下車鑰匙,一邊示意幹警們拉車門抓人,一邊冷冷地說:“李忠平,老四,我們沒搞錯。”
江滬高速是江省最繁忙、車流量最大的高速公路,不能因爲抓捕行動而影響交通,顧副大隊長舉起對講機跟前面的交警打了個招呼,把二人分別押上兩輛車,安排一個刑警開他們的車,在交警的警車引導下沿緊急停車帶直接開進服務區。
東窗事發,李忠平百思不得其解,怎麼也想不通警察爲什麼能查到他身上。重案一大隊長只負責跟蹤和抓捕,沒必要跟他浪費口水。
老四就不一樣了,監聽記錄顯示他是故意傷人的具體組織者,想盡快抓獲那幾個動手的歹徒,必須立即從他這兒打開突破口。
顧大隊舉着手機問:“錢光軍,想不想立功?”
“立什麼功,我什麼都不知道,警察同志你們一定搞錯了。”
慣犯就是慣犯,到這個時候還狡辯,顧大隊緊盯着他雙眼,面無表情地警告道:“錢光軍,錢老四,你以爲不配合我們就找不到吳三,就抓不到那幾個故意殺人的嫌犯?這是給你機會,不想說是吧,行,你什麼都不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