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一輛黑色的奧迪Q7在淡淡的晨霧中駛出了市區,徑直開上了高速公路。
車內,楚小白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一臉的疲態,睡眼惺忪地說道:
“方揚,不就是去看個硫鐵礦嗎?用得着這麼早出發嗎?這天還沒亮透呢!”
說完楚小白忍不住又打了個呵欠,說道:
“不行,我得再眯會兒……”
說完,他將座位往後排放了放,整個人窩在座椅中閉上了眼睛。
方揚一邊開車一邊笑着說道:
“小白哥,這路上要四五個小時呢!我們開到南浦剛好吃午飯,完事兒下午就可以去現場考察了!再晚點兒出來的話,時間就不趕趟了!”
楚小白眼睛也沒睜開,繼續打了個呵欠說道:
“我已經睡着了……不用管我,好好開車……”
方揚苦笑着扭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繼續認真地駕車。
後座上坐着蘇荷與蘇俊姐弟倆。蘇俊的眼中充滿了興奮和期待,他一兩個月沒回去了,也挺想念在老家的同學朋友的,而且這次從京城帶回了戲劇學院的錄取通知書,也算是衣錦還鄉了,中央戲劇學院可是所有表演藝術類院校中的最高學府了!蘇俊有值得驕傲的資本。
相比之下蘇荷的神色就淡定多了,方揚的策略是正確的,蘇俊一出馬,很快蘇荷就同意一起回去了,就當去散心了唄!從小到大蘇荷就很照顧弟弟,他的這個要求雖然有些奇怪,但蘇荷還是決定滿足弟弟的要求,反正奶奶在榕城有專業的團隊照料,而且吳媽等兩個家政保姆也可以幫忙,確實也不需要擔心什麼。
車子沿着高速公路一路北上,楚小白在副駕駛位子上呼呼大睡,不時地發出一陣鼾聲。蘇荷與蘇俊姐弟倆則在後座小聲地說着話,偶爾方揚也會搭一打茬,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還不到中午十一點的時候,方揚的車子下了高速,然後沿着國道一路開往縣城,在十一點一刻左右,終於遠遠地看到縣城南大門那標誌性的雕塑了。
方揚直接將車子開到了縣委招待所對面的東方酒店。
方旭昨天給韓文海打了招呼之後,韓文海就在東方酒店定了包廂,一定要盡一盡地主之誼,盛情難卻,方揚和楚小白自然也不好推辭。
車子剛一停穩,一個人就從酒店門口的臺階上匆匆地迎了下來。
方揚一看,居然是蘇荷與蘇俊的叔叔蘇偉民,也不禁楞了一下。方揚等人推開車門下得車來,蘇偉民一看是方揚,而且自己的侄兒侄女都到齊了,臉上也露出了非常意外的神情,半晌才尷尬地說道:
“方……先生,小荷、小俊……”
說完他又禮貌地與楚小白點了點頭,卻是不知道如何稱呼。
原來上次方揚等人離開南浦之後,韓文海那時候也是初來乍到,他看到蘇偉民那天與方揚方旭等人在一個房間說話,推測蘇偉民應該是與方揚等人多少是能沾上點兒關係的。而且通過幾天的接觸,感覺蘇偉民工作還算踏實努力,而他剛來南浦還沒有配通訊員,乾脆就把蘇偉民從縣招待所調到身邊當通訊員了。
所謂的通訊員,其實幹的就是秘書的活,只不過縣處級的領導幹部按照規定是沒有配備專職秘書的,但是也只是稱呼不同罷了,其實本質上也是一樣的。
於是蘇偉民稀裡糊塗地就從一個在縣委辦不上不下的副主任兼招待所經理,搖身一變成了縣裡三號人物韓文海副書記的秘書,雖然行政級別沒有變化,但是地位卻是翻天覆地,他都能明顯感覺到平日裡那些對自己不冷不熱的同事們現在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蘇偉民對方揚還是充滿感激的,他知道方揚肯定沒有將上次的風波告訴韓文海,否則別說調自己當秘書了,就連縣招待所經理的位置都未必能保住,說不定就直接給自己調到一個偏遠鄉鎮掛一個有名無實的副職領導終老了。
既然有了進步的機會,蘇偉民也是緊緊抓住,雖然韓文海比他還年輕幾歲,但是在工作中蘇偉民卻是始終非常尊敬他,而且處處都注意與韓文海保持一致的步調,這段時間以來韓文海對他的工作還算比較滿意的。
今天韓文海告訴蘇偉民要接待幾個私人的朋友,在東方酒店定好了包廂,又叮囑蘇偉民在酒店門口等客人,並且把方揚的車號告訴了他,卻是沒有說明請來的客人是誰。
所以當蘇偉民看到下車的是方揚等人,尤其是看到蘇荷與蘇俊的時候,着實是吃了一驚,而且想起上次發生的事情,他依然感到十分尷尬。
“蘇主任,你好!”方揚微笑着打招呼道。
“叔叔!”
“叔叔!”
蘇荷蘇俊也上前來給蘇偉民打招呼,雖然因爲奶奶的事情上次鬧得有些不愉快,但是蘇荷性子向來恬淡,蘇偉民畢竟是自己的叔叔,而且奶奶那件事主要是嬸嬸何春芝的問題,所以蘇荷倒也沒有給蘇偉民臉色看。
方揚察言觀色的本事何其了得,他轉念一想就大致猜到了原委,於是微笑着問道:
“蘇主任,是韓書記讓你來等我們的吧?”
“是的是的!”蘇偉民連忙回答道,“韓書記說來了幾個朋友,我沒想到是方先生來了……”
看到蘇偉民神色之間依然有些拘謹,這原因方揚也是心知肚明,便神態和藹地給蘇偉民作介紹:
“蘇主任,這位是京城來的楚小白楚總,他纔是韓書記要宴請的主賓!”
說完,方揚又轉頭對楚小白說道:
“小白哥,這位是南浦縣縣委辦的蘇偉民副主任,專程在這裡等你的!”
“楚先生你好!”蘇偉民連忙與楚小白握手打招呼。
“韓書記已經在酒店裡等了,楚先生、方先生,請隨我來!”蘇偉民說道。
蘇偉民領着幾人徑直走到了東方酒店宴會區最大的包廂荷花閣門前。方揚看了看包廂的名字,不禁轉頭對蘇荷笑了笑。蘇荷的臉微微紅了一下,聽說要和縣裡的父母官共進午餐,蘇荷心裡始終有點兒緊張。
“大海哥!好久不見了!”一進屋,楚小白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喝茶的韓文海,於是笑着打招呼。
韓文海看到方揚等人進屋,也站起身來說道:
“小白,歡迎來到南浦啊!”
說完他又跟方揚等人也打了招呼,然後笑着說道:
“上桌吃飯吧!你們一路辛苦了!”
蘇偉民立刻招呼服務員開始上菜,然後又幫着服務員一起做一些開餐巾、倒酒之類的活計。
韓文海端着酒杯說道:
“小白、方揚,我聽方旭說幾位對我們硫鐵礦那個項目有興趣。我要感謝你們哪!這是對我縣招商引資工作的大力支持啊!來,這第一杯酒我敬你們!”
第一杯酒自然是一起喝的了,於是大家都共同舉杯,就連不喝酒的蘇荷也舉起了飲料杯。
喝完酒之後,楚小白半開玩笑地說道:
“大海哥,我發現基層真是挺能鍛鍊人的!你到東南任職纔多久啊!我就感覺你整個人的氣質都跟在發改委的時候不一樣了,嗯……怎麼說呢!就是有一種一方諸侯的霸氣!”
韓文海苦笑着說道:
“小白你可別扯了!以前在部委工作是不知道基層的難處啊,這一下來才真是切身體會到了,基層幹部都不容易啊!到處都是張嘴要錢的,哪件事情都不能耽誤,可是縣財政就那麼點錢,你說怎麼辦?”
方揚看了一眼韓文海,發覺他果然比上次要憔悴了不少。作爲黨委副書記,韓文海都對這個問題感觸良多,可見他確實是感同身受了。
韓文海頓了頓,接着說道:
“你就說這硫鐵礦吧!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時候,也是我們縣裡的明星企業、利稅大戶,每年爲財政貢獻了大量的資金。可這才短短几年光景,已經破敗成那樣了,產品銷量打不開,機器設備老舊不堪,現在是連年虧損啊!唉!這硫鐵礦已經成爲縣委縣政府領導的一塊心病了,改制勢在必行!”
說到這裡的時候,韓文海的神色堅定了許多,他對楚小白說道:
“小白,下午縣委要召開常委會,我是走不開了,我讓偉民陪着你們一起到硫鐵礦去看看,你們要真能把硫鐵礦這個項目接手過去,可真是幫了我大忙了!”
楚小白一聽韓文海把硫鐵礦說得那麼不堪,心裡也是直打鼓:方揚這小子靠不靠譜啊!別到時候錢沒賺着,資金還給套牢在裡頭了!
所以他聽了韓文海的話之後,連忙說道:
“大海哥,這次來我主要就是看看情況,還沒決定要不要投資呢……”
方揚見狀心中暗笑,如果楚小白知道這個破敗的硫鐵礦附近,就有一個價值連城的大理石礦脈的話,不知道還會不會這樣一幅表情。
韓文海其實也沒抱太大的指望,所以也笑了笑說道:
“先去看看吧!投不投資兄弟我都承你們這份情了……偉民,下午你要把客人陪好,服務保障要做到位!”
蘇偉民連忙起身點頭答應。
韓文海又熱情地說道:
“你們去硫鐵礦,半天時間應該可以跑一個來回了,晚上我請你們去吃正宗的農家樂吧!”
方揚連忙說道:
“大海哥,晚上就免了吧,我這好不容易回一趟老家,明天又要返回榮臣郭立,我怎麼着也得陪老媽吃頓飯吧!”
楚小白一聽,拍了拍腦袋說道:
“我怎麼把這事兒給忘記了呢!方揚,阿姨在這邊,我既然來了,肯定要上門拜訪一下的。”
韓文海微微沉吟了一下,也笑着說道:
“小白說得對,我看要不晚上我們一起去你家拜訪一下阿姨吧!至於吃飯的問題,就讓偉民去那家農家樂訂餐,然後送過去就好了!”
方揚上次說請他關照自己的母親,韓文海依然還記得。上次時間緊迫,而這次卻是還有時間,如果再不上門看看,那真是於禮不和了。
方揚一聽說韓文海也要去,腦子飛快地轉動,很快就做出了決斷,笑嘻嘻地說道:
“這樣也好,兩不誤嘛!那就照大海哥的指示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