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夏日上午，東海黃羊島。
幾年時間過去，昔日荒涼小島已是變了模樣，外緣桐花秋茄蔚然成林攔波阻浪，島內綠樹掩映建築、鳥語蓋過人聲，卻是一座海上花園。
樹蔭間、小路上，鮮豔夏裝標記的人流散入各處景點，其中最大一股卻是徑直來到島嶼西南的沙灘，應是想着趁天涼人少先行下水。
只可惜，還有人來的更早。
平緩海灣水深處，一道藍影忽然鑽出海面朝前方滑行，頓時惹來周邊遊人關注目光。目光聚焦過去，卻是有人懷抱一條藍色魚狀物，那物大小接近海豚、外觀僵硬發亮應是人造，此時卻在空中展開一對機翼向前滑翔，模樣像極了著名的飛魚。
飛魚是一些熱帶海魚的統稱，它們有時會快速遊動、猛然用尾巴拍水躍出水面，然後展開發達的胸鰭和腹鰭滑翔至幾十米甚至更遠安然落水，藉此躲避海中天敵。得益於億萬年的持續進化，一些飛魚在極端狀態可以連續拍水滑翔，最遠能夠“飛行”一千米，堪稱“魚肉滑翔機”。
礙於技術限制，這隻噴水推進的人造飛魚卻是沒法和天然原型相比，每次露面只有區區幾秒時間，然後就得回到水裡重新積累速度，待到動能達標重複魚躍出水、滑翔入水的循環直至續航耗盡。
即便如此，稀罕的飛魚騎士還是順利成爲在場衆多遊客關注的焦點。那傢伙也有些人來瘋，見到衆人紛紛看過來，竟是雙手一撐快速站起，雙腳踩着魚背朝觀衆招手示意。雖然隔着護目鏡看不清長相，旁人卻能知道他的得意還有瀟灑。
岸邊大號陽傘下，沙灘椅上的張許瑤撇了撇嘴，轉頭告起狀來：“佳怡姐，你老公剛纔又犯規炫技了，又是站立、又是空中轉體720°，你就不管管？”
旁邊湯佳怡聽見了，卻是懶得扭頭看一下海面，直接側翻身體看向張許瑤，目光穿過太陽鏡下緣投射在對方臉上，“我拿什麼管？是斷他的水，還是停他的油？等着吧，這款飛魚是電動的，他玩不了多久就得回來。”
這顯然不是小張老師想要的答案，然而不等她開口，就見再次出水的馬競競是收起飛魚翅膀，調轉方向朝着自己這邊嘩嘩駛來。
看到馬競從飛魚上下來，穿着荷葉邊少女比基尼的張許瑤便一骨碌滾下地，快跑過去便要接手。然而不等她騎上去，旁邊馬競就笑着潑給她一盆冷水，“沒看到電量只剩一格？想玩得先把它送去充電。”
瞄了眼馬競手指的移動補電車，後者不死心地問道：“充電多慢啊，沒有設置快換系統麼？”
“這個必經是潛水器材，經常打開電池倉會增大漏水風險。”
“哦，”張許瑤失望點頭，不過還是擡腿騎了上去，“我幫你把它送去充電！”
總算還好，這條電動飛魚雖然續航坑爹，操作起來卻比自行車還要輕鬆，即便第一次騎乘，她搖晃幾下就成功上手，很快就將飛魚送到補電車旁邊交給了工作人員。讓她略感欣慰的是，這條魚搭載有快充技術，一小時就能充滿六成，倒是不用等待太久。
回到沙灘傘下，未及坐下旁邊就傳來馬競的勸退聲，“你還是算了吧，玩這個需要很強的臂力還有腰腿力量，不然拉不起來就只能當潛水推進器用了。”
有道是夫唱婦隨，旁邊湯佳怡馬上出言附和，瞥了眼某人沒多少肌肉的小胳膊小腿，笑着給出她的建議：“真想要體驗這個，最好還是去玩vr體感版本，安全方便還沒有續航問題。”
重新坐下的張許瑤聞言卻是直搖頭，“那東西本身是模擬潛水用的，震動幅度小、力度還特別低，騎上去感覺就跟搖搖車一樣。”
“搖搖車可搖不動你，”馬競笑着打趣一句，“再說了，你們都叫‘搖搖’，不是正好嘛？”
“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嘛！”張許瑤嘟嘴搖頭，“除非你們弄個‘水上飛人’的專用模擬器出來。”
“這可有些麻煩，要不你還是去玩那邊的‘水上蹦牀’得了。”
扭頭看向馬競手指方向，張許瑤表示不感興趣，“那明顯是小孩子玩意兒，我纔沒興趣呢。”
“想要更高更遠更快？”湯佳怡插話進來，“去找幾個二三百斤的胖子給你助攻，保證讓你體驗到騰雲駕霧感覺。”
“水上蹦牀”字面上是在水面上玩的蹦牀，實際卻是大型充氣墊子，人在上面用力彈跳擠壓空氣和水面，待到氣墊回彈、水面迴盪就能借着反作用力短暫騰空，體驗滯空飛行的感覺。因爲門檻更低、相對更加安全，這種運動近來在戲水樂園之類場所頗爲流行。
除了自己彈自己，愛折騰的網友更是開發出胖子助攻的新玩法，自己先坐好趴好，再讓個胖子從高處跳到到蹦牀另一頭，藉此實現更高的騰空高度和更長的滯空時間。不過這招明顯考驗默契度，要是配合出現問題，就不是助攻而是坑人，很可能入選“外國人少系列”視頻。
大約是想到了那些蹦牀失敗畫面，張許瑤連忙擡起手拒絕，“這個還是算了吧，隨機性太大了。”
轉頭看向馬競，她又忍不住好奇發問：“話說競哥你怎麼想起了搞這個了？難不成你打算拉着蜜蜂遊戲轉型搞極限運動？”
前者無語看她，“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我什麼時候說過蜂遊要轉型？”
“你在cgdc上說的啊！這纔過去幾天，你就不想認賬了？”
在原版協、現音數協倡議下，國內主要遊戲公司在2003磨啊磨共同發起成立遊戲工委（cgpa），接着先後推出了chinajoy、cgdc遊戲開發者大會、遊戲產業調查、遊戲十強評選等固定活動。
作爲半官方背景的的開發者會議，cgdc號稱全國最前瞻、最國際、最專業，卻因國內遊戲開發者的偏科問題而缺乏含金量和影響力，吸引力始終有些不足。即便蜜蜂遊戲也加入了遊戲工委，並混到了副理事長單位的“高位”，馬競也從未上過cgdc的演講臺，直到今年方纔破例。
在這場遲來的演講上面，馬競着實丟出不少驚人之言，其中之一就是代表蜂遊宣佈全面放棄古裝題材，如無意外後者將不再推出古代背景的新ip。
衆所周知，國內廠商最是喜愛武俠、神話、仙俠之類題材，每年都有大量古風遊戲登陸pc和手機平臺。之所以“厚愛”古風，卻是古風題材有着較低的開發成本以及較高的成功機率，即便能取得預期成功的只是極少數，剩下那些也能指望混個溫飽，換成現當代、科幻、魔幻、童話題材，撲街率卻是要增加許多。
蜂遊以前也是古風愛好者，算上自研和收購及代理，蜂遊系各公司擁有的古風遊戲已經超過三千款，其中既有“絲路”、“武林至尊”這樣的3a級主機遊戲，也有很多想不起來名字的平庸網遊和手遊。
正因如此，當馬競忽然放話放棄古裝題材，頓時引得業界譁然，就連本來漠不關心的普通玩家也都收到了消息。衆口紛紜之下，這個決定也被解讀出了多種原因，諷刺說他作秀的有之、譏笑腦子發昏的有之、誇讚蜜蜂明智的有之，還有人聯想最近業內八卦，以爲蜂遊意圖放棄國內市場，忍不住替國產遊戲哀嘆一聲吃棗藥丸。
此時聽張許瑤提起這茬，馬競卻是搖頭笑了笑，“沒什麼轉型，暫停只是因爲手頭積累太多古風ip，需要集中研運力量深挖潛力而已。我們手頭有上千款古風網遊在運營，還有十幾個古風單機打算系列化，確實不需要再弄新ip。”
“只是這樣？”前者狐疑看他，猶自不信道：“就只是這樣？真的沒什麼背後的打算？”
“真沒有，我騙你做什麼？”
“那這個呢？”張許瑤把主意轉回到飛魚上面，“忽然搞這東西，總得有個原因吧？”
“沒什麼太大的原因，”馬競偷眼瞧了自家老婆一下，“原先的飛行揹包失敗了，然後我就弄個易於操控也相對安全的新玩具，僅此而已。”
“這個確實安全了，問題是爽感也下降了很多，看着沒有噴水揹包還有飛行滑板酷呢！”
噴水揹包早已有之，有人將水泵軟管捆在自己腳上，藉助水流向下噴射產生的反作用力將替自己推向空中。若將水泵裝在快艇上面，再在手部添加可以隨手臂移動的“矢量噴嘴”，裝備者還可實現持續飛行以及特技飛行。
顯然，噴水揹包的優點和缺點都在那根軟管上，外置水泵動力讓它重量低、續航久，卻也使得用戶被限制在開闊水面上，還要時刻拽着根管子，無法享受到飛行應有的無所拘束。
飛行滑板倒是沒有這些劣勢，卻也有着自己的不足之處。限於體型和當前可用技術，這類設備大多由垂直風扇提供升力，升空原理類似多槳飛行器，控制原理簡單、材料配件相對易得，但是能源利用效率低下，續航坑爹、載重也很低。
“噴水揹包倒也罷了，好歹有着成爲表演項目的潛力，飛行滑板和飛行揹包現在都還是大坑。那些圖紙造機的且不去說，真正拿出實物的有一個算一個，都不能保證說自家設備敞開了銷售。”
“爲什麼啊？”張老師果斷轉型張同學，有啥不懂馬上就問。
“當然是害怕炸機出現死傷，航拍器還好說，就算炸機損失還算可控，可要是掛個活人上去，要是炸機摔死了怎麼辦？降落傘這東西，即便專業人士都有可能被坑，普通用戶更加玩不轉了。”
“話說這是爲什麼啊？四軸飛行器發明這麼久了，怎麼還不停有炸機新聞冒出來？”
“原理問題，暫時沒辦法直接解決，”馬競搖頭說道：“旋翼機和飛機的升力來自它們的翅膀，即便遇到氣流問題、引擎問題，也有一定機率救回來。垂直飛行器這方面就要差很多，一旦氣流環境發生變化、某個風扇出現故障，整個系統就有可能崩潰。之前幾代垂直起降戰鬥機最後都變成了寡婦製造機，f35倒是還沒死過人，但是研發成本卻也突破了天際。”
“這還是有着舉國之力支持的軍用飛機，換成民用消費品，情況卻是更加糟糕。不管四軸還是八軸，發動機和電池技術的瓶頸突破不了，升重比就提升不上去，沒有升力冗餘，再要是碰到不太好的姿態控制系統，就特別容易出事。作爲飛行揹包事故的受害者，我想我還是很有發言權的。”
湯佳怡從旁補充：“還有飛行汽車。”
“這個算不上吧？”馬競還想爭取一下，“飛馬項目從前到後都沒出過事，哪來的受害者？”
“害你白花了好幾個億，這還不算？”
“也不能那麼說，飛馬的成果大部分都用在無人機上面，完全浪費的其實算不了太多。就連飛魚裡面也有飛馬項目的成果。”
“你交學費你有理，行了吧？”湯佳怡輕哼一聲，坐起來對張許瑤說道：“那什麼飛魚完全是邪道，等會水溫上來了，咱倆掛上推進器一快潛水去。”
張許瑤有些不太情願，“這邊沒有熱帶魚、沒有珊瑚，單純潛水有啥意思？”
“誰告訴你是單純潛水了？”湯佳怡歪了歪頭，“這邊馬上推出新項目‘海底尋寶’，有沒有興趣？”
前者聞言頓時眼前一亮，馬上追問道：“是什麼寶貝？宋代古船、還是日寇寶藏、海盜藏寶？”
見她越說越離譜，湯佳怡忙搖手打斷，“都不是。”
轉頭看向自家老公，她笑着說道：“主要是一些仿古瓷器，已經在水裡泡了兩年多，主要是讓遊客體驗水下打撈。”
聽見這話，張許瑤頓時表示不同意見，“泡啥瓷器呀？要我說就該泡蜜蜂手機下去，遊客得了獎勵，公司也宣傳了手機的防水能力，你們不是早就達到ip68標準了麼？”
馬競輕咳兩聲，尷尬解釋：“ip68也是有高有低，普通手機這麼泡下去很可能悲劇，那就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