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
玄天站在雨中，目光冷漠無情地落在蘇芮手中緊扣的盒子上。
他的眼中似乎既沒有蘇芮也沒有蘇白，只有盒子。
蘇芮以最快的速度打開盒子，神識在同一刻衝入戒中，找到那一滴玄龜靈……雨幕將她兇狠掀飛，玄天的袖子瞬間暴漲，他的手在這一刻伸到蘇芮面前，甩開蘇芮，從她手裡把白戒奪了過去。
蘇芮無法抵抗，這一瞬間她才知道玄天的力量有多強，以前又是多麼縱容她。
“阿芮——”耳中傳來蘇白的聲音。
蘇芮茫然地向四處看去。
“打開劍匣，離開這裡，越遠越好。”簡潔有力的聲音是從背後的劍匣傳來。
已經換過來了！蘇芮忽然明白了什麼，手按向劍匣，但劍匣中的力量更大，千神絕衝出劍匣，擋在蘇芮面前。
“咣——”的一聲，以望月閣爲中心，雨水無聲地向外飛去，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水圈。
太古門正在打坐、修煉的修士們同時向外震去，外面的飛向更遠的地方，屋裡的直接穿牆而出。無論是誰，都在這一刻同時驚醒、驚懼、顫抖。
若不是千神絕抵擋了玄天這一擊，蘇芮已經粉身碎骨。
蘇芮滾落在地的時候發現不遠的泥水裡還有一個人。
是秋芙。
“呵呵呵，阻擋主上合體的人只有死路一條。”滿身是血的秋芙咯咯笑了起來。
蘇芮忽然後悔沒弄死她，她淌過水抓起破爛的秋芙：“他們在比什麼？你知道些什麼？”
聽見秋芙喉嚨裡“呼哧呼哧”的聲音，蘇芮才意識到自己掐的太緊了，鬆了一線縫隙給她。
秋芙陰鷙笑道：“賤人，主上對你死心了，他要收回自己的力量，你什麼也得不到。”
蘇芮一巴掌把她扇了出去。
擡頭看天，沉得跟墨汁一樣，只有兩道光芒。
打妖鞭撕裂雨幕，玄天一鞭抽出，奇異的鞭響有如龍吟，蒼穹之上立即響起炸雷。
這可怕的力量，好像世界之主在發作，要毀掉他所創造的一切。
蘇芮手中出現一道藍色長劍，成爲這個世界唯一的一點光迎向玄天手中的長鞭。
“轟——”傾塌的聲音。
從右臂到全身，蘇芮找不到屬於自己的感覺，僅憑本能堅持捏碎了那一把藏在手心的裂空符。
精心準備的逃亡底牌，被迫提前亮了出來。
幽光一閃，玄天面前失去了對手。
但他眼睛只動了一下，就朝着千流城南面追去。
“放我出去——”蘇白在蘇芮識海里大叫。
“不——”
“我不是個老東西麼？”
“……”
“你跟他賭什麼了？我？”
蘇白聲音默了默：“在不告訴你我和他的關係的前提下，誰在天亮之前得到你誰就算贏，贏的人擁有那塊藏龍骨。”
很好，把她當做遊戲道具，哈？
蘇芮手中的裂空符在疾速消失，但萬萬沒想到玄天速度那麼快，無論化出幾個分神引開他，都能在最短的時間被他精準地追上。
“你不是贏了麼？”沉默了一會兒蘇芮道。
“很顯然，他反悔了。”
玄凌本來就是玄天的蛇尾。誰能受得了別人愛只愛自己的一部分，愛吧，還要把這一部分帶走。這就好像“我喜歡你的眼睛我把它挖走了”。不由得玄天發狂。
蘇芮早出了千流城的範圍，這次使用的裂空符是用飄渺宗之法精心製作的，一張裂空符可以瞬間將人轉移到千里之外，但無論她到哪裡，第一眼看到的都是陰沉沉、黑漆漆的天，這說明，玄天就在身後。
行走在世界末日或者自己的噩夢裡，蘇芮就是這種感覺。
如果是別的修士，或許已經崩潰。但蘇芮卻咬着牙，忍着脫力的感覺一次次向前。
在漫長的歲月裡，堅持已經成爲一種習慣。
默默地承受，希望或許就在不經意的時候來臨。
屁……用也沒有！
打妖鞭劃破天際，蘇芮一頭向前栽去，要不是對方想要她的命，她簡直不知道死哪裡去了。
“啪——啪——”
滾雷一樣的聲音，細聽纔是鞭聲的震顫。聽到時，鞭子已經打到身上時，在雷光之下頓時裂出白色的骨頭。
“玄凌——”
一聲呼喚，識海翻天覆地。
那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喚，即使是蘇芮也能感受得到。
蘇芮在泥水中仰望那俯身冷漠注視大地的人。
玄凌，他要的只是屬於他的東西了。
那樣看着她，有如螻蟻一般。
腦中驀然一聲嘆息，蘇白從蘇芮識海衝出，迎向那正在等待自己的玄武之神。
千神絕在空中發出尖銳的響聲，它的光芒令天際亮了一些，但也僅此而已。
玄天脣角帶着一絲譏笑，根本不去抵抗，只是眉心亮了起來。與此同時，一團明亮的光芒也從千神絕裡逸出飛向玄天。
分離的軀體終於要回來了，血肉相近的溫暖感覺籠罩全身。這感覺讓剛剛經歷的痛苦削減了不少，以後他都不會再有這種痛苦，因爲他會徹底地融合這段骨血，毀掉這段感情。
蘇芮站了起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她沒有念任何口訣，只是在用元神召喚千神絕，一遍一遍，在心裡默唸蘇白的名字。
飛近玄天的亮光忽然停住。
玄天不由微微轉動了下頭顱。
沉沉的天幕之下，他像一道光那樣美，也像光一樣沒有任何感情。
千神絕在空中緩慢地掉轉方向——它感受到蘇芮的召喚了。
玄天皺了皺眉，看向大地上挺直脊樑站立的女子，身姿飄渺如雲穿透黑暗，拍掌而下。
結束。他心裡說。
他看到女子眼中的詫異，卻沒有任何感覺。
直到那可怕的感覺從身後傳來。
沒有想到“它”竟然誕生出了自己的意識，難怪“它”不肯與他合體。
玄天背後，千神絕呼嘯而至，天空本來是陰沉灰暗，現在卻有一半是純黑的漩渦。
蘇芮瞳孔放大，沒有想到蘇白並未被玄天控制，方纔只是使詐，現在纔是對玄天致命一擊。
兩個人，一樣的狠、絕啊！
玄天冷冷一笑，暫且放過蘇芮，回身雙袖一揮。
蘇芮腦中閃過一道白光，她感受到了蘇白最後的想法。
兩個人元神雙/修已久，彼此瞭解極深，所以纔有一剎那的心靈相通。蘇白現在的這一招叫做子母絕，是兩個人從子母劍變化而來，一劍斷了，劍中還有一劍，殺人於防不勝防。
玄天抵抗得了這一擊，剩下的就是要對付自己，他必定會忽略掉第二招……
玄天雙袖揮出，以他爲中心形成了一個白色光暈，他姿態不疾不徐，對千神絕割裂時空的威力絲毫不懼，遊刃有餘。單看蘇芮這能手撕泰宇的強橫妖修都用手插着地防止自己被颳走可想而知蘇白這一擊的可怖。
“咣——”整個大地都在迴音。
如蘇芮所料，千神絕疾速敗退。
玄天轉過身來。
蘇芮沒有趁機逃走令他有些奇怪，但他並不想多想。
可蘇芮忽然衝了上來。
她伸出雙臂做出了一個奇怪的動作。
玄天還沒看清楚那是什麼動作，黑色的光芒已從地下逸出穿透蘇芮的軀體，靈爆捲起玄天的衣衫，擋住了他的臉。
等他轉過身時，看到千神絕追着飛起的蘇芮而去。
蘇芮摔落在地上失去了知覺，蘇白現出身來握住她手：“傻瓜——”爲什麼要這麼做？
玄天這時才覺出蘇芮方纔那個動作有點像擁抱，但……爲什麼呢？
他慢慢地看向那個被玄凌抱在懷裡的女子，她睜開了眼睛，卻看向自己，然後才轉向身邊的人，最後慢慢闔上了眼睛，手也無力地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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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他一定不會偷襲玄天。如果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他寧願跟玄天合體，那樣至少她還活着……蘇白在心裡不止一次的想着。曾經不可一世的大能從來不懼生死，也不在乎什麼靈丹妙藥，但現在他卻恨自己不能掌控生死，沒有可以起死回生的靈藥……誰來救救他的寶貝，他的乖寶……他心事沉沉，兩耳發聾，沉浸在自己悲傷的無望的世界裡，直到那個聲音重複了好幾遍才聽見。
“蘇白你個混蛋，還不趕快抱着我跑，你要等他清醒過來？”
啊？
“媽蛋，老子還沒死呢！噓——別被他發現了。”
啊！
“啊你個頭啊，淡定！老子只是被戳透了皮……媽的，你下次再從老子的菊/花開始戳老子跟你沒完！”
……
蘇白有生以來最爲小心地觀察了一下玄天，對方一動不動，似乎沉浸在了悲傷之中。
這是當然的，自己都那麼傷心，他體積比自己大，應該更傷心。
蘇白抱着蘇芮開始後退，玄天似乎沒有發現。他速度很快，一會兒就看不見玄天了。
“好了，你能告訴我爲什麼剛纔會像死了一樣？”蘇白完全不能保持氣度，他覺得自己被蘇芮嚇回到了小時候。
“閉氣、關閉每片鱗甲、每個毛孔，每條鱷魚都會。”蘇芮咧了一下嘴，但笑的着實難看。
“別說話，你休息會兒。”
過了一會兒，蘇芮問：“你看我的頭有沒有不一樣的？”
蘇白奇怪她的話，低頭一看，只見那條一直都在的抹額已經遮掩不住下面的滾滾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