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陌生的城市，視線霍然開闊，一片藍色隱隱出現在前方。
眼看着海灣將至，大巴車隊卻轉道向南，駛入一片房車營地，很快停了下來。
這個營地的選址頗爲巧妙，南邊是大片果林，西北是朦朧城市剪影，東邊則是舒展的海灣。呆在這裡，既可安然賞景，又不用爲網絡信號煩惱，還有鮮果可享，可以過的很舒服。
其中一輛汽車的車門打開，馬競當先跳下，身後跟着一羣大人小孩，大人手提沙灘包，小孩頭戴小泳鏡，儼然一副要下海的架勢。
看到馬競回頭，衆人紛紛投去疑問的眼神：“接下來怎麼走？”
“不急，”前者晃晃身體，“跑了兩百多公里，大家也該累了，先跟我去餐廳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再下水比較好。”
客隨主便，大家自然沒有意見，跟着他朝不遠處那棟六層筒形建築走去。
那棟樓的外觀頗有特色，每一層的顏色都不一樣，花花綠綠很像是摞一起的彩色塑料桶，配合着沙灘、海灣的大背景，倒也顯得有趣而和諧。
一路上，馬競左指右點，對着周圍的設施和景色好一通猛誇，結果卻迎來衆人的集體無視。
無他，這座蝴島海灣營地的投資者是鷺島房車協會下面的營地運營公司，而公司背後的大股東卻是馬競自己。這裡的設施再是完備，風景再是絕好，自賣自誇終歸是惹人厭的，不是麼？
當然，大家也要承認，這裡的設施的確很完備，甚至有些過了頭。除了房車營地該有的帶上下水、電力、網絡的停車場，以及配套的洗衣房浴室廚房小超市廁所，這裡還有一片靠近海灘，可以租帳篷看星星的帳篷營地，在那座水桶大樓裡還有各種休閒娛樂設施，以及爲數不少的各級客房，事實上更像是一座海濱主題度假酒店。
給衆人安排好房間，又帶着大家去水果吧吃吃喝喝休息一番，馬競再次起身領着衆人去了樓頂游泳池。
站在泳池邊上，低頭俯瞰整座圓形泳池，很有一種螞蟻看到滿桶水的既視感。
強忍着想笑的衝動，劉海洋打趣道：“越看越像是水桶了，這誰的設計啊，也太耿直了些。”
“網絡票選的，”馬競聳肩攤手，“那什麼，自己辦的海選，流着眼淚也要蓋好。”
此言一出，大人們紛紛笑了起來，只有湯佳怡瞪了某人一眼，埋怨他說話不重身份。
“不過說起來，”老劉轉身背靠欄杆，“這兒的風景還是蠻不錯的，要是再大膽一些，直接做成那種無邊泳池，效果應該會更好。”
這年頭，不但手機和電視講究無邊框，就連游泳池也流行起了無邊框設計。通過視覺上弱化外圍護牆、縮減池壁厚度、讓池水漫過邊沿，營造出類似懸空的效果，讓外部壯觀的海景、山景、城市風景變得“觸手可及”，從而極大提升泳池的視覺觀感。
除了獨特的外觀設計，無邊泳池通常還會安裝定向層流系統，池水平穩流動，製造出類似跑步機的“遊不到頭”效果，既能在感覺上放大泳池面積，又能提升安全性，可謂一舉兩得。唯一的麻煩之處在於，要讓水流平穩，泳池就必須做成矩形，眼下這座圓形泳池卻是不好照搬。就算強行硬上，看起來也也是桶底漏水了。
馬競翻了個白眼，“我又不傻，當然知道無邊泳池很好很強大，可問題是沒條件呀！早知道就作個弊，弄個方桶方案上來了。”
這邊正在說笑，劉書盟走過來找上馬競，“那什麼，不是說好要請我們潛水看珊瑚麼，別告訴說你家泳池裡面有珊瑚。”
神秘一笑，馬競保證道：“放心，肯定讓你們看到海里的珊瑚。”
注意到他的怪笑，劉書盟立即確認說：“得是活的！死珊瑚不算。”
“沒問題，保證包你滿意。”
“能滿意纔是怪事咧！”劉海洋插話進來：“誰不知道下海潛水要培訓要有人陪同，話說你給我們準備了多少潛水教練？”
馬競豎起拇指戳戳自己，“教練就在這裡。”
“嘁！你游泳好又怎樣？這麼多人，你能管的過來麼？”
“當然能管的過來，”馬競笑笑，“我可沒說要帶你們真的下海。”
“嗯？”衆人聞言，紛紛看了過來，臉上寫滿了質問。
馬競沒理會這茬，擡手打個響指，“翠花，上鹹魚！”
話音落下，幾名工作人員魚貫上前，各自端着一隻塑料整理箱。得到馬競點頭示意，便有人打開箱子，抓起一把小魚撒進泳池。
小魚沾水即活，很快就搖晃尾巴游動起來，目標赫然是正在淺水區戲水的小孩們。
小魚過後，一些巴掌大、甚至胳膊長的大魚被丟進泳池，同樣沾水即活，搖晃着遊走。
湊到魚筐跟前看了眼，劉海洋很快發現箇中蹊蹺，提起一條魚甩了甩，不屑道：“不就是電子魚嘛，不過是做的細緻一些，動作更加真實一些，至於弄得這麼神秘麼？”
這種玩具的結構並不複雜，塑料魚身裡面是電機、電池以及傳感器。傳感器檢測到水壓，就會激活電機帶動尾巴左右擺動，從而使其像魚一樣遊動，若是調節動力輸出還能模擬自行遊動效果。初面世時，電子魚一度火熱過一陣，卻因爲結構簡單遭到大量山寨，後者爲了壓低成本大家簡化工藝、降低仿真度，結果卻是做爛了市場，誰也賣不掉。
聽到他的話，馬競也走過去抓起一條魚，說道：“這還只是開始，好戲還在後頭呢。再說，我們的電子魚可不只有外觀精緻仿真這一個優點。”
似乎是爲他的話做註解，一條魚突然躍出水面，弄出好大的聲響。
收回視線，老劉點點頭，“嗯，勁兒是大了不少，還有呢？”
“剩下的，就得你們自己親自體驗了，”馬競擡手結果工作人員遞來的vr眼鏡，“帶上這個，下到水裡，然後你就明白了。”
他手裡的，卻是最新研製的潛水版vr頭顯，夢行者pd7d。除了下水必備的防水墊圈，這款產品最大的亮點是水下聲光通信系統。
水體會吸收電磁波，尤其是高頻電磁波，常用的免授權ism頻段：2.4ghz、5ghz乃至60ghz都會受到強烈影響，幾乎無法使用，而不易吸收的超聲波卻有着載波帶寬不足以及延遲較高的天生短板，只能用在中遠距離的導航、遙控以及通訊。相比之下，水下光通信雖然也有傳輸距離短、誤碼率高的弱點，卻能提供較好的傳輸帶寬，是水下無線圖傳唯一的選擇。
在工作人員的協助下，劉海洋穿上特製浮潛救生衣和小號腳蹼，又把pd7d仔細勒在臉上，這才叼住通氣管小心下水，靠着救生衣的浮力向池中飄去。
沒過多久，他就浮出水面，臉上掛着驚奇的表情，看向馬競方向，大喊道：“臥槽！你們怎麼做到的？太踏馬神奇了！”
其他人同樣驚奇，紛紛大聲發問。奈何老劉耳朵進水聽不清話，直接無視他們的呼喊，再次鑽進水中，遊得頗爲愜意。
衆人轉頭看向馬競，“你們商量好的？”
後者搖搖頭，擺出一副愛信不信的姿態，徑直走向管理救生衣的工作人員，看樣子也要下水。
這下子，羣衆也都站不住了，紛紛衝向工作人員，生怕下完了會吃虧。
一頭扎進水裡，馬競眼前的畫面立即從泳池畫面變成淺海水底。
陽光從頭頂照下來，在珊瑚和海葵身上撒下道道亮線，照亮水底趴着的龍蝦和梭子蟹，體型側扁的鯛魚結羣有過眼前，身披斑紋的石斑魚悠然獨行，赫然是一副珊瑚礁衆生相。
其他人見到這般場景自然會感到驚訝，馬競卻是熟門熟路地擺動身體，在泳池中游動起來。隨着他的遊動，眼前畫面也跟着發生變化，還不時有小魚大魚在他胳膊和腿上挨挨蹭蹭，若非不時有半透明人影闖入視野，很容易讓人產生身在海中親自探訪珊瑚礁的錯覺。
那些人影自然是陸續下水的其他人等，vr眼鏡從光傳信號中過濾出他們的身形，用這種形式顯示在用戶眼前以免發生水下交通事故。還好的是，這片泳池雖然很是淺薄，個子高些的人伸腿就能夠到池底，但面積卻着實不小，只要避開人羣扎堆的岸邊，就能獨享海底時光。
遊了一陣，新鮮感漸漸消退，體力也有些跟不上了，大家這才依依不捨地游回岸邊，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卸下裝備，把自己扔在躺椅上喘氣回血。
放下手裡的果汁杯，劉海洋扭頭衝着馬競喊道：“馬競，這下可以說了吧？什麼時候cg技術這麼先進了，完全感覺不到違和感呢！”
後者正癱在躺椅上放鬆身體，慈愛的目光在淺水區的小傢伙們身上轉着圈。聽見這話，微微轉頭說道：“不是cg，那些魚都是真的。”
“是真的？”衆人好奇心起，紛紛看了過來。
“嗯，”馬競肯定地點頭，“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要把你們拉到蝶島來？鷺島沒有游泳池和度假村麼？”
“啊我想起來了！”李嘉明忽然出聲，“蝶島的省級珊瑚保護區因爲給石化項目讓路還上過新聞。既然是保護區，自然是有珊瑚的。”
“的確，”馬競點頭表示認可，“這裡是西太平洋石珊瑚分佈區的最北邊，離了這裡再想找到石珊瑚，就得往港島、三亞那邊找了。”
蝶島是一座位於北迴歸線上的沿海島嶼，面積和鷺島差不多，但是形狀奇異宛若蝴蝶，擁有數個寬闊海灣以及數十座附屬小島。這些海灣和小島受到沿岸流、太平洋黑潮暖流和南海暖流等多種流系的影響，水中富含魚蝦貝藻資源且冬季水溫超過14攝氏度，能夠保證珊瑚蟲順利越冬並逐漸擴張種羣。
“石珊瑚？磨珠子、做工藝品的那種珊瑚？”
“是也不是，用來做工藝品的那些也是石珊瑚，不過是生活在深海的非造礁品種，咱們看到的卻是淺海造礁品種。當然，也有商人採掘近岸珊瑚礁，拿回去打磨美化一番，做成工藝品賣錢的，最好都不要買，畢竟珊瑚生長不易。”
“這還要你說！”幾位女士紛紛吐槽起了馬競。說要保護鯊魚和鱷魚，她們可能還要猶疑一番，可要是說保護海豚和珊瑚，女人們總是沒有二話的，顏黨的好惡就是這麼的直接不做作。
“可惜了，這裡珊瑚都有些醜醜的，不是馬蜂窩一樣，就是蘑菇一樣，裡面的魚也沒有馬爾代夫的漂亮。”
“沒辦法，”馬競聳聳肩，“珊瑚的顏色來自於共生的海藻，那些小東西對水質、鹽度、光照，還有溫度的要求都很高，而這裡畢竟只是邊緣地帶，還非常靠近陸地，各方面的條件終歸沒有真正的熱帶海島來的好，沒有好看的珊瑚並不奇怪。大家先湊活着看看，等我們搞定了三亞、斐濟還有大堡礁的業務點，就能看到更多更漂亮的珊瑚了。對了，有什麼技術方面的建議，現在就可以提，回頭把名字放感謝名單哦！”
“要那做什麼？”劉海洋撇撇嘴，“你還沒說是怎麼做到的呢！”
“我沒說麼？”馬競反問一句，手指泳池，“我還以爲你們已經聯想到了呢。”
在他手指的方向上，剛纔投放下去的電子魚組成若干個魚羣，正悠哉悠哉地緩慢遊動着，做出遊動索餌的模樣。若是把水底的泳池瓷磚提換成海底珊瑚礁，就會發現這些魚的行爲和周圍的珊瑚魚一模一樣，毫無違和感。
“我們和蝶島官方、移動公司以及珊瑚保護區合作，在保護區核心區建立多個電子魚基地，讓它們混到周邊魚羣裡面充當臥底間諜。它們都安裝有高清攝像頭和定位導航通訊系統，平時可以監控水下魚羣動向，順便錄製視頻素材，必要時還能開啓直播，就像你們看到的這樣。”
“這不是脫那啥那啥麼？”有人嘀咕道。
“不一樣的，”馬競搖搖頭，“這麼做的確有些麻煩，但也有很多好處。既避免了野外潛水的安全隱患，又降低了潛水活動對珊瑚礁羣落的干擾，還能通過直播和視頻節目擴大影響力，好處還是很大滴！”
“這麼能幹？你咋不說還能防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