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龍真人沉聲喝道:“憑你還不配跟貧道動手,讓你的主子來吧!”突地欺身到巨漢近前,銀絲拂塵照面一掃,一股撼山動地的巨力平地涌起,將巨漢當場掀得飛上了天空,向山下滾落而去。半晌後方傳來一聲轟響,隨即就是一道黑煙從山澗中騰起,“好你個雲龍老兒,竟敢偷襲你爺爺……哎喲,痛死老子了!”也不知是受了傷,還是出了別的變故。
關天養只從巨漢身上瀰漫的赤焰之力斷出他該是紅蓮宗門下,卻不知道是誰,就問楚庸:“這怪人是誰?”
“他你都不知道?”楚庸頗有些詫異,在他看來,關天養似乎不應該這般孤陋寡聞,“千葉之彌座下四大戰將之一,人稱火虎,便是他了!”
關天養嗬的一聲笑了開來,說道:“就是那個天生一副金剛不壞之軀,雖修行了五百多年,智慧卻只停留在十二歲上的莽夫了?難怪結結實實捱了雲龍前輩一掌還半點事都沒有,果然十分了得!”
楚庸嘿嘿一笑,說:“你們之間還有個共同點……”
關天養驚訝地道:“我與他?”
“你們都有着罕見的狂暴體質。別不相信,要不然就憑着這麼一個大塊頭,能成爲千葉之彌最倚重的戰將之一?”
關天養吁了口氣,說道:“那又怎樣?狂暴體質雖然罕見,卻未必就好。我倒是不想有,可又沒辦法甩掉。”正說着,就聽山道山傳來悠揚的鼓樂之聲,隨即就是有人齊聲頌唱道:“聖仁廣大、威德無雙、澤被蒼生之聖教赤焰尊王駕到,閒人迴避,小蓬萊門下速來跪接。”
關天養眉頭一皺,噫了一聲問道:“千葉之彌被大慈悲寺廢去了修爲,又是誰接任了他的座主之位?”
“沒有人!”楚庸神情漸漸嚴肅了起來,說道:“方天戈並沒有另委他人,紅蓮宗赤焰堂的座主還是千葉之彌!”
“哦?”關天養神情聳動,“這怎麼可能?他又拿什麼來服衆?”
楚庸眼裡閃過一絲寒芒,森然地一笑,說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雲龍真人剛將四名與火虎鬥得脫力的弟子救治過來,便聽得頌唱之聲響起,神情也是陡然間沉了下來。待衆弟子聚過來後,仔細吩咐了一番,拂塵一抖,便飄身回到正殿前的丹犀之上,盤膝坐了下來。衆弟子神情雖然憤懣之極,卻也不敢違抗師命,俱奔後院而去。
關天養和楚庸搶到雲龍真人身邊站定,猶如護法尊神一般,不言不語,靜觀事態變化。
約過了茶盞功夫,唱頌之聲在山門外的天階處停了下來,就聽有人高喝道:“小蓬萊門下難道都死絕了麼?爲何還不來迎接我聖教赤焰尊王?!”
雲龍真人微哼了一聲,說道:“紅蓮宗各位遠來,恕貧道不便出迎。若有賜教,還請明示!”聲音雖輕柔緩和,卻清晰地送了出去,絲毫不帶火氣,足見其修爲已臻爐火純青之境。
喊話那人怒道:“放你孃的臭狗屁,給你一柱香的功夫,趕緊收拾了,恭恭敬敬地出來迎接,不然踏平你的破廟!”
雲龍真人依舊不慍不火地道:“貧道實有不便。各位若是要踏,那便踏吧!”
關天養卻覺得雲龍真人這樣做沒有必要,既是要打,那就出去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場,何必在口舌上作文章?說贏了不代表打贏了,只有打贏了纔是實實在在的贏了。“前輩,主動迎出去又何妨?這場架終歸是免不掉的。”
雲龍真人笑道:“爭一時之勝又有什麼意思?打是輸,不打也是輸,贏是輸,輸還是輸,你明白麼?”
“啊?”關天養心下乍然生出一種猜話頭、談格鋒的感覺來,笑道:“什麼打是輸,不打也是輸?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贏了,怎麼贏還是輸呢?”說着,扭頭去看楚庸,只以爲他也跟自己一樣的茫然。不想楚庸竟是眼露讚許之色,笑道:“大家原本相處的好好的,又何必非要打個你死我活呢?一旦動起手來,難免會有傷亡,輸了固然是輸,贏了也未必就能高興!與其求一時之痛快,還不如拖得一時是一時,靜待其變。後發未必後至,消極未必就會被消滅。”
楚庸這番話與其說是解釋雲龍真人話中的玄機,還不如說是點醒關天養。雲龍真人聽了固然歡喜,點頭道:“對,對,楚兄弟所言深得吾心。”關天養也是深有所悟,暗暗點頭道:“虧得還能將道德經倒背如流,不想竟連這都沒有參透,實在是白讀了……”咀嚼着‘後發未必後至,消極未必就會被消滅’這話,竟是覺得意味無窮。
一柱香的功夫剛過,先前喊話那人就怒喝道:“好個牛鼻子,竟然這般不識擡舉。來人……”一聲暴喏,震徹山野,“把這些破磚爛瓦給我拆了,若有人敢阻撓,格殺勿論!”
這時,江雲林從後院跑將出來,躬身道:“師父,已經準備好了……”聽着山下傳來轟轟的聲音,臉膛頓時漲成了豬色,雙眼迸射着吃人的光芒,說不出的憤恨。
雲龍真人很是滿意,點頭道:“那便好。楚兄弟,天養,你們就隨雲林他們一道先走吧,容我與他們周旋一陣!”
關天養和楚庸俱是一愣,這才知道雲龍真人竟然早已經部署下了退路。尚未開口推辭,江雲林就急道:“不,師父,你不走我等也絕不走!”
雲龍真人怒道:“怎麼,你們敢違抗師命?”
江雲林的臉頓時一黑,囁嚅着不敢再言語了。雲龍真人拂塵一揮,斷喝道:“去吧!”又放緩語氣對關天養和楚庸道,“你們也去吧,這一戰是沒有必要打的!”
關天養笑了起來,說道:“楚大哥遠來是客,還是你先走吧。阿若臨走前幾番叮囑,要我照顧好前輩,斷不能這時候撒手就走,不然她問罪起來,我如何吃得消?”
楚庸哂然一笑,說道:“你不走,我爲什麼要走?我跟小蓬萊是沒什麼交情,可不能看着你冒險不是?”
關天養冷笑了起來,“你就這麼看得起自己?上回在瓊州,若不是我,你怕是死了好幾回呢!”楚庸也嗬的一聲笑了起來,滿臉的不屑,“我也正想這樣說呢!”
雲龍真人奇怪地看着他們,一時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老道士並不曉得關天養和楚庸在瓊州幹下的那些轟轟烈烈的事蹟,還只當他們私下裡有什麼齷齪呢。
“一會兒要是被打得找不着東南西北,可別指望我來救你!”關天養說完,乾脆一屁股在雲龍真人身邊坐了下來。
楚庸打了個哈哈,噓聲道:“還不知道誰救誰呢……”也坐了下來。
雲龍真人這才品出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非同泛泛,就道:“二位何苦來趟這潭渾水?魔道要尋我小蓬萊的麻煩,也未必就能趁心如願!”
“前輩不必多說!”關天養說道,“我跟紅蓮宗的仇怨那是一輩子也算不清的,別說是他們來攻小蓬萊了,就算是與我毫不相干的門派,也絕不會坐視。前輩權且當我們走了便是!”
轟轟隆隆的聲響中,東天宮的山門被夷爲了平地。煙塵瀰漫中,一隊紅蓮法衛呼嘯着衝上山來,除了留下幾人監視雲龍真人、關天養和楚庸三人,其餘的俱朝着後院而去。
紅蓮法衛不識得雲龍真人,只是喝問道:“牛鼻子,雲龍老兒哪去了?讓他出來跪接我聖都赤焰尊王!不然,你們一個個休想活命!”
雲龍真人淡然自若地道:“貧道也不知你說的雲龍老兒去哪了,這可如何是好?”
關天養不想雲龍真人如此俏皮,嗤的一聲笑了,說道:“對呀,你說的雲龍老兒是什麼人?我們怎麼都不知道!”
那紅蓮法衛一怔,怒喝道:“你們怎麼會不知道?雲龍老兒便是小蓬萊派駐此間的管事。哼,難不成他懼我聖教威名,逃了不成?”
關天養笑着點頭道:“必然是如此了。那你們還不趕緊派人去追那雲龍老兒?”
那紅蓮法衛嘿嘿一笑,說道:“自然是要追的……”冷眼審視了關天養三人一眼,斷然喝道:“說,你們又是誰?你們不是小蓬萊門下!”不待關天養和楚庸回答,又衝雲龍真人斥問道:“牛鼻子,你叫什麼?快快從實招來!”
雲龍真人尚未開口,關天養就指着楚庸道:“他是個送信的,我是打雜的……”又指着雲龍真人道:“他是燒香的。我們都是沒路可逃,才坐在這裡等死的!”
那紅蓮法衛將信將疑,仔細地打量了雲龍真人一番,“你真是燒香的?”見雲龍真人點了頭,又問楚庸:“你是送什麼信的?信呢,拿來!”
楚庸雙手一攤,無奈地道:“信早已經送走了,不在我身上!”
那紅蓮法衛手一揮,喝道:“給我搜……”便有兩名如狼似虎的法衛撲上來,要搜楚庸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