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終於認出來,這間房子,是他早已過世的母親以前工作的地方。
熟悉的木牀,熟悉的梳妝檯,熟悉的聖經和新約。熟悉的白色黑色的衣服,熟悉的已經被磨滅了菱角的十字架。還有那熟悉的耶穌的畫像,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麼古舊又親切。
畢竟,他曾經在這裡住了八年。八年的時光,足以將這裡的一切都烙印在心田深處。
漸漸的,隨着時間的流逝,方南恢復了一些力氣,他的肢體可以稍微的挪動了,當他轉頭的時候,脖子裡有些簌動,低頭一看,卻驚喜的發現,他的神像竟然沒有丟失。這讓他很高興。
可是,除了神像,其他的,什麼都沒有了。玉憐兒,也沒有了。
想起玉憐兒,方南心裡就一陣劇痛,痛的不能呼吸,痛的說不出話來,痛的連心跳都要停止。嗓子眼裡堵着,眼淚不由自主的流出來,順着眼角滴到了牀上。
玉憐兒最後的眼神,在方南的腦海裡不斷的盤旋着,方南之所以先前不去想,是因爲他知道,一旦他開了這個口子,思念的情緒就再也剎不住。
呆呆的,在牀上不知道躺了多久,腦海裡不斷的閃過與玉憐兒在一起的甜蜜時光。他好恨,好難過。
這一次的死亡,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他死了還有機會復活,可是玉憐兒呢,卻沒有機會了。
就在他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時,他沒有注意到,外面的走廊裡,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咔嚓!”門被打開了。接着便是一聲尖叫。
“啊——”尖銳的叫聲驚醒了躺在牀上的方南,他豁然轉頭看去,只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清秀女孩正盯着他看,那尖銳的叫聲便是從她嘴裡發出來的。那一雙明亮的眼睛裡,滿是驚慌和害怕。
當她看到躺在她牀上的那個男子轉頭看向她,她嚇了一跳,這才意識到,她還跟這個變態處於同一間房子呢,於是,在二分之一秒內,轉過身去,然後嘩的一聲拉開房門,倉皇的跑出去了。
方南無奈的看着那個纖細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眉頭一皺,方南緩緩從牀上坐起來,擡眼看了看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麼男人的衣物,也對,這是一個女孩子的房間,怎麼會有男人的衣服呢,不過,修士服倒是有一身,還有一個黑色的大袍子,雖然穿上去肯定不倫不類,但是方南別無選擇。
從牀上下來,方南踉蹌的走到衣架前面,拿起衣服急忙的往身上套,他已經聽到,樓道里有好幾個人吵鬧的向這邊跑過來,他雖然異能沒有了,但是五官聽力還是比一般人強許多的。那些人還遠在幾十米外,他就聽得很清楚了。
急忙將衣服一套,光着腳丫子,方南就過門而出,向樓道里跑去。
在樓梯旁邊聽了下,確定那些人過來的方向是西邊的祈禱室,方南趕緊掉頭,向北面的一處雜物室方向跑去,在他的記憶力,那裡有一個小門可以出去。而且一般人很少,被發現的機率不大。
踉蹌的在樓道里跑動,肺裡吸進冷空氣,又吐出來,感覺很不爽,身體乏力的很,走路都搖搖晃晃,跑起來,更是眼睛昏花,滿頭大汗。
忽然,在前面,一間房子裡,木門被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年輕的女子,女子看到方南,奇異的看着方南從她身前跑過去,表情十分驚訝,忽然眼睛一亮,忙對方南喊道:“喂,先生!”
方南原本將黑色袍子蓋住身體,頭上也帶了帽子,看起來很神秘的樣子。聽到女子的喊聲,回頭看了看。發現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漂亮女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花紋格子衣服,脖子上是白色的圍巾,燙卷的頭髮披散在肩膀上,秀氣的小臉上,眉毛彎彎,眼睛亮亮。長的卻有些像是韓國人。
不過,此時方南不論是情人新喪還是身後追兵,都不允許他停留。所以,只是看了她一眼,方南就立刻跑了。
女子“哎”了一聲,伸出手去想挽留方南,但是方南跑的很快,幾步之間就轉彎進入樓梯下去了。
轉過幾道彎,雖然也碰到幾個人,但是有驚無險,他們都沒有理會方南。方南很順利的從另外的樓梯下去,找到小門逃了出去。
一出來,便是教堂的後花園,明媚的陽光耀花了方南的眼睛,那熟悉的擺設和佈局,仍然在這十幾年中保持着原樣,就連那份清幽的安靜,都是那麼的熟悉。
一瞬間,彷彿跨越了十幾年時間,方南重新回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他很淘氣的在花園裡跑來跑去,跟同伴們玩鬧,捉迷藏,鬥蛐蛐,投沙包,堆木人,烤紅薯等等等等,無數畫面掠過他心頭,讓他情不能禁,眼淚又留下來了。
可惜,多年過去,物是人非,以往的人,早已消失。
這時候,他想起來,在教堂的東北面,還有着他的母親的墓地,他心中一顫,就想去看看。
“快,他從這邊跑了,快追!”一陣喧譁聲從後面傳來,是那羣人追來了。
方南嘆息了一口氣,道:“看來,只能回頭再說了。”說完,留戀的看了教堂一眼,便從花園的小門裡跑出去。
外面,是縣城的文化路,教堂所處比較偏僻,要不然,也不會圈那麼大的地到現在都沒人理會。不過,將近二十年過去,縣城發展的很快,大路上不斷有轎車飛馳而過。
方南光着腳丫子,沿着大路向前走,一直走到一條寬闊的河邊。依偎着欄杆坐下了。
他這一身裝束,不像是修士的衣服倒像是一個乞丐,萎縮在橋邊,那可憐的樣子,就算不是乞丐也是了。所以,也沒有人來理會他。方南一個人,靜靜的坐着,他在等待他的能量恢復。
先前他已經發現,神像雖然有能量,但是他自身卻吸收的很緩慢,似乎身體被限制了。不過,以這種速度,幾天之內,他的力量還會恢復到原來的樣子的,或許,不是原來的樣子,想到他新得到的第五顆世界之心,他應該能突破十級,達到十一級。
靜下心來,方南發覺,他的小世界已經聯繫不上,他只能有一種模糊的感覺,小世界沒有消失,而是被隔離了。到他恢復了實力後,還會回來的。
望着夕陽,方南失神的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陽慢慢落山,紅彤彤的晚霞佈滿整個天際。
在河水的對面,便是繁華的縣城,幽靜的河水緩緩流淌,發出汩汩的水聲,河水清冽,河底的石子看的清清楚楚,不過水很少,纔不過兩米多深的樣子。河邊有濱河公園,不時有一對對情侶相擁着走過去。甜蜜的歡笑聲鑽進方南的耳朵,直讓他恨自己爲什麼聽力這麼好。
忽然,一個人從後面走過來,看那腳步的方向,直直的向他走來。還沒回頭,就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
“方先生,您怎麼在這裡呢?”柔和的女人聲音在說話。
方南一回頭,便看到一個漂亮的女郎穿着一雙鑲嵌着星鑽的靴子走過來,言笑晏晏,眼睛眯成月牙狀。十分可人。這女子,正是方南在教堂裡見過的女孩。
方南一皺眉:“你是誰?如何知道我姓方的?”現在是他最虛弱的時候,任何一個有異能的人都能幹掉他,他不得不小心一些。
誰知這個美麗的女郎,走到他身前,看了看四周,見到沒有人後,卻忽然恭聲道:“神使大人,您不必擔心,我是天神組織的一名成員,您可能不認識我,但是您在聖山上那一次神光沐浴,我可是親身感受過的。不知道,神使大人怎麼會來這裡,如果有什麼需要屬下效勞的,請儘管吩咐。”
聽了她的話,方南頗爲詫異。心道:我的運氣也忒好了點吧,剛覺得瞌睡,枕頭就送過來了。但是在這個時候,方南時不會輕易的相信別人的。
看着女子的眼神,卻是清澈而堅定,沒有一絲雜質,方南甚至從她的眼瞳裡看到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