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熙是喜憂參半,郭良則是振奮之極,臉膛因激動泛着血一樣的紅光,說道:“關先生真乃神人也……”範文熙卻憂忡地道:“不知關先生想過沒有,若是各大門派不願配合呢?”
關天養將最後一口飯拔進了嘴裡,喝了一口,將餓粒衝進了喉裡,這才冷哼了一聲道:“你放心,他們一定會。正所謂皮之不存,毛將附焉。就算朝廷不管,他們也會合力承擔起來。現在是讓朝廷頂在了前面,他們退到了二線,還能保存實力,豈有不樂意的?”
範文熙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點頭道:“若能如此,那便最好了。洛陽得以保住,魔獸得以剿滅,都是關先生的功勞。皇上知道了,不定得有多高興呢!”
關天養將手一擺,哂然道:“也別運管他高不高興了,只要把事情做好,保住了百姓,剿滅魔物,不使其危禍天下,那就是天大的功德。”二人不敢應是,也不敢說不是,只得尷尬地坐着。關天養抹了嘴,將眉頭一皺,問道:“你們都吃的這飯食麼?有一小半都是糠呢!”
範文熙苦嘆道:“關先生見諒,伙伕們急切間找不到傢伙將糖篩了,士兵們吃的有一多半都是糠,快一個月沒沾過肉腥味。若不是事前在洛陽屯了足夠三十萬人食用三月的糧草,哪裡能堅持到現在?可若是再過半個月糧食還運不上來,就連糠也沒得吃了!”
關天養一凜,點頭嘆道:“方圓千里到處都是魔物,糧食這麼大宗的東西實在太容易遭到攻擊了!”
範文熙道:“郭大人前後派了十幾批人去接應,都因遭遇魔獸襲擊,鎩羽而歸,損失也是相當慘重的。兵部那邊只是叫我們堅守到底,說糧食總會想辦法運上來的。可十幾萬人堅守孤城,還有數萬百姓,若是糧草不能及時供應上來,大家都餓着肚子,哪還有力氣來守城?”
關天養聽他滿腹的牢騷,也只是嗯了一聲,“這個問題容我行向玄武宮的樑仙長反應一下,請他派出人手協助解決,總歸要儘量保證糧道的暢通就是!”
範文熙聽關天養這樣一說,頓時喜形於色,“如此就多謝關先生了!”
又詳細地問過了洛陽城的兵力部署、士氣情況之後,關天養這才辭走了。
送出轅門後,範文熙望着晴朗的長天,如釋重負地長嘆一聲,“蒼天吶,洛陽城,洛陽城算是保住了……”眼眶裡淚水漣漣,也沒心思卻拭。
郭良也跟着感慨道:“是呀,洛陽總算是保住了。各派的仙長們趕來幫忙,那也是爲了修積功德,不定哪天就撒手走了呢?可關先生是陛下的老師,素有濟世救人的胸懷,斷不至於撇下洛陽城撒手不管的!”
範文熙頻頻點頭,說道:“九夏城幾番遭遇危機,若不是有關先生出手襄助,豈能完存?我這就拜寫奏章,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稟知陛下!”
關天養從軍營裡出來,也不急着回總督府,漫步在空闊的大街上,腦子裡儘想着如何才能更好地解決攻的問題。防得再好也是不能將魔物打退和剿滅的,只有殺得死了,哪得防上面稍差一些,也總有將魔物盡數誅滅的一天。可他現在所掌握的方案——也就是強行在普通的兵刃上祭煉六級的【白虎】法陣——沒法子大規模推廣開來,一則是所需材料太過昂貴,二則是祭煉手法太複雜、也太難了些,他自然能夠保證能功,可只靠他一個人,要弄到哪年哪月才能夠滿足一支軍隊的裝備?便是尋求重極門的幫助也不行,誰讓【白虎】法陣太過狂暴,穩定性太差了呢?便是魯長恭、許晉言等輩,也未必能夠保證每一次的祭煉都成功。
可除了六級【白虎】法陣,還有別的、消耗成本更低、祭煉更容易的法子可以替代麼?
“應該是有的!”關天養如是對自己說,“只是一時半會兒沒有想到罷了……”
“天養,你怎麼跑這來了?”關天養正想得出神,猛地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不禁嚇了一跳。扭頭望去,見是碧靈快步跑了過來,便道:“碧靈姐姐,有事麼?”
“你呀你,一走就是大半天,師父找你有事呢……”
關天養哦了一聲,笑道:“我可比不得你們,不用吃飯喝水……杜大先生找我什麼事?”
“師父沒說,我猜肯定還是爲了昨晚你們商量的那些事。對了……”碧靈突地站住,拉着關天養道,“天養,自打從靈泉山回來後,你怎麼就老是躲着我?”
“躲着你?”關天養緊盯着碧靈那似怒還嗔的臉,旋就哈哈笑了起來,“我躲你幹什麼?我又沒做對不起你的事!”
碧靈一歪嘴,滿心的不悅,“那你爲什麼總是遠着我?倒是成天跟那你素不相識的人混在一起,也不找我說話了!”
關天養哭笑不得,揚手敲了碧靈一個爆慄,說道:“難道我天天跟你膩在一起就好了?洛陽城危在旦夕,我雖不能挽狂瀾於即倒,但至少應該盡份力不是?”
碧靈捂着額頭,委屈地哼了一聲,“是,是,是。你是大英雄,你們都是救苦救難的大英雄……”猛一跺腳,扭身就走。
關天養也沒有追,苦笑不語,心下暗道:“這丫頭,難不成真的喜歡上我了?”又覺得實在沒這種可能性,畢竟小蓬萊上下誰都知道他與杜若的關係,碧靈縱然再天真,也不至於無知到哪裡該插足,哪裡不該插足都分辨不清吧?便又覺得碧靈可能是太無聊了,心說:“杜大先生每天有處理不完的事,哪裡有功夫顧得上她?其餘的小蓬萊弟子都肩負有任務,忙得腳不沾地,從早到晚影子都看不着。就她一個人閒着,偏又跟我相熟,了不得就想着要我陪她解悶了……”又想着碧靈生得嬌俏,靚麗並不輸於杜若,天性又活潑,渾似歇不下來的百靈鳥兒,任誰能得她作伴侶,便是睡着了都該笑醒。可他喜歡的是溫婉沉靜,解語知心的女子,舍此而外,任臉美若天仙,也教他難以動心。
杜友逢的下處就在總督府的對面,原是總督的私宅,寬廣富麗,清靜幽雅,只可惜長時間無人打掃經理,階前院後不免也是雜草叢生,花園雖是草木茂盛,卻是亂得毫無章法。
杜友逢正要拆看書信——這幾天來,關天養總見他有寫不完也看不完的信,雖很納悶,卻也不敢問認都是誰寫來的——神情又冷又沉,看不出喜怒。關天養見過禮後,好半晌他才點頭嗯了一聲,指着椅子道:“坐……”
關天養遜謝了,這才坐了半邊屁股。
通過幾次的接觸,關天養知道杜友逢不是一個古板嚴肅的人,偏在自己面前,卻是從來不苟言笑,更沒一個好臉色,心下雖有些憤憤,卻也隱約猜到他是在端‘嚴父’的架子。有時候他總忍不住在想:若父母還在堂,是不是也這般對他?久而久之,腦海中父親的形象漸被杜友逢取代了。杜友逢的好他是有感於心的,若換作別的任何人敢這般對他施以顏色,就算不至於打起來,也絕對坐不到一塊兒去。
杜友逢寫完一封短信後,吹乾了墨,捲了起來,裝進了一隻銅管裡,加了封印,這才扭過頭來看着關天養:“去見過豫州總督了?”
“是。跟他們商量了一下抵抗魔物攻城的事。眼下他們最缺的是糧草,若不能在半個月內解決,城內的十幾萬守軍怕是餓也得被餓死了,哪裡還能堅守得下去?”
“糧草的事已由三清教派出人去催督了,想來要不了十天就能運上來。”
關天養這才知道杜友逢早有部署,就鬆了一口氣,說道:“那就最好不過了。”
“許道兄已經派人回山向李宗主奏報,要多分派弟子趕着煉製甲冑。據我的瞭解,他們最多也就能夠派出六百名弟子,按每天每天兩到三件來計算,滿足十五萬人至少需要耗時三個月,而要將豫州行省所有的府軍都裝備起來,怕是要好幾年的功夫。樑道兄已在協調各門派一起來辦成此事,不過甲冑則需要朝廷提供,還有一些普通的材料。這事你最方便出面,所以還得勞你趕緊跑一趟中京。我的想法是,要朝廷最好成立一個專門的機構,負責配合後勤保障的工作。”
關天養從杜友逢的話中聽出這場除魔大戰的總指揮是樑師曾,杜友逢的地位大約也不低,至少是協調樑師曾一起指揮,要不然這些事情就該樑師曾親口向他分派了。便笑道:“還是杜大先生想得周到,到了中京後,我會把這些建議轉達給朝廷的。”
杜友逢從桌上拿起一封加蓋了玄武宮和乾坤庭印鑑的符書,“相關的情況我已經在信中說得很清楚了,你把它轉交給皇帝,權作憑證!”
關天養忙道:“這倒用不着,我親自去了,他難道還敢懷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