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上的幾幅油畫,鑲嵌在包裹着金箔的橡木畫框中,裝潢可謂是精緻高貴,但畫作的水準卻讓這位壯年男人有些提不起興趣來。畫出這些作品的畫家,儘管也是十八世紀小有名氣的印象主義畫家,但比起莫奈和雷諾阿等著名印象主義畫家的作品來說,可是差了許多。
望着油畫中稍顯凌亂的佈局,壯年男人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伸手理了理油光閃亮的棕色長髮,嘴角處不自覺地流露出一抹不以爲然的輕蔑笑容。
一陣細瑣的腳步聲傳來,相伴而來的,還有些許輕微的喘息聲。
壯年男子緩緩轉過身,望着步入會客廳中的白髮老者,笑着迎上前去,伸手說道。“伯爵大人,你好。”
聽到壯年男子對自己的稱呼,白髮老者不由得臉色一沉,隨後緩緩擡起右手,輕輕地碰了碰壯年男子伸出的右手,算是和他握手示意。
這位白髮老者,就是洛里斯家族的掌門人奧德里奇?洛里斯。
洛里斯家族,是歐洲最古老的家族,也是歐洲歷史上統治時間最長、疆域最爲廣闊、最爲榮耀的帝國——歐羅巴帝國的統治者。隨着近代歐洲資本主義革命Lang潮的興起,昔日輝煌一時的歐羅巴帝國也逐漸走向了沒落。
一百多年前,法蘭西、德意志、匈牙利、比利時、瑞士、盧森堡、捷克、斯洛伐克等國家,先後發表聲明,宣佈脫離歐羅巴帝國。昔日幅員遼闊的歐羅巴帝國,版圖中已經僅僅剩下奧地利這一片土地了。八十五年前,當歐羅巴帝國的最後一位皇帝,也就是奧德里奇的爺爺患病離世之後,奧地利也宣佈脫離歐羅巴帝國的管轄,並且還把洛里斯家族的世襲爵位由公爵降爲了伯爵。
自從搬出已經居住了幾百年的美泉宮之後,洛里斯家族就一直隱居在奧地利南部的這座古堡中。此時忽然聽到這個帶着幾分侮辱性質的伯爵稱號,奧德里奇不由得回想起家族的落寞往昔,心情也頓時沉重了許多。
“亞瑟。”奧德里奇也沒有絲毫的客氣,沉着臉直呼對面那位壯年男子的名字。“我們洛里斯家族並不從事工商業,不知道你這位商界驕子找我有何貴幹,是想要和我談買賣呢,還是有其他事情。”
“伯爵大人,我此次前來拜訪你,可是爲了一件大事。”壯年男子亞瑟並沒有在意奧德里奇的不滿,轉身坐在鬆軟的真皮沙發上,瀟灑地翹起二郎腿,笑着說道。“伯爵大人,我聽說你打算重建歐羅巴帝國。所以,我便不請自來,想看看能不能爲伯爵大人的光復大業出上一把力。”
“哦。”奧德里奇緩步走到座椅前,落座之後,只是輕輕地撫摸着楠木座椅扶手上的雕花圖案,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看到奧德里奇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亞瑟哈哈一笑,洋洋灑灑地說道。
“伯爵大人,我有龐大的金錢作爲後盾,而你,則擁有至高無上的家族榮譽以及數不清的人脈資源。我們若能聯手合作,定能改變世界格局,把整個世界牢牢掌握在我們手中。到時候,不要說是重新恢復歐羅巴帝國的版圖,就是重現昔日古羅馬帝國的輝煌,也是輕而易舉。”
重現古羅馬帝國的輝煌,這句話一下子提起了奧德里奇的興趣,不過,奧德里奇儘管心中十分欣喜,但臉上卻依然波瀾不驚,只是淡淡地說道。“想和我合作的人有很多,不知道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些什麼。”
“尊敬的陛下。”亞瑟換了一個稱呼,說話的語氣也恭敬了許多。“我只是一個商人,我想得到的,無非就是更多的金錢而已。這對於一個龐大的帝國而言,只是九牛一毛的小事。”
“商人愛財,看來就連奧古斯丁家族的掌門人也不能免俗。”奧德里奇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似乎是對亞瑟剛纔尊稱自己爲陛下感到很滿意。“年輕人,想要共同分享蛋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爲,製作蛋糕的過程,可是非常的繁瑣,稍稍差一點火候,蛋糕就會失去它原有的香甜口感。”
“陛下放心。”亞瑟放下二郎腿,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地說道。“陛下之所以一直深居簡出,隱居在這座古堡中,無非就是在等待一個時機。只要天下局勢大亂,陛下就可以暗中起事,利用洛里斯家族幾百年來所積累的豐富人脈資源,一舉拿下歐洲各國。”
“可惜,現在的局勢還不夠混亂,更談不上適合起事的時機了。”奧德里奇嘆了口氣,心中不由得想起了他昔日的老朋友,聖十字會會長彼得。
奧德里奇和彼得之間的合作,雖然是利益所趨,但兩人卻是各懷鬼胎。彼得想要帶領聖十字會重返聖光明大教堂,而奧德里奇則是想要重建歐羅巴帝國。兩人雖然相互利用,但之前的合作還算是一帆風順。聖十字會成功盜取聖盃,歐洲各國隨之陷入動盪之中,聖十字會分佈在世界各國的合作伙伴,也都紛紛開始奪取政權的陰謀活動。
一切都進行的井井有條,可是,這一切卻被一件突發事件打斷了。薩尼亞沒有徵詢彼得的意見,就私自做出屠殺路易斯黨派成員的命令,結果卻是忙中出錯,引發了一系列的麻煩。當這件事情發生之後,彼得爲了防止引火燒身,立即停下了行動的腳步,一直都躲在幕後坐山觀虎鬥。
彼得做出這樣的安排,也算是合情合理。聖十字會掌握着聖盃這個關鍵的籌碼,只要讓歐洲保持着現在的混亂局面,等到2月16日聖靈節的到來,就可以成功發難,利用廣大信衆對宗教聖物聖盃的崇敬,以及對米蘭教廷丟失聖盃的不滿,從而一舉把紅衣主教從聖光明大教堂中趕走。
彼得躲在幕後坐山觀虎鬥,這一下可把奧德里奇給急壞了。作爲多年來的合作伙伴,奧德里奇對彼得可謂是知根知底,一旦彼得順利地掌管意大利的政權,接下來,他就會利用他新任宗教領袖的至高權力,趁着歐洲各國局勢混亂,暗中培養代理人,逐一接管各國的實際權力。而到了那個時候,奧德里奇這個共同製造歐洲混亂局勢的合作伙伴,就會變得無足輕重,甚至可有可無。
彼得只是把奧德里奇當作了一枚棋子,而奧德里奇卻不甘心去做這枚棋子,他也不想去當那個彼得曾經許願給他的、但也不知道最終能不能給他的“傀儡皇帝”。
也恰恰是在這個時候,在聖十字會中當了三十多年二把手的加布裡埃爾也蠢蠢欲動起來。多年來,加布裡埃爾一直都在窺探着聖十字會會長的寶座,但彼得卻沒有給他任何機會。此時此刻,距離2月16日聖靈節越來越近,加布裡埃爾不願意看到彼得成功,因爲一旦彼得順利帶領聖十字會重返聖光明大教堂,那彼得就會成爲聖十字會的英雄,這樣就更加不可能撼動彼得在聖十字會中的地位。
於是乎,加布裡埃爾動手了。他先是找到了讓彼得心懷不滿的薩尼亞,然後又找到了蠢蠢欲動的雅各布森子爵。緊接着,一場拉彼得後腿,並暗中謀殺彼得心腹愛將的行動展開了。而這一切,恰恰是奧德里奇所希望看到的,作爲多年的老相識,奧德里奇不動聲色地暗中加入了加布裡埃爾的陣營。出主意,定計謀,一時間把聖十字會攪得一團糟。最後,在多方勢力的共同協作下,終於讓彼得這位暗黑世界第一強人帶着滿腔的遺憾,無可奈何地告別了人間。
天下事,有一利必有一弊。雖然衆人合力扳倒了彼得這個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但也正是因爲把全部精力都用到了對付彼得身上,目前歐洲各國的局勢卻逐漸變得緩和起來。這樣一來,奧德里奇想要暗中起事,也就要再等上一等了。
不知道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希望不會讓我等得太久。奧德里奇看着自己滿是皺紋的雙手,心中頓時感慨萬千。
“陛下,有些時候,機會是等不來的。”看着奧德里奇陰晴不定的臉色,亞瑟笑着說道。“更多的時候,還是需要自己來製造機會。”
製造機會,奧德里奇不是沒有想過。可是,一來他並不像彼得那樣擁有衆多手下,二來作爲歐羅巴帝國皇室後裔,他一直都是歐洲各國重點防備的人物。雖然洛里斯家族昔日經營歐洲長達幾百年,積累下了豐富的人脈資源,歐洲各國都有肯爲奧德里奇挺身說話的達官顯貴,可一旦是要觸及他們手中的權力,想要把他們手中的權力統統收歸己有,那些人勢必就會立即翻臉,從而從朋友變成敵人。
也正是因爲這樣,奧德里奇雖然打心底裡有些瞧不起加布裡埃爾,但他也不得不把希望都寄託在這個他認爲是愚蠢無能的跳樑小醜身上。現在,奧德里奇心中迫切希望加布裡埃爾能夠儘快接管聖十字會的權力,從而能夠繼續在歐洲製造混亂。不過,自從奧德里奇從管家約瑟夫口中得知彼得已經派出光明騎士團來對付加布裡埃爾,心中的殷切期望便一下沒有了。
對於一個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明天的人,怎麼還能把希望寄託在他的身上呢。
但是,亞瑟剛纔的那番話,卻又讓已經有些心灰意冷的奧德里奇看到了一絲曙光。“亞瑟,你準備怎麼製造機會。”
“陛下,不知道你可否知道去年發生在泰國的金融危機。”亞瑟輕描淡寫地說道。
泰國金融危機,那可是去年最爲轟動的世界大事。危機剛剛發生沒兩天,便造成股市崩盤,泰銖貶值,物價急速飛漲。而面對這一切,泰國政府卻毫無還手之力,短短兩個月時間,就已經連續更迭了三屆政府。
此時忽然聽到亞瑟提起這件事情,奧德里奇心中猛地咯噔一下,脫口而出。“莫非那場轟動世界的金融危機,就是你暗中製造的。”
亞瑟微笑點頭,輕描淡寫地說道。“只是一點小把戲而已。”
奧德里奇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頓時就對眼前這個曾經冒犯過自己的年輕人多了幾許期待。“亞瑟,你是不是準備要出手了。”
“現在還不到最佳出手時機。”亞瑟搖了搖頭,笑着說道。“現在世界各國表面上風平Lang靜,但內部卻都被聖十字會鬧得一團糟,各國政府都打着十二分精神,萬分警惕地注視着國內的每一個角落。我最近收集了不少消息,爲了共同應對聖十字會的威脅,現在好多國家都達成了聯手合作的意向。如果選擇現在出手,勢必會遭到當事國的頑強抵抗,甚至還有可能遭到世界各國的聯合圍剿。”
奧德里奇有些失望,心有不甘地追問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出手。”
“最佳出手時機,是在動盪平息,世界各國局勢慢慢穩定之時。”亞瑟又翹起了二郎腿,得意洋洋地說道。“大亂初定,也就是各國政府戒備最爲薄弱的時刻。那個時候,各國政府只會忙着處理自己國家的爛攤子,爲了平息民怨,他們肯定會把大筆的財政收入投入到關係着國計民生的國家基礎建設上去。如果這時再出現去年泰國那樣的情況,是沒有國家會借給泰國援助資金的。因爲,各國政府的錢袋子都不豐裕,一旦借錢幫助那個遭受金融危機的國家,自己也會被迅速地捲入到危機之中。”
“果然是個商界奇才。”奧德里奇稱讚道。
“陛下,不知道你現在是否願意和我進行合作。”
“當然可以,能和奧古斯丁家族攜手合作,這是我們洛里斯家族的榮耀。”
看着奧德里奇眉飛色舞的模樣,亞瑟不動聲色地說道。“陛下,聽說八十多年前,老皇帝陛下辭世之後,那頂象徵着歐羅巴帝國無上權力的皇冠,被奧地利政府派人收走了,不知道這件事情可否屬實。”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奧德里奇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冷冷地望着亞瑟,心中惡狠狠地咒罵道。你這個沒有禮數的混蛋小子,難道你不知道那頂皇冠現在就收藏在維也納博物館裡嗎。
亞瑟看着奧德里奇逐漸陰沉下去的臉龐,就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自顧自地笑了笑。“收走了也好,除舊迎新嘛,就讓我再爲我們未來的皇帝打造一頂新皇冠,以祝賀我們偉大的陛下能夠早日登基加冕。”
“皇冠好做,但皇冠上面的鑽石卻不好找,以前的那頂皇冠,上面可是鑲嵌着一顆108.93克拉的巨型鑽石。”奧德里奇沒好氣地說道。
“陛下,現在都已經到了二十一世紀,無色透明的鑽石早就不流行了,現在各國名流顯貴競相追逐的都是彩色鑽石。”亞瑟洋洋灑灑地給奧德里奇介紹了一大堆時尚界的新潮流,待到奧德里奇臉色緩和之後,這才笑着說道。“陛下,我聽說非洲西部的一個軍閥手中,有一顆86.52克拉的藍鑽,名字叫做‘藍色之心’,號稱世界上最大、也是美麗的藍鑽。”
“陛下,這顆‘藍色之心’雖然小了些,但在彩色鑽石中也是舉世罕見的,市場價值也比那頂老皇冠上的鑽石貴了好幾倍。呵呵,我打算把這顆‘藍色之心’送給我們未來的皇帝陛下,以作爲我們雙方友好合作的象徵。”
看來這個混蛋還算是識趣,奧德里奇笑了起來,說道。“那你什麼時候可以把新皇冠做好。”
“陛下,我只是一個商人,並不熟悉皇宮中的規矩和禮儀。所以,我只負責出錢,至於你怎麼設計皇冠的款式,以及怎麼去得到那顆‘藍色之心’,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亞瑟從懷中掏出支票簿,龍飛鳳舞地在上面填上了一串數字,笑着遞給奧德里奇。“陛下,那顆‘藍色之心’估計市值幾百萬美元,再加上其他製作費用,一頂新皇冠也就差不多一千萬美元。我這裡給你開了一張五千萬美元的支票,足夠讓陛下打造一頂稱心如意的新皇冠。”
奧德里奇捏着那張薄薄的支票,心中暗暗嘀咕道。真是一個精明的商人,處處都在算計,想必你也明白,那顆‘藍色之心’並不好拿到手吧。
“陛下,祝你身體健康,早日加冕登基。”
亞瑟收起支票簿,向着奧德里奇瀟灑地一揮手,轉身離開了會客室。
有錢能使鬼推磨,即便貴爲皇帝,也是同樣如此。
望着支票上那長長一串天文數字,奧德里奇早已忘記了亞瑟的傲慢和失禮,蒼老的臉龐上滿是興奮與得意,整個人已經完全沉浸在亞瑟剛纔所描繪的輝煌帝國之中。
一陣細瑣的腳步聲響起,打斷了奧德里奇的遐思。
“陛下,你對這個人怎麼看,是否接受他的合作。”管家約瑟夫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狂妄自大,不懂禮數。”奧德里奇笑了起來,接着說道。“別看此人年紀不大,但卻老謀深算,以後我們和他打交道,還要多留一手。”
奧德里奇把那張墨跡未乾的支票遞給了約瑟夫,笑着說道。“這是亞瑟送給我的見面禮,你去安排一下,讓人前去西非尋找一顆名叫‘藍色之心’的鑽石,我要用它來裝飾我的新皇冠。”
“陛下,我們是要用錢購買,還是要用其他手段,如果鑽石的主人要是不願意轉讓,那該怎麼……”
約瑟夫囉囉嗦嗦的一連串問題,讓奧德里奇感到極爲不滿,揮手打斷了約瑟夫的絮叨,冷冷地說道。“那是你的問題,不管怎麼樣,這顆‘藍色之心’都要鑲嵌在我的皇冠上。”
“是,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