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狂風捲帶雜物直上灰暗天幕，地上車輛紛紛減速慢行，零星幾個行人更是抱樹的抱樹、抱柱的抱柱，期待着風力能夠變小一些。
蜜蜂新總部大樓的落地窗前，馬競收回視線，轉頭看向窗外正在風中顫動漲縮的薄膜氣囊。
室外風速越快氣壓越低，和室內氣壓產生壓差進而對建築窗戶產生吸力，每年臺風過境都會帶走不少窗玻璃，其中就有這方面的原因。
具有剛性、貼了封印膠帶的玻璃尚且扛不住，柔軟的薄膜氣囊更怕這個。好在蜂巢的氣囊配置有獨立充放氣系統，之前看到大風預警已經提前放氣減壓，此時雖在狂風中鼓脹搖晃，卻不會有膨脹到炸裂的危險。
當然，過後清理維護、更換損壞丟失部件也是少不了，越是複雜精密的系統越是不抗折騰，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休息過了，馬競轉身坐回到自己位置，繼續投入到案頭工作中去。進入第四季度，旗下各個項目相繼進入盤點總結階段，這些報告和申請經過層層轉發，最終都堆積在他的案頭上。即便大部分文件已由各級主管批覆並執行，他只要看一眼略作了解即可，這依然不是一件多麼簡單的事情，至少其他公司老闆就很難做到。
古代勤政著稱的皇帝經常活不到50歲，反倒手下官員多能活到七八十歲，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勤皇帝經常加班、疏於鍛鍊、易怒多疑，身心長期處於亞健康狀態，預期壽命自然不如生活優渥的致仕官員。
做企業當然沒法和古代帝國比較規模，但高速運轉產生的文件數量卻是遠勝古代，老闆們不想累死就只能向下放權。久而久之，放權逐漸變成放手，普通老闆只能通過總結報表通覽自家企業，由此產生不少問題。
馬競仗着有外掛幫忙，直接把相關文件存入腦海，不但讓他鉅細無遺瞭解公司的每個細節，也有效保證了蜜蜂還有佳境的運營效率，“老闆的注視”buff就是這麼給力。
此時此刻，他的目光卻是落在了第二美術資源中心的試運營報告上面。
資本天然會向低成本、高收益的地區和企業流動，不但實體經濟喜歡搬工廠以期降本增效，蜜蜂這種輕資產科技公司同樣熱衷於此。馬競先是向不知妻美劉先生學習，將客服部門搬去老家平縣，接着又把同樣人力密集的數據分析和標註部門搬了過去。
遊戲部門原本並不在搬遷計劃上面，平縣現在只有金城學院一家高校，人口和經濟規模又很是有限，即無法批量自產人才，又很難吸引外地人才落戶，實在不是適合遊戲行業生長髮展的地方。實際上，別說平縣沒人瞧得上，就連鷺島也不是人才的首選，有可能的話他們還是更傾向於行業聚集、發展潛力更好的北上深。
直到最近版號問題愈演愈烈，事情纔有了轉機。
大批中小公司因故裁員乃至倒閉，向市場釋放了大量相關美工以及策劃人才，程序員和硬件工程師也有不少，各大公司紛紛打開閘門藉機補充人才，其中就有蜜蜂遊戲。
因爲開發工具硬件平臺存在壁壘，蜂遊對外部程序員和工程師興趣欠缺，直接將招攬目標對準前面幾種職業。有能力有資歷的總監級大佬被蜂遊高薪請去鷺島蜂園籌建新的工作室，普通策劃和編劇被補充進各地工作室，普通美工則被一股腦派去了遠在平縣的第二美術資源中心。
因爲總量夠大，即便介意工作地點的求職者紛紛繞道，蜂遊還是招募到了數百名原畫師和建模師。再加上鷺島這邊外派支援的骨幹員工，新的美術中心此時已經運轉起來。即便這些人將來有很大概率重回大城市，那時的美術中心也已走上正軌，靠着自我造血就能解決大部分人才問題。
想到這裡，馬競忍不住嘆了口氣，只希望“二美”還有金城學院不要讓和蜂遊失望纔好。
將擔心放在一邊，他接着查看其他文件，一雙劍眉很快翹起，心情卻是好了不少。
擺在他眼前的文件來自蜜蜂影業，內容是請示參與金雞百花電影節的相關事宜。文件主體已由蜂影CEO耿建批覆執行，卻在轉發時留了個請集團董辦批准的小尾巴，馬競臉上的笑意也是來自那裡。
這個電影節由金雞獎和百花獎合併而來，單數年邀請專業評委選出金雞獎，雙數年經由觀衆投票選出百花獎。今年是雙年，所以即將登場的是第27屆金雞百花電影節暨第34屆百花獎，數字很有些繞口。
除了專業和人氣並舉，金雞百花節還有兩個特色，首先評選範圍是內地過去兩年公映的電影，獎項時效性較差，第二則是由各地城市輪流申辦，今年的百花在黃飛鴻老家，明年的金雞則是輪到鷺島。那個需要董辦批准的小尾巴，便和這些特色有關。
去年《流浪地球》和《戰狼2》相繼刷新內地電影票房記錄，然後理所當然地出現在今年百花獎的候選片單裡面，相關提名和獎項都會從中選出。
讓馬競感到好笑的是，8月初公佈的候選名單裡面竟然出現了他的名字，對應的還是最佳新人獎，似乎主辦方又相仿去年上影節的意思。然而去年的馬競會去領“亞洲新人獎”，今年30而立的馬競卻沒了這方面的打算，當時就在圍脖上聲明婉拒。
只是可惜，他的這番表態似乎並未起到效果，觀衆們還是把“馬競”兩字送進了最終的提名名單。馬競當時忙着新主機發布事宜，並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此時看到蜂影耿建專門抄送的文件，他心中頓時有了幾分明悟。
擡手撥出一通內線電話，耿建的半身影像很快出現在電腦屏幕上。可視電話技術早在上個世紀就已出現，此時不但變得更加廉價，畫質和加密性也提升了好幾個級別。比之語音通話，視頻對講可以提供表情、動作、場景等豐富信息，尤其受到企業高管們的青睞。
看了眼耿建身後，馬競笑着打趣道：“耿總，這又是哪裡的會所？天天會所嫩模，小心身體吃不消。”
“和別人到這裡談事兒而已，哪來的什麼嫩模啊？”耿建靈活繞開這個問題，馬上又問道：“老闆你找我有什麼事？”
“正要問你呢！那個百花最佳新人是怎麼回事？”
耿建也不繞彎子，正色看着馬競道：“老闆，我們覺得你應該參加這屆百花。”
向後靠在辦公椅上，馬競表情玩味看向對方：“給我個非去不可的理由！”
“理由有三，”那邊的耿總也是人老成精，馬上掰指頭說起了道理：“第一，自然是爲了提高拿獎機率。‘紅海行動’今年大火，本身又是主旋律商業片在這些官方獎項上很有優勢，咱們‘流浪地球’雖然票房成績更好，畢竟是去年的科幻片，算下來就老闆你的最佳新人比較穩。第二，影視服務中心那邊也想讓你露個面，畢竟您可是咱們鷺島影視圈的牌面人物。”
作爲土地經營領域的佼佼者，鷺島市對於能夠提升土地價值的活動都充滿了熱情，很早就成立影視產業服務中心，將推動影視及相關產業發展作爲重要工作來抓。
只可惜鷺島終究偏處東南，雖然時有劇組過來取景拍攝，卻沒有多少影視公司願意紮根於此。即便土生土長的蜜蜂影視，也將主要製作部門放在產業更加發達的京城和橫掂，鷺島這邊只有定製網劇部門以及配套的VR攝影棚。
“至於第三個原因，自然是主辦方那邊的意思。既然辦了這個電影節，人家總希望人氣能夠更高些。”
因爲種種原因，金雞獎的含金量長期受到低估，百花獎更因爲紙媒衰頹網絡興起而逐漸迷失。上屆將表演獎項頒給流量明星倒是一度全網走紅，可惜收穫的全是揶揄調侃。這屆組委會之所以積極邀請蜂影還有馬競出席，所圖的自然是兩者背後自帶的流量。
仔細想了一會兒，馬競搖了搖頭，“我不會過去領獎的，說好要收心回到主業上面，不適合在和影視圈發生接觸。”
“好吧，那我到時候幫你帶領，總沒有問題吧？”
“還沒拿到呢，還是等獲獎名單出來了再說，”馬競笑着搖頭，“行了，就不打擾你了，接着和你的會所嫩模玩去吧！拜拜！”
見他要掛斷通話，那邊耿建連忙出言叫住，“老闆，這都快要入冬了，‘封神2’、‘流浪2’還要等多久啊？”
拍攝續集風險小收益高，電影公司自然不會輕易錯過。
之前看到《流浪地球》票房爆發，蜂影很快就啓動了續集的前期籌備。因爲第一部已將原著故事講完，製作團隊只能選擇原創故事，公司的編劇團隊將目光放在主線後期，花費一年時間寫了個極地求生的動作科幻劇本。劇本通過立項，資金很快到位，然而不巧卻撞上了娛樂圈漏稅避稅風波。
注意到形勢變化，蜂影主動叫停旗下各個項目，安排會計師和律師進駐檢查相關合同與協議，即將進入簽約階段的“流浪2”因此耽擱下來，一通擱淺的還有《新封神榜》第二部。第一部票房接近30億，蜂影當時就決定啓動第二部拍攝，結果剛剛展開籌備就被叫停了。
“嘿！”馬競笑看對方，“叫停劇組查賬查合同的是你，宣佈項目重啓也該是你纔對。”
“我這不是心裡沒底嘛，”耿建倒是坦然，“法務團隊研究‘範八億’的罰單，認爲這事還沒完。”
馬競的消息面到底更加寬廣，聞言便點頭說道：“確實，空殼公司避稅肯定行不通了，後面很可能會要求和她一樣補稅。這樣，你們查一下這塊的缺額有多大，回頭做個報告發給我。”
“好的，”老闆發話，耿建臉上的緊張也是消褪了不少。雖然知道自家老闆經常把守法合規掛在嘴上，他還是忍不住擔心對方是否臨時變卦，直到此時方纔發下部分擔心。
“你呀！”馬競看懂了他的表情，笑着搖了搖頭，“那就這樣吧，有事再聯繫！”
掛斷通話，馬董事長沒在繼續看文件，而是起身坐到休息區，順便打開了對面的大屏電視。
電視上很快出現一片綠油油，卻是正在茁壯成長的黃瓜秧苗。
因爲溫室遠程操作的緣故，《種菜任務》全程處於鏡頭之下，每天都能產生大量視頻素材。爲了充分利用這些，製作團隊“瓜委會”除了每週播出一期正式綜藝，還將時下正火的短視頻引入進來，每天早中晚各發布一期“黃瓜新聞”短視頻，用來維持節目熱度、提升觀衆的參與感。
此時出現在電視屏幕上的，正是今日午間的《黃瓜新聞》。
隨着第一期《種菜任務》正式播出，進入第二週的各位選手明顯進入了狀態，不但開始時的拘謹一掃而空，出鏡前的準備也是更加充分。雖然節目組會加以引導，但主要表演任務還是落在身份各異的選手身上，他們進入狀態，節目好看度也是有了明顯上升。
因爲所有選手的4平米土地都是兩兩相鄰，任何操作稍有不慎都會影響到隔壁兩家的瓜苗，進而必然產生一些小糾紛小摩擦，這款綜藝的日常看點和笑點大多出自這裡。
今天的午間新聞還是以這類爭執互懟爲主，只是各種表情包和段子的含量一下子變多起來，雖然依舊是復讀網上的段子和圖片爲主，卻勝在還算新鮮，搭配各種植物圖片，倒也不失娛樂性。
除了段子和植物系表情包，古詩和典故也備受選手青睞，就像此時新聞裡上演的這出施肥過界糾紛，失誤那邊雖然積極道歉卻不想給出賠償，索性魔改清代張英的“千里家書只爲牆”一詩，把“千言萬語爭寸土，讓我一下又何妨；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丟過去討饒。
對面卻是不吃這套，馬上回了句“寸土必爭、滴水不讓，你賠是不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