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城隍廟祝髮出訊息,一位位弟子將消息送到大臣勳貴府上。
沒多久,一輛又一輛的馬車或轎子從豪宅裡出來,奔向京師唯一的一座城隍廟。
魏思文坐在馬車裡,聽着車軲轆碾過石板的清脆聲音,還嫌不足,朝着車伕喊道:“快點,再快點。”
十六歲的魏思文,行事叛逆,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大少爺,路上行人很多,無法提高速度了。”
車伕面露無奈,指着馬車前方熙熙融融的人羣說道。
“給我撞過去!將首輔的旗號打出去,看誰敢攔在馬車面前找死。”
魏思文臉上浮現桀驁之色,不在乎的說道。
“大少爺坐穩了,我這就快馬加鞭。”
車伕說歸說,手上高高揚起的鞭子卻輕輕落在馬臀上,略微提高一點速度,實際沒有提升太多。
這樣和藹的行爲,放在半個月之前是從來沒有的。
車伕之前就撞死過三個人,代價不過扔下五兩十兩銀子而已,沒有衙役敢來到首輔大門前,追究肇事者。
現在卻不能再做那樣的事了,舉頭三尺有神明不再是一句空話,而是實實在在的真實。
大同星君看着你,任何過於囂張的公子哥,都會遭到強烈壓制。
車伕知道七天前,兵部尚書三公子騎馬撞死兩個貧民階層的幼兒,按照原來的規矩扔下二十兩銀子作爲賠償,結果事情的發展出乎所有人意料。
當晚就有城隍手下陰兵,奉着大同星君的命令,拉走兵部尚書三公子的魂魄,將他打入陰地裡受那百年冰凍之苦。
尚書大人自然不甘心,發動所有人脈去找城隍的麻煩,甚至調動五城兵馬司,打算拆掉城隍廟。
最終結果卻是,兵部尚書突發疾病不能理事,不得不告老還鄉。
從那時起,京師各豪門奴僕再也不敢橫行街頭,做那撞死平民的事情。魏藻德也不例外,對家中奴僕,下達了安分的命令。
魏思文撩開車簾子,往外一看,頓時怒了:“好啊,你竟然糊弄本公子,回去後要狠狠教訓你!”
車伕耷拉着頭,像是受到欺負的媳婦,委委屈屈的說:“大少爺,老爺對我們下了死命令,讓我們這些下人收斂脾氣,不然我纔不會在乎普通人的生命。”
“氣死我了!”
魏思文一聽是自家的首輔老爹的命令,不敢違背。
馬車顛簸着行駛半個小時,終於停在城隍廟前,魏思文立即跳到地上,就要推開廟門進去。
車伕趕緊拉着他,小聲說:“大少爺,要先讓人通報一下,不能直接闖進去,那樣太失禮。”
“真實的,這麼麻煩。”
魏思文不耐煩的揮手,“還不趕緊通報。”
沒多久,一位身着玄色道袍的年輕道童,從城隍廟裡出來迎接他們。
“跟我走,記得不要偏離路線,否則後果自負。”
道童臉色冷淡的說,像是被迫中斷手頭事情,十分的不開心。
魏思文爆發了,大聲說:“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敢這樣和我說話!”
“不想進來就回去。”
道童面無表情的看了魏思文一眼,轉身走入城隍廟。
“老頭子說來這裡有仙緣,區區一個道童也給我臉色看,真是氣死我了!”
魏思文氣得火冒三丈,額頭青筋鼓起,掄起拳頭重重砸在大門上。
“大少爺,不要忘記老爺的吩咐啊。”
車伕滿臉緊張,站在魏思文身後,似乎會死死阻止他離開。
吱嘎!
一輛通體黃銅製成,渾身金光閃閃的奢侈馬車停在城隍廟前,將魏家的馬車擠到一邊,動作十分粗暴。
魏思文這會卻忍下怒氣,仔細打量新來的馬車,沒有立即衝上去呵斥。他行事驕橫,但不是白癡,知道這種昂貴華麗的車輛不是一般人能使用的。
車伕看到新來馬車尾部,掛着大大的英國公張的銀牌,眼神一縮,小聲道:“是英國公張家大房的馬車,大少爺不要亂來。”
“我是那種蠢蛋?”
魏思文狠狠瞪了車伕一眼。
張家馬車上,下來一位十七八歲的年輕男性,被六名氣質彪悍的侍衛圈住。
“英國公張玉來訪。”
“跟我來。”
之前的冷麪道童再度出現,惜字如金,就要領着張玉進入廟裡。那些凶神惡煞的侍衛,不被允許進去。
魏思文悄悄跟上,一路暢通無阻,沒有任何人攔下他。
連英國公都派出大房嫡子,這裡面肯定有很重要的機緣,絕對不能錯過。至於先前的衝突,根本不算什麼。
道童領着章魚,還有魏思文徑直來到城隍廟最深處,一座單獨的大殿裡。
大殿中央只要一座丈高的城隍神像,坐在漆黑的書桌前,左手握着書冊,右手拿着一支半米長的大毛筆。
“進去等着。”
道童目光冷淡的瞥了魏思文一眼,當做沒有看到,拋下一句話就離開。
“在下張玉,兄臺貴姓。”
張玉彷彿來到自己家一樣,一屁股坐在神像下方、中間位置的蒲團上,笑着問道。
“魏思文見過小公爺。”
魏思文臉上掛着微笑,和氣的拱手。
他這時完全沒有首輔兒子的架子,很好說話的樣子,要是廟外的車伕見了,肯定會大吃一驚。
作爲二代圈子中的一員,誰不能惹一定要心中有數,不然踢上鐵板可沒人來救他。
別看魏藻德做了首輔,但根基不穩,尤其是王朝末日時期,掌管兵力的勳貴說話更響亮。
英國公就是京師軍隊最高統帥之一,理論上掌管十萬士兵的京營,雖然大家都知道京營爛到家,但名頭還是很唬人的。
“你是首輔家的公子吧,不要見外,我們兩家都是爲大明效力。”
張玉十分熱情,自來熟的模樣,很快就和魏思文打成一片。
兩人聊了一會天,似乎就成了老朋友。張玉忍不住問:“魏老弟,你怎麼不去文曲星那邊?你爸可是大明首輔啊。”
“誰曉得呢,反正我只是奉着他的命令來城隍廟這邊。”
魏思文嘴上如此說,心裡卻非常清楚原因。他自己不是科舉那塊料,至今連秀才都不是,他老爹失望無比。
陸續有人進入大殿,像工部尚書公子、襄城伯公子等等,人數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