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天養又換了笑臉,衝玉音子一揖,“前輩見諒,晚輩也就是個小肚雞腸的人,睚眥必報,絕非故意針對萬法教。”
玉音子心下雖怒,還是隻能強忍着,笑道:“這個我理解……”見關天養接過了裝着鏢箱和兩萬晶玉的乾坤袋,就又道:“誤會已經解除,關老闆也難得來趟赤峰山,務請多盤桓兩日,也好讓我等略盡地主之誼呀!”
關天養笑道:“如此仙山盛境,我原也想多留幾日的。可我也知道自己受歡迎,還是不要招人討厭了。就此告辭!”
玉音子又假意相留,見留不住,這又才命那名叫劉閒的弟子送下山去。
見關天養的身影消失在了雲端,一名老道跳將起來,“好狂妄的小子,撒野撒到我赤峰山來了?哼,剛纔我真是恨不得將他一掌拍死當場!”另一老道陰陰地道:“你一掌拍不死他!”“誰說我一掌拍不死他?”“就憑他一拳能將燕翔震到廳外去。我們這誰都不能將他一掌拍死。若不是自恃本事,他又豈敢來我赤峰山撒野?”
玉音子踱回來坐下,“關天養是狂妄了些,但卻並非存心來撒野。”
“掌門師兄這話何意?他剛纔說的,做的,哪有半點將我萬法教放在眼中了?”
玉音子眼裡掠過一絲寒芒,“就事而論,單憑燕翔做的那些事,只消告到乾坤庭去,咱們又豈能輕易收拾得了?到頭來還不是得廢了燕翔的修爲以作交待?”
衆人打了個寒噤。
玉音子又盯着燕翔的師父道:“桑師弟,你也不能因爲燕翔資質出衆就一味驕縱着他,這一回關天養明顯不想將事情鬧大了,所以才隻身上山來找我們理論。若他得罪的是別派,或者被乾坤庭得知了,咱們又如何護得了他?事情就是這麼回事,你們也不要怨人家做得過分了。”
桑師弟不甘地應了聲是。
“現在不是四五年前,這小子已經成了香餑餑,誰都想巴結着他。雖說我們沒必要這樣做,但也不能結成了仇家。年初我去玄武山朝拜,馬師兄還曾當着我等之面提起這小子,言下很是讚許,反覆叮囑我等人注意網羅人才,萬不能流到別家去了。大家也都知道,馬師兄座下的關門弟子陳朔就是這小子的生死兄弟,若是咱們與他爲難,陳朔又在馬師兄面前進我等之讒言,事情可就麻煩了。對於這小子,咱們不必在意,他在江州的生意該打壓還得打壓,不能讓他坐大,但陳朔那邊不得不有所顧忌!”
桑師弟唉了一聲,苦笑着搖頭道:“我還聽說,馬師兄曾暗示過陳朔,讓他尋機找這小子幫忙,將‘屠天’強化成仙器。若是辦到了,那掌門之位非陳朔莫屬!”
“這不可能吧,掌門大弟子可是厲克謹。不論才識、修爲、智慧還是人脈,陳朔可都沒法子和厲克謹比呢?”
“這誰說得定?”玉音子嘆了起來,“若陳朔真的能再給玄武宮添一件仙器,嘿嘿,一兩千年以內,咱們天下第一派的地位再無人能夠撼得動了。掌門之位讓陳朔坐個幾百年又有何不可?要知道再好的才識智慧、再高的修爲、再廣的人脈,也都比不起一件仙器來得重要呀……”
衆人也都黯然地嘆了回氣,“這小子不定就是看準了這一點,纔敢來赤峰山撒野呢!”
玉音子嗯了一聲,未置可否,“我說兩條:第一,門下弟子是有些驕狂得不像話了,該是約束一下的時候,可別鬧得馬師兄跟前去,不然誰都下不來臺。第二,陳朔那邊的關係要搞好,雲師弟,這事就專門交給你。只要和陳朔的關係搞好了,關天養那裡磕磕碰碰點也沒什麼。大家還有什麼補充的?”又議了一會兒事,玉音子這才宣佈散了。
關天養沒再回江州,只讓葉煌等人把幾大箱法寶送去交給張文宣便是。另拿了一萬晶玉出來,說是萬法教賠給葉輝和鏢局的損失。葉煌死活不要,關天養就說:“這些錢是你大哥拿命拼回來的,沒有不要的道理!”強塞給了葉煌,就取出符牌,召來了飛舟,徑回九夏城了。
回到家後,又收到一堆拜貼。關天養看也懶得看,就說:“挨家準備份禮,回了吧……”
這一趟雖說跑了七八天,身體上不累,但心裡累。萬法教出了名的驕橫自大,除了玄武宮,從不將人放在眼裡。上山前,他就篤定自玉音子以下,無人敢拿他怎樣,不然他也絕不敢如此放肆,當着玉音子等人的面,狠狠地羞辱起了燕翔。他所憑恃的當然是自身的實力,其次纔是與陳朔的關係。事實證明了他這一步棋是走對了,而且走得乾淨利落,讓萬法教上下狠狠地吃了一回癟。一想到燕翔怒不可遏,卻又拿他毫無奈何的神情,心下就說不出的痛快。但想到萬法教想盡辦法打壓懷遠堂的江州分店,又說不出的懊惱。
在梧桐樹下悶悶地坐了一回兒,便對蘇冠海說出去走走,晚上不回來吃飯了,有人來訪一律回絕。不想剛拉開院門,就見三名身着玄武宮服色的道士站在門外,最前頭的那人舉起手來,正要叫門呢。
“喲……”關天養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萬法教到底不甘心被這番羞辱,找上門來討說法了,臉色當場僵住。可待一看清了這些人都是玄武宮門下,而非萬法教時,又笑了開來,“幾位有事?”
“關兄弟,你好呀。幾年不見,你可是越發的英氣逼人了!”領頭的青年道士一拱手,嘻嘻地笑着說道。
關天養定睛一看,才認出是樑師曾門下的張國豪,也哈哈地笑了起來,“原來是張仙長!你不也一樣麼?我都差點沒能認出你來了。稀客呀稀客,請,請,裡面說話!”讓進院子後,就叫蘇冠海趕緊去泡茶。
“張仙長……”落座之後,關天養就客氣地要問明張國豪的來意。不想張國豪一擺手,“別左一個仙長,右一個仙長的,你看我渾身上下有半點的仙長?若是看得起,叫我一聲張大哥便是!”
張國豪的坦誠是發自內心的,不像樑師曾門下其他弟子,都一味模仿其師,渾身上下都是虛僞勁。讓過茶過,關天養就點頭道:“行,我就高攀了。張大哥是打從玄武山來麼?”
張國豪道:“不錯,我是奉師父之命來請你於半個月後參加在合江府七寶山玄天觀的除魔大會。這是貼子……”雙手擎過一份用晶玉拼貼而成的符貼,“請敬收!”
關天養雙手接過,一行恭楷自然呈現在眼前,打頭爲‘恭請九夏城關諱天養於某年某月某月,於某地參加除滅魔氣、蕩清戾氛一事,務請光臨’云云,其後詳細地說明了此次會議由誰發起,參與的都有哪些門派等等,末尾落款爲‘玄武宮真武觀住持馬承風恭拜’。
玄武宮爲正道領袖,其掌門也是理所當然的正道盟主。一般而言,正道各派有事需要協調,都由伏魔觀出面主持,只有遇危及整個修行界,或是正魔二道又將掀起對攻大戰時,纔會以玄武宮掌門的名義發出貼子,遍邀各派尊長與會。關天養能得到一份單獨的貼子,足見玄武宮對他的重視以及他在接下來即將拉開大幕的滅魔大戰中的作用了。
玄武宮上下關天養認識的人也不少了,除了眼前的張國豪,便只有馬承風給了他真誠的感覺。只是馬承風雖真誠,但骨子裡透出來的卻盡是威嚴和冷厲,教人難以親近。回想了一番五年前在龍山與馬承風的短短相晤,關天養依舊無法在心中勾勒出這個人的具體印象,就像天邊的一縷孤雲,總教人捉摸不定。
張國豪見關天養怔怔地出神,哪裡想到他是在回想馬承風留在腦海裡的印象呢?只當他的行程已經安排了下來,有難處,便問:“怎麼,關兄弟有重要的事情去辦麼?”
關天養忙笑了開來,“沒,沒有。馬真人這般看得起,還專門給我發份貼子,便是有再大的事我也得推了呀……”又問起陳朔的情況。
一提起陳朔,張國豪就越發的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地說起了陳朔在玄武山的驚人之舉,什麼力擒妖獸、獨闖劍陣、大戰同門……不下十幾樁。最奇妙的是,就這樣一個愛惹事生非的傢伙,人緣好得出奇,上上下下的人,莫不對他交口稱讚。關天養問原因,張國豪也說不出來,只說陳朔這人奇怪,任誰與他相處久了,都會感覺到親近。關天養見他說得沒邊沒際的,也就沒有再追問,而是陳朔還有幾年能夠下山。
“這個麼……”張國豪笑道,“我也說不好,得看他自己了。他已經凝成了元神,按說也可以向掌門師伯申請下山遊歷了。但門中的規矩是入門必須滿十年,且凝成了元神者才能下山遊歷。”話說到這裡,張國豪毫無徵兆地取出一件法寶,“關兄弟,這件東西你幫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