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似乎無法接受丈夫的被一刀砍掉了腦袋,悲吼一聲,便朝葉煌撲了過去。猝不及防之下,葉煌竟被她掀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你幹什麼?”葉輝探手將婦人拉住。婦人分明是發了瘋,回身就一口朝葉輝的手上咬來。葉輝嚇得一跳,本能地以爲婦人也被屍化了,手中長刀順勢就斬了過去。幸得關天養見機得快,隔空一點,震開了葉輝的長刀,然後將手按在婦人的肩上,說:“他已經成了殭屍,救不活了……”
婦人的嘴還沒來得及向葉輝的手臂上咬落,就感到身子一軟,半點力量也用不出來了,當場癱軟在地。扭頭望去,只見男人的屍身正被【破煞符】的至陽之力一點一點地焚成飛灰。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怎麼的,只是一個勁地搖着頭,說:“不,不是的,不是的……”
關天養聽着搏殺之聲越來越激烈,殭屍的嘶叫聲此起彼伏,漸漸匯成一股不可抗逆的大潮,便知道打漁鋪已經沒得救了,暗歎了一聲,就道:“帶上她,跟我走!”
葉煌嘴一努,便有兩名鏢師上來將婦人架起,一衆人緊隨着關天養往外走。
按說辰時已過,天色該漸漸亮開了纔是,可一眼望去,天地好像浸在了濃墨裡,伸手不辨五指。關天養早防着會有這一天,所以選用上等南珠爲原料強化出了幾顆驅闢陰邪的夜明珠來,一經祭起,【破煞陣】散發出的至陽之力如潮水般擴散開來,不但將【鬼霧】焚燒一空,張牙舞爪逼過來的殭屍也驚恐地避了開去,不敢靠近。
葉輝等人儘管才服過了【上清化毒丹】,此時行走於【鬼霧】之中,還是感覺如浸在了油漆桶裡,五感皆變得麻木起來。關天養的夜明珠一經祭起,他們頓時覺得如獲解脫,身心說不出的暢快,都忍不住長長地吐了口氣。
街上到處都是互相殘殺着的殭屍,嗅着葉輝等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生人氣味,立即放棄了當下的目標,興奮地圍了過來。有那等太過急切的,或是一頭衝進來,或是被後面的同類擠進了夜光珠籠罩的範圍之內,身上頓時冒起了濃濃的黑煙,轉眼就被【破煞陣】散發出的至陽之力焚成了飛灰。行動較爲遲緩或是較爲謹慎的殭屍都遠遠地嘶吼着,不敢靠近。飛虎鏢局的一干人衆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若不是【破煞陣】散發出的至陽之力有些許定神寧心之效,他們怕是早嚇得瘋了。
尚隔着數十丈,已隱約聽到中軍大帳處傳來的激烈打鬥之聲。杜若輕吁了口氣,說道:“看樣子嚴大人他們還在堅持……”嚴榮、李忠奎等重要官員和其護衛之人事先都得到了一枚【上清化毒丹】,關天養嚴加叮囑,要他們妥爲保管,不到性命攸關之時絕不可濫用,估計這會子都派上了用場。
“嚴大人,李大人,你們還好吧?”關天養這一嗓子遠遠地送出,頓時引來了殭屍的躁動,也令還以中軍大帳作最後堅守的嚴榮、李忠奎等人大爲振奮。
圍攻中軍大帳的殭屍大多都是被屍化了的士兵和公差,也有些陌生的面孔,但能力更爲突出。關天養也知道它們都是從九夏城方向趕過來的,屍毒幾經異變,十分的強悍,所以只要見着一隻,就會毫不猶豫地予以擊殺。若不是爲了保護杜若,他早已經奮起神威,痛快地屠殺一番。
中軍大帳四周圍了不知幾百只殭屍,全都嗷嗷直叫,尋隙攻了進去。堅守在帳中的嚴榮、李忠奎等人將桌案等堵在門口,一旦有殭屍露頭,就會有數把加持了【破煞符】的長刀兜頭砍下,將其分成數塊,迅速地焚成飛灰。四周的牆體都是用石條臨時疊起來的,足夠堅固,一時半會兒還不至於被掀倒了。偶爾有兩隻殭屍攀上牆去,突破帳頂跳了進去,也是難逃被亂刀分屍的下場。
刀是鐵打的,砍殺不了幾隻殭屍刃口便會翻卷,更重要的是【破煞符】的靈氣消耗一點就少一點,不能夠得到補充,要不得多久就會成爲一塊凡鐵。到那時,嚴榮等人也會落得被殭屍撕成碎塊的下場,無一倖免。
關天養的到來無疑讓已經陷入絕望的衆人看到了生的希望,不單是護衛們奮盡全力砍殺,就連嚴榮與抄起佩劍要來幫忙。
關天養沒費多少力氣就將圍堵在中軍大帳前的殭屍剿殺一空,將嚴榮等人救了出來。
見面之下,嚴榮也不及道謝,就問這是怎麼回事。
關天養搖頭道:“我也想知道不知道!”見李忠奎受了傷,就問要不要緊。李忠奎拍着胸脯着自己壯得像頭牛,沒什麼大礙的,但關天養還是給了他一顆【回春丹】。
雙方會合後,共有三十二人,這也是打漁鋪千多號人裡最後的倖存者了。杜若無法御風飛行,其餘人等更是隻有靠雙腿趕路,四周全是殭屍,單靠他一個人的力量,怕是難以將所有人都平安地帶到安全的地方,所以必須得有個穩妥之法。
什麼樣的法子纔算穩妥呢?
那就是飛,從空中飛。
殭屍不會飛,自然也就拿他們無可奈何了。
可這些人中除了他和杜若都是普通人,半點修爲也沒有,怎麼才能飛得起來?
唯一的辦法就是使用凌空虛渡。
好在前不久關天養從李道奇那裡買了不少凌空虛渡,不然就只有領着他們徒步突圍了。
凌空虛渡足以承受兩個成年男子的體重,所以關天養只發了十六隻出去,要他們每兩人一組,跟在他身後,望東飛行。在確認所有人都準備好後,關天養才說出了咒語。眼看着十五組人都順利地飛起來後,關天養這才抱起杜若,念動咒語,冉冉升空而起。
殭屍見關天養一衆人都飛了起來,狂躁異常,不顧【破煞陣】的至陽之力,前赴後繼地衝了上來。奈何凌空虛渡神異非常,眨眼的功夫就升起了數丈高,再靈活的殭屍也夠不着了。
在關天養的引領之下,一衆人等疾速望東飛去。茶盞功夫後,突出了【鬼霧】籠罩的範圍,視線爲之一清。
天幕低壓壓地下着,一絲風也沒有。若在平時,定教人十分的氣悶,可對這些才從【鬼霧】中逃出來的人來說,卻是說不出的暢快。或是放聲長嘯,或是大笑,或是號哭,各以自己的方式發泄着劫後餘生的喜悅。
凌空回望,只見整座小洪山都籠罩在了黑沉沉的【鬼霧】之中,更不要說山腳下的打漁鋪了。舉目往西而望,除了翻涌的【鬼霧】,竟是什麼也看不到了。
杜若驚懼莫名地道:“天養,難道真的有人在背後使鬼麼?”
關天養臉色繃得緊緊的,也看不出在想什麼。好半晌才嗯了一聲,說道:“我在想,這場地震也是不是人爲的?”
杜若搖頭道:“怕是不可能。十年前鄢奚飛昇前也地震了一回,但遠沒有這次的強烈。想來應該是有人借地震作亂!”
關天養未置可否,只是將頭轉向了西北方向。
杜若知道西北方乃是玄武山所在。以前玄武山方圓兩千裡內但凡有危機出現,玄武宮弟子總會在第一時間現身相助。十年前鄢奚飛昇之際,九夏城若不是得玄武宮相護,傷亡遠比這一次更爲慘重;五年前那場屍疫之危,也是得玄武宮出手援助,這纔有驚無險地渡過了。這一次不單是關天養,嚴榮等人誰不指望着玄武宮的援救?結果的十天都過去了,連一個玄武宮弟子也沒有見着。在慘重的傷亡和愈演愈烈的危機面前,任誰都會絕望透頂。
凌空虛渡最遠只能飛行百里,打漁鋪往東百里正是烏蓬山。
烏蓬山下設有一處軍營,駐有近百名士兵,除了外出巡邏的,駐守在營的大約也有二三十人。乍見一羣人從天而降,一個個的都跪下叩拜不已,口中連連叫着:“神仙,神仙……”待看清來人是嚴榮和李忠奎等後,又都是說不出的驚詫。
嚴榮升堂視事,一邊調派人手監視【鬼霧】動向,一邊派人傳令漢江府等處加強警戒,以免事態迅速擴大。
想到這些天來的努力完全付諸東流,關天養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前後不到一個時辰,將近兩千人的打漁鋪竟只逃出來了三十二人,其餘的全都感染屍毒,成了不死不活的殭屍。雖說在乎的人熟悉的人都安然無恙,可想到努力保護的人全都沒能保住,任他心志再堅定,也有種想要崩潰的感覺。
原本他是指望玄武宮能夠及時介入的,那樣百姓就算有所損失,也不至於太大。九夏城毀了,他可以出錢重建;百姓的家沒了,他可以出錢重建;百姓的衣食沒有着落,他也可以拿錢買。這些年來所賺的錢足夠安置九夏城百多萬百姓了。他一次又一次鼓勵官府一定要堅持,一定要與恐懼與混亂鬥爭到底,他不止一次地說九夏城一定能夠收復,屍毒一定會被徹底清除,家園也一定能夠重建。官員們相信他,士兵們相信他,百姓也相信他,連他自己也相信一切都會慢慢地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