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的核心建築榮禧堂,今天一改往日冷清來客稀少的模樣,各家公侯府、二三品官員夫人絡繹不絕的趕來。
王夫人守在門邊,容光煥發的迎接來客,面上的笑容不斷,一點都不像賈府裡暗暗流傳外號的面慈心狠大夫人。
只要在賈府裡工作超過五年的僕人丫鬟們,就知道被王夫人逼得孤身離開賈府,或者跳井的丫鬟都有好幾個。
前不久,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發生,丫鬟金釧被王夫人呵斥責罰後,跳井自殺。
今日丫鬟僕婦感到十分奇怪,怎麼一下來這麼多尊貴大人物的夫人,連王夫人都笑得合不攏嘴。
沒人給他們解釋原因,丫鬟們也不敢去問,小心謹慎的做事,不敢出錯。
否則在如此多尊貴的夫人面前丟賈府的臉,後果不堪設想,誰也不想做第二個金釧。
一頭銀髮,面色紅潤,顯得非常精神的賈母,笑呵呵的與來客們交談,一雙老眼裡露出幾分懷念之色。
三四十年前,鼎盛時期的賈府也是這般醒目,在貴族高官圈子裡是個不可忽視的存在。
不知道從幾時起,公侯們上門拜訪的少了,文官夫人更是懶得上門敘舊,賈府漸漸的從頂級貴族行列中滑落。
“老夫人看着太精神了,我真是羨慕不已,才五十幾歲就感到精力不濟。肯定有什麼特別的養生秘方,我就舍了臉求抄寫一份。”
“我記得上次來榮國府時,就覺得府中貴氣瀰漫,如今果然這樣,出了一位貴妃娘娘。今後賈府定然是大周朝最尊貴的家族之一。”
衆貴婦說着奉承話,廳中氣氛融洽至極,甜蜜如糖,每一口呼吸都像蜂蜜那樣香甜。
賈母連連擺手,老臉笑得看不見皺紋,儘管知道貴婦們口中不盡不實,依然飄飄欲仙,滿臉紅光。
“老夫人,聽說賢德妃娘娘回賈府了?不知我們有沒有拜見的榮幸。”
鎮國公夫人語氣平淡的說着,一雙眼睛死死盯着賈母面龐。
其他人紛紛收聲,暗道戲肉來了,紛紛打起精神,她們之所以來賈府就是爲了這個。
“嗯,娘娘是回來了。”
賈母笑着指着衆多貴婦,面上沒有明顯的惱色,“你們的消息很靈通嘛。”
“好多人見到一隻大白鶴載着三人,從皇宮來到賈府,人人可見。”
鎮國公夫人有些急切的,都沒有很好掩飾,再次請求拜見賈元春。
如今皇宮一片混亂,各種消息傳得到處都是,讓人分不清真假。
儘管各貴族高官使出了全部力氣,藉助以往的關係打探皇宮內部消息,得到的依然是一團毛線,真假消息混在一起。
“你們恐怕要空手而歸,娘娘也不清楚宮內的具體形勢。到處都是混亂,失去控制的禁衛,竊取財物的太監,一切失去秩序。”
賈母搖了搖頭,面色沉重,語氣肅然,轉述了賈元春部分話語。
啊!
鎮國公夫人等婦人張大嘴巴,魂魄都受到巨大沖擊,皇宮竟然變成這樣!
她們這些公侯貴族,二三品高官家族,似乎無法避免接下來的動盪,形勢危急。
踏踏,踏踏。
丫鬟鴛鴦急切的來到賈母身邊,小聲的通報:“老祖宗,大門外來了一位渾身邋遢的跛腳道人,指明要見您。”
“趕走他不就得了!”
賈母深深皺眉,面露不快的看着鴛鴦,這種小事都處理不好!
“他,趕不走!”
鴛鴦深吸了一口氣,臉色發白,嬌軀微微抖動,“不管是去了五個人,還是十五個人,跛腳道人都站在原地,別人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賈母立即明白,這位跛腳道人不是騙吃騙喝的傢伙,而是真正的高人修士。
現在那跛腳道人算是給賈府面子,否則強闖進來,沒有人能抵擋。
至於同樣是修士的賈環,賈母不抱太大希望,那小子明顯還記恨賈家,很可能不會出手。
“去將他請來。”
賈母很快做出決定。
諸位貴族高官的夫人,好奇的看到賈母面色大變,顯然是發生不尋常的事情。
不少人心情激動起來,即使沒能見到尊貴的賢德妃娘娘,但這趟總算沒有白來。
沒多久,鴛鴦去而復返。
身後則是一位大大方方的道人,將這裡當做自家一樣輕鬆,露出腳趾頭的布鞋自由自在的踩在大理石地面上。
唔!
一些婦人捂住鼻子,眼中露出厭惡之色,暗暗詛咒不斷。
那位走路不平衡,跛了左腳的道人,身上的青色道袍都髒的發黑了,氣味濃烈刺鼻。
若不是心裡有着濃濃好奇,至少會有一半婦人徑直離開,頭也不回。
“道長,你來賈府所爲何事?”
賈母隱隱覺得跛腳道人有些面善,但想不起來何時見過,年紀大了記憶衰退是必然。
“老夫人,我們見過一次,就在賈寶玉出生那一天。當時我身邊還有位僧人,你記起來了吧。”
跛腳道人毫不見外的尋了張椅子坐下,端起茶盞往嘴裡倒,不斷讚許好茶。
“是你們!”
賈母被提醒,還真回憶起十幾年前賈寶玉剛剛出生,就有一僧一道兩人扣門,留下一首晦澀難懂的詩詞就離去。
當時沒人在意,只當是討茶水的道士僧人,給了一封紅包。
“貧道發現賈家氣運變化,有些不妥,特來查看。老夫人有什麼想說的嗎?”
跛腳道人將喝乾淨的茶盞放下,左手撓了幾下頭皮,雪花一樣的皮屑掉落在發黑的青色道袍上。
“道長有話直說。”
賈母微微眯眼,板着老臉,面無表情。
“賈元春的歸宿是皇宮,不能留在賈府,今天就要送走。”
跛腳道人語氣輕鬆,就像是買什麼菜的小事。
嘶!
諸位貴族高官家的婦人,睜大眼睛,心裡驚濤駭浪,難以置信。
這道士怕是瘋了吧,竟然在賈府內口出狂言!難道不怕棍棒刀劍?
“還有賈寶玉,讓他出來見我,記得帶上出生時那塊玉。”
跛腳道士笑着說道,彷彿他纔是賈府的主人,至高無上,沒有人可以違背。
“來人啊!”
賈母抓起椅子邊的柺杖,狠狠的頓在地上,大聲疾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