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丘城外,一個衣着樸素,揹着一個行囊的中年婦人,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看着宛丘城那巨大的城門,隨即邁步走進城去。悅來客棧門口,一個夥計打扮的小廝,搬了一張凳子坐在門口。悅來客棧來來往往的人不少,這是一家百年老店,業內頗有名氣,回頭客也不少。不過這夥計對於那些進門的客人,好似沒有看見一樣,沒
有一點起身迎接的意思,目光徘徊在來來往往的街道人羣中。
突然,那小廝好似發現什麼一樣,立刻站起身來跑過去。
“二姐,你來了。”
那人正是剛剛進城的中年婦人,中年婦人看着這小廝,臉上露出笑意。
“小三,你等了很久了吧?”
小廝笑着搖頭道:“沒有沒有,我今天給老闆請了假,專門在這裡等二姐你呢,對了,我已經在客棧裡面給你安排好房間了,走……我帶你去看看。”
婦人臉上露出猶豫,看着悅來客棧的高大門庭,說道:“小三,你一個月也沒有多少工錢,就別亂花錢了,二姐是貧苦過來的,隨便一個小地方就能夠安身。”小廝不由分說的拉着婦人向着悅來客棧走去:“二姐你說的什麼話啊!你是我二姐,好不容易來一次京城,怎麼能夠委屈你呢?雖然我工錢不多,但是那些人已經給你安排好的,不用擔心,你就放心住下吧
!反正又不用自己花一分錢。”
悅來客棧天字號房內,婦人看着這百年老店的上房,不禁有些拘束,畢竟是窮苦人家出身,並沒有住過這樣高大的房子,也沒有看到過這樣成色的傢俱。
她本就是偏遠地區的一個地地道道小婦人,本來就沒有打算將來能夠大富大貴,只想安安穩穩的過完這輩子,兒孫滿堂,夫妻恩愛,只可惜天不遂人願,這看似簡單的要求,對於她來說無疑是奢侈的。
“二姐,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廚房給你弄點吃的來。”小廝說着,推門走了出去。婦人將包袱放到牀上去,推開窗子,看着下面街道的熙熙攘攘,吆喝叫賣的人絡繹不絕,來來往往的人羣形形色色,讓她猶如夢境一般,兩個月之前,她還是個小山村裡守寡的婦人,面對着的是青山綠水
,還有那那一件件女紅刺繡,也只能以此爲生計了。
然而有一天,有一個衣着不凡的人找到她,告訴她其實她的丈夫並沒有死,現在還成爲京城的大官,並且還給她二十兩銀子的路費,讓她前來京城。
婦人欣喜若狂,丈夫十六年前進京趕考,從此杳無音訊,她去當地的衙門裡面報案詢問,得到的消息是自己丈夫在去往京城的路上,遭遇猛獸攻擊死亡了,而且屍骨無存。
婦人悲痛欲絕,回家之後,爲丈夫整理了衣冠冢,帶着一個遺留的女兒,悽悽苦苦的過着日子。
然而世事無常,那個找到自己的人,不僅僅帶了丈夫沒死的消息,同時也帶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婦人想起那人說的話,眼睛不禁紅了起來,兩滴淚水緩緩的滑落下了臉頰。“你爲什麼如此狠心?我雖然是個鄉下女人,但是我也有廉恥之心,只要你一封休書,我會義無反顧的離開,不會給你添亂。但是幽兒是無辜的,你怎麼可以讓幽兒吃苦受累十九年,她畢竟是你的親生骨肉
啊!”
婦人雖然沒有讀過什麼書,但是卻明白是非。她此來不奢求能夠得到榮華富貴,她只希望自己可以爲女兒爭取一份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和自己一樣,永遠只能在小山村裡面,見不到外面寬闊的世界。
“吱呀……”
房門打開的聲音響起,婦人連忙擦掉臉上的眼淚,轉過身來強笑着看着端着菜餚走進來的小廝。
“二姐,這些東西在我們那邊是吃不到的,快嘗一嘗,不夠的話我叫人給你做。”
小廝將兩盤小菜往桌上一放,連忙遞上去筷子和一碗米飯。
婦人輕嗯了一聲,拿着筷子吃了起來。那是兩盤肉菜,吃在嘴裡,有種說不出的苦澀,好多年了,自己一個人養育着幽兒張大,拮据得有時候都只能捱餓,至於肉的味道,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嚐到了。
自己孤苦一生,她並沒有任何怨言,誰讓自己的命不好呢?但是想到幽兒,爲了一個負心人的謊言,陪着自己受苦了那麼多年,婦人的眼淚就刷拉拉的滑落下來。
“二姐,你別哭啊!那個負心人有什麼值得爲他流眼淚的,哼……這次一定要好好讓他嚐嚐,自己種下的苦果到底是什麼樣的滋味。”小廝名叫李三,婦人是他的二姐李氏,李氏年輕的時候,頗有姿色,但是卻相中了個窮苦書生,毅然決然的下嫁給那書生。一年之後生下一個女兒,而書生在女兒剛剛滿月之後,就踏入進京趕考的路,從
此杳無音訊。
這些年來,二姐所受到的苦,他都看在眼裡。他一直都不相信那書生已經死了,他從小就喜歡闖蕩江湖,知道的事情和眼界比之李氏要廣闊得多,他更認爲是那個書生榮華富貴了,故而拋妻棄子。李氏拿出手絹擦了擦眼淚,輕輕的點了點頭:“小三,其實二姐這些年已經認命了。無論是榮華富貴也好,悽苦也罷,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以後還會過不去嗎?只是幽兒現在還小,我只希望幽兒能夠獲得屬
於她的東西,至少讓幽兒知道和明白一個道理,千萬不要嫁錯人。”李三聞言輕嘆一聲,二姐的心跡他豈能不懂嗎?不過李三並不擔心,他起初想要抽刀斷水,讓那個負心漢爲自己二姐所受的苦而買單,但是後來他才知道,報復一個人,並不是結束他的生命就是最好的辦法,還有許多手段,可以令那個婦人心懺悔,也可以讓他感受到千倍百倍的苦痛,那纔是一個真正離心離德的人,應該受到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