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面前的房門，吳攀伸出戴着手環的左手。
感應到NFC芯片，門鎖發出清脆的“滴滴”聲，卻沒有立即收起鎖舌。
扭頭對身邊女友眨眨眼，他促狹地笑笑：“嘿！看來咱們來得不巧，等給他倆留點兒時間。”
爲方便平常串門，四人互相設置了次級通行權限，正常情況無需審批直接放行。只有兩種情況才需要像現在這樣需要等待，要麼是人不在需要遠程審批，要麼是兩人都在卻忙於某些好事不便見客。
話音剛落，門內就傳來鎖舌收起的“咔噠”聲，卻是來了個當面打臉。
齊琳琳見狀一肩擠開男友，自己上前旋轉門把，“收起你的歪心思！他們應該是在玩遊戲，你沒看他們朋友圈麼？”
每到假期，朋友圈裡就會被各種真真假假的美食和風景照片刷屏，門後兩個傢伙卻是不走尋常路，最近的動態全都是《絲路》的截圖和短視頻，表現出了強烈的沉迷狀況，今天應該也不會例外。
進入公寓，果然沒有發現奇怪的聲音和味道，沈莫站在旁邊的墊子上，頭戴VR眼鏡還不知有客來訪，孫湉坐在沙發上手裡拿着手柄，見到他倆只是點頭示意，然後立即扭頭看向面前電視屏幕。
順着她的視線看向電視，卻見草木茂盛的山坡上正在上演激烈廝殺，一邊是張牙舞爪的小型狼羣，一邊是倆人兩熊，男女兩人自然是沈莫和孫湉的遊戲角色，兩熊卻是大小熊貓，看起來像是母子。
江湖傳聞，熊貓咬合力僅次於北極熊，能把三四匹狼當坐墊玩，可惜這只是調侃滾滾的段子，當不得真。
熊貓生活在昏暗的高山密林，眼神也有幾分“熊瞎子”的神韻，嗅覺和聽覺比人強卻不如多數猛獸，再加上低代謝率導致的遲緩和怠惰，其戰鬥力着實存疑。不過它們小時候靠爬樹避敵、長大了靠體型卻敵，着急了還可以着急滾下坡，食物又是跑不了的竹子，也着實不需要多高的戰鬥力。
這個設定在遊戲裡得到還原，面對餓狼，小滾滾直接竄上大樹，而大滾滾則是站定擺出防守姿態，敵不動我不動。然後，狼羣便將攻擊的目標轉向這兩個打攪它們捕獵的兩腳獸，害得孫湉都沒時間招呼客人。
看着屏幕上的戰鬥場面，齊琳琳忽然捅了捅旁邊興致勃勃的吳攀，“怎麼回事？你不是說過熊在西南山區狼在北方草原，兩個根本碰不着麼？”
“額，”吳攀想了想，“現實中當然碰不着，遊戲裡面卻是策劃說的算，只要人家願意，讓狼吃素都沒問題。”
“嘁！”齊琳琳不信這般說辭，輕哼一聲表示抗議。
過不多時，電視上的戰鬥分出了勝負，尖牙利爪終究不敵藤甲鐵矛，付出一重傷兩輕傷的代價後，狼王終是知道兩腳獸不好對付，嚎叫一聲帶隊撤退。
狼性記仇除惡務盡，沈莫還待追擊，孫湉卻按下了暫停鍵。
站起身來，女主人對兩位客人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剛纔太緊張了，來不及按暫停。”
吳攀齊琳琳他們自然是表示沒關係，磨盤科技也算是遊戲公司，大家平常也玩遊戲，自然明白遊戲到了關鍵時刻那種一鼓作氣不想停頓的心情，自然不會把這點兒小怠慢放在心上。
“那就好，”孫湉點點頭，把茶几上的果盤推向兩人，“你倆吃個水果再等一會兒，我得把兩隻熊貓收了。”
說完轉頭看向屏幕，按鍵繼續遊戲。
沈莫掀起頭顯衝兩人點點頭，同樣扣上頭顯重新進入遊戲，不出意料的話，那隻小滾滾還要他爬樹去抓。
電視屏幕上，孫湉的人物來到母熊貓跟前，掏出一塊淺棕色外觀毛糙的物品，卻是熊貓粉們熟悉的熊貓窩頭——專爲圈養熊貓研發的輔食，用來補充碳水化合物、蛋白質以及礦物質。
事實證明，滾滾對窩窩頭的喜愛是穿越時空的，母熊貓只是謹慎地聞了聞，就興奮地一把抓過窩頭，向後坐在地上美滋滋地啃了起來，同時頭頂浮現代表好感度增加的紅心。
看到母熊吃得歡快，孫湉又拿出一塊顏色偏黃外表光滑的窩頭，不放竹粉多加蛋奶專爲幼年熊貓製作，走到樹下試圖誘拐那隻小傢伙。然而樹上的幼崽卻是不爲所動，依然安靜呆在樹杈上，只用一雙黑亮水潤的眼睛低頭看着下面。
沈莫早就防備着這種情況，快步走了過來，雙手抓着樹幹開始向上攀爬。
現實之中，他仰頭看天手腳並用模擬爬樹動作，看起來很有幾分喜感。
等他把幼熊從樹上摘下，孫湉立即遞上專門的幼熊窩頭，這次小傢伙卻是不再拒絕。然而拿着窩頭正要下口，一隻熊掌就伸了過來把它一巴掌打翻，卻是母熊貓吃完自己那塊，跑來和幼崽搶吃的。小傢伙自是不依，爬起來跑向大熊叫着討要，結果再次被親媽拍飛。
孫湉看得直樂，重新取出一塊幼熊窩頭遞給它，纔算是結束了這場母子爭端。
等到兩熊吃完，頭頂紅心很快消失，孫湉又拿出兩隻蘋果分別遞給它們，之後則是其他應季水果，顯然她的準備非常充沛。
如是幾次，屏幕上終於出現好感度已滿的提示，母熊站起來湊到她身前嗅嗅，再次懶洋洋地躺倒。孫湉伸手抱起小熊逗弄一番，就戀戀不捨地選擇存盤退出。
眼見孫湉退出遊戲，齊琳琳連忙開口問道：“就這樣了？不能把它收起來帶走？”
看着眼前的遊戲，她早就攢了一肚子問題，此時正好抖落出來。
“帶不走的，”孫湉搖頭，“這遊戲沒有寵物空間那種東西，就算勉強帶回去也會被大漢朝廷收繳了送去上林苑。”
“噗！”齊琳琳和吳攀都被驚到了，“這算什麼，古代版的‘上交給國家’嗎？”
“差不多吧，”沈莫收起他的頭顯，接話說道：“山林水澤都屬於皇帝，碰到稀罕動物自然要給皇帝獻祥瑞。再說就算不上交，單憑一般人也養不起它們呀，熊貓吃的竹子都是以捆計數的。”
“這倒也是，”想到2站直播裡飯桶似的熊貓，齊琳琳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孫湉，“所以你們跑到山裡，就是爲了喂熊貓？”
“當然，‘絲路’的野外場景都是自動生成的，每次讀檔場景都不一樣，這你知道吧？“
“嗯哼，”齊琳琳點頭，天天看好友分享遊戲動態，她多少也被科普了一些《絲路》的知識。
“場景隨機生成，裡面的動物也是隨機刷新，只有好感度或者仇恨度滿值的動物纔可以迴避刷新。”
吳攀插話問道：“下回讀檔再進，它倆還會在這裡？”
“怎麼可能？”沈莫孫湉齊聲反問，後者又補充道：“場景重置，它們會刷到其他適合熊貓生存的地方，只要多來幾次，熊貓數量就會越來越多，走到哪裡都能碰到。”
“哦呵，”齊琳琳扭頭看她，“你在朋友圈說的‘深山養熊’，指的就是這個？”
“嗯哼，”孫湉用力點頭，摟住她的胳膊，“怎麼樣，有意思吧？等下過來幫我好不好？”
漢代大熊貓數量更多，不過野外找熊同樣困難重重，孫湉現在急需幫手。
“好啊！”女孩子很難抵抗萌物的吸引，齊琳琳沒怎麼猶豫就點頭同意。
“那正好，”孫湉喜上眉梢，彎腰從茶几下面取出一隻小號手柄遞給她，“還沒到中午，咱們先玩會兒。”
兩個女孩興沖沖進入遊戲，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各自起身離開，走進小書房。
在書房椅子上坐定，吳攀想起剛纔的狼熊之戰，把女友的疑惑轉述給沈莫。
果然，沈莫被遊戲灌輸了一肚子動物知識，這個問題卻是難不倒他。丟給老友一瓶綠茶，他開口說道：“狼的適應能力非常強，歷史上的分佈也很廣泛，除了草原，也有一些狼羣生活在秦嶺和大巴山的淺山區以及河灘地，有時甚至入侵城郊野地。”
“不過狼爬山能力不強，一般不會和熊貓碰上，遊戲裡這麼做應該是爲了玩那個熊貓能打狼的梗，還有動物保護方面的考慮。”
“啊？”吳攀一口茶水差點兒噴出來，扭頭咳嗽好幾下這才緩過勁來，“怎麼還扯上動物保護了？”
“熊貓沒有明確的天敵，不過老弱病殘會受到華南虎、華北豹、雲豹、豺、猞猁、黃喉貂的襲擊，”沈莫聳了聳肩，“虎豹雲豹都是一級保護動物，豺、猞猁、黃喉貂是二級保護動物，捕獵打殺屬於犯罪行爲，遊戲裡也不行。這些都惹不起，就只好委屈狼君了。”
“咳咳，”吳攀再次中招，“還可以這樣？我沒記錯的話，狼好像也是二級保護動物吧？”
“不是，”沈莫搖頭，“百科詞條被人篡改了，狼在國內屬於三有動物，保護級別和麻雀、壁虎是一個級別，就算情節嚴重最多關三年。遊戲裡不能隨意獵狼，但是可以幫NPC和動物打狼。”
“不是吧？你是不是記錯了？”吳攀拿起手機隨手一搜，就找到很多提及“狼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的新聞，轉過屏幕遞到沈莫面前。
沈莫卻是撇了撇嘴，“現在就連寫論文都熱衷搬運百科詞條，何況這些寫新聞的？”
拿着老吳手機打開國家林業局網站，站內搜索“保護動物名錄”，把手機遞還給他，“關鍵要看權威主管部門怎麼說。”
看着正在緩慢加載的頁面，吳攀隨口吐槽一句，“這網站真破，頁面簡直卡成狗。”
“嗯，你頁內查找‘犬’字，就會發現犬科保護動物只有豺一種。”
吳攀依言照做，發現內容果然和對方說的一樣，“那二級保護的說法是哪兒來的？總不能是有人閒得蛋疼改着玩吧？”
“那倒不是，”沈莫搖頭，“狼的數量正在快速下降，學界的確有建議將其列入二級加以保護。不過名錄制訂接近30年，只在03年微調過一次，將麝從二級調整到一級。後面幾次說要增補，修訂草案都出來了，卻沒有了下文。”
老吳心中好奇，果斷追問：“WHY？”
“一級動物要設立保護區、二級動物不能商業捕撈獵取，有人不想改。”
吳攀大概明白他的意思，默默嘆了口氣，換了個輕鬆點的話題，“所以這兩天你就呆在遊戲裡找熊貓？”
“不止，”沈莫聞言卻是倒起了苦水，“不光要幫她找熊貓，還要栽竹子、種蘋果，每天忙個不停。”
“絲路不是限制交易嘛，這些東西可以交易？”
“可以的，拍賣行只是不讓賣裝備，原材料、農產品、時裝還有寶箱是可用交易的。”
“哦，”吳攀點點頭，視線掃視書房，臉上露出疑惑神色。
“找啥？”
“你的新遊戲機放哪裡了？”
聽見這話，沈莫卻是失笑，“沒有第二臺遊戲機，剛纔我跟湉湉是在同屏聯機。”
“同屏？”吳攀頓時震驚了，“你家電視分辨率是4K，你的NExT2分辨率更高，一臺PT2帶的動？”
“如你所見，它的確帶的動，”沈莫笑着點頭，“當然，同屏聯機的頭顯必須是低分辨率型號，或者NExT2這種採用注視點渲染的，而且還需要遊戲提供支持，目前只有蜜蜂自家遊戲支持。”
“已經很不錯了，”吳攀倒是覺得沒什麼，“光是第一方遊戲，都夠咱們玩很久了。”
“也是，”沈莫點頭，“以後應該沒多少時間玩遊戲。對了，關於咱們的新計劃，你有什麼新想法？”
成立一年多時間，磨盤科技的經營領域一直在變，現在又到了改變的時候。經過集思廣益，有四個計劃擺在四位創始人面前，分別是來自孫湉的古風戀愛手遊、來自齊琳琳的區塊鏈寵物、來自來自沈莫的3D回合手遊，以及吳攀的傳奇類頁遊。
比起兩姑娘的提議，他們倆的方案一個賽一個的保守。
吳攀聞言皺起眉頭，“我把事情想得簡單了，頁遊開發容易競爭激烈，咱們這點兒資本玩不轉。目前來看，最好的選擇應該是區塊鏈寵物，開發成本低競爭也少，不過怎麼運營也是問題，而且還有監管問題。”
“嗯，”沈莫彎腰打開櫃子，取出一疊紙板放在桌上，“我倒有個新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