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按下門鈴，門鎖就傳來清脆的“咔噠”聲。
“嚯！這妞越來越懶了！”
心裡暗歎着，申雪妮轉動把手推門而入，目光掃過整個客廳，最後落在隱隱傳來槍炮聲的書房門上。
公寓只有兩個獨立房間，一間被張許瑤用作臥室，剩下那間既是書房，也是賺錢養家的直播間，偶爾還要客串客房供父母親朋暫住，不過此時卻是變成了某人的娛樂室。
反手關好屋門，申雪妮循聲而入，在依舊沉浸遊戲的張許瑤肩上重重一拍！
“啊！”後者不出意外被嚇一跳，連忙轉頭看向身後，然後驚惶變成了懊惱和抱怨：“親，人嚇人會嚇死人的，知道不？”
“嚇死那也是你自找的，”申雪妮撇了撇嘴，抓來一隻軟墩隨意坐下，“誰讓你玩遊戲不鎖門的？”
看到屏幕上出現失敗提示，張許瑤轉身白了她一眼：“又沒跟爸媽住一起，幹嘛要鎖門？至於你，整個小區全被攝像頭覆蓋，老實規矩自然暢通無阻，否則早就被保安叫住詢問情況了！”
“安保系統升級了？”申雪妮好奇問道：“上回過來還不是這樣。”
“嗯，貌似是升級了個什麼常訪客系統，快遞、外賣可以直接送上樓，說是彌補室內快遞車運力不足、等待時間過久的問題。”
“從無人退回有人？”申小貓眨了眨眼，“還有就這麼放開的話，要是有人借快遞送餐身份圖謀不軌呢？”
“這個卻是不用擔心，保安那邊有大數據和信用記錄，不是誰都會放進來，也不是怎麼走都不管。就算真有人跑進來爲非作歹，也能保證立即把他抓住給我們報仇。”
“你倒是心大，”申雪妮徹底感到無語，扭頭看了眼重新開始的遊戲畫面，“不是說弄到傳說中的真全面屏手機了嘛，你怎麼還有閒心在這兒玩遊戲？”
張許瑤聞言卻是鬱悶噘嘴，“別提了，早知道我就不要了！”
“怎麼啦？”
“我被斷網了，手機降到2G、WiFi限制登陸、有線也被掐掉了，不能直播，不能刷短視頻，只能呆在家裡打單機。”
“啊？爲什麼啊？”申雪妮下意識問出這句話，接着她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確實應該斷你的網，不然你個大嘴巴肯定滿世界炫耀剛拿到的手機！”
“我是那種人麼？”張許瑤放下手柄朝她伸手，“手機借我用一下！”
“不行，”申雪妮連忙退開，“我可不想被你連累到！”
“放心，我就是看看新聞了解下最新的資訊什麼的，不會隨便用你手機爆料的。”
申雪妮看着某人，故意拉長聲音道：“我、不、信！”
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張許瑤循循誘惑起來：“咱們交換好不好，我給你看新手機，你把手機借我用一下，上網看看熱門話題什麼的。”
“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申雪妮從軟墩上起來，擺出誇張地防備姿勢。
“不想借我手機，你也就看不到那隻傳說手機了。那可是全世界唯一一臺真全面屏，屏佔比超高、沒有前攝像頭，卻又能自拍聊視頻，你就一點兒也不好奇？”
“好奇當然是好奇的，不然我也不會過來啦，”申雪妮後退坐在色彩明快的公主牀上，抓起用作直播間背景的布偶邊捏邊說：“問題是我全家還指着蜜蜂吃飯呢，要是因爲這事被封號斷網，就只能去喝西北風啦！”
“從氣候角度看，鷺島冬天盛行的是東北風。”
“這有什麼區別？反正什麼風都吃不飽！”
“說得也是，”張許瑤笑着點頭，拍了拍桌上看似平平無奇的藍色整理箱，“看在你專門跑過來一趟的份上，還是給你看一眼吧！”
“那可真是謝謝您嘞！”
“嗯，那就跪安吧！”
“滾！”
慣常地打鬧一番，申雪妮這纔將注意力轉到塑料箱子上，走過去低頭打開，從中取出了那支傳說中的手機。乍看上去，這支手機並沒有太多特殊之處，前面是黑色面板，後面是黑色金屬機身，厚度和重量還都存在超標減分狀況。
隨手掂了掂，她笑着問道：“這麼壓手，至少也有半斤了吧？”
“工程機嘛，重一些、厚一些實屬正常。感快點亮手機，你就會發現它的神奇之處。嗯，電源鍵被拿掉了，直接壓用力按壓屏幕就行了。”
“用力按壓，要是不小心壓破了怎麼辦？”
“我之前試了好幾次都沒事，人家應該有專門設計。”
“哦，”別人都這麼說了，申雪妮便按她說的伸出食指用力按壓上去。
圓角屏幕倏然亮起，明亮的桌面圖片說明這不是蜜蜂引以爲傲的蝴蝶屏，至於是AMOLED還是TFT-LCD，還得換個黑暗主題才能分辨。
低頭打量一番，她也是忍不住讚歎起來：“邊框非常窄，也沒看到攝像頭還有聽筒的孔位，看起來確實比其他全面屏手機順眼一些。”
“可不只是順眼！”張許瑤提醒道：“單純拿掉聽筒和攝像頭都不苦難，難的是找到代替方案。屏幕發聲已經有好幾家在用了，但是真正的屏下攝像頭這個和還是第一款！”
申雪妮笑着補充：“其實那些打孔屏也屬於屏下攝像頭，畢竟確實把攝像頭塞到屏幕下面了呢。”
“問題是給你你要麼？屏幕上出現那麼大一顆黑點，你受得了？”
“我覺得還好吧。”
隨口給出自己意見，申雪妮點擊打開了蜜蜂相機應用，卻只看到三行系統提示：
初次使用蜂眼相機，請按以下提示操作以完成頭部建模：
1、將手機背面朝向面部，保持約30釐米距離，
2、按照左右或上下的順序緩慢移動手機，直至系統發出完成提示音。
把手機遞到張許瑤面前，她疑惑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前者隨口幫她解釋：“想要使用它的前置攝像頭，得先把手機翻過來完成頭部建模，然後才能正常後面。對了，要是換了髮型還有衣服，最好也這麼更新一下。”
“更新？”申雪妮很快反應過來，“所以它的前攝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攝像頭？”
“確實不太一樣，”張許瑤抓起桌上的放大鏡遞給對方，“這支手機其實是把攝像頭化整爲零，塞到OLED子像素之間，就跟屏下光學指紋識別是一個意思。不過那個是在屏下放傳感器或者攝像頭拍貼在屏幕上的指紋，這個卻是放了一堆小攝像頭拍近距離的人臉。”
“毫無疑問，這麼弄的好處是單個攝像單元足夠微小，不用刻意在屏幕上打孔製造黑斑，拍照顯示互不影響，不過它的壞處也是太小，實際成像效果差強人意，據說只有幾百萬像素，完全沒法和別人兩千萬級別的前攝比拼。”
自然界的昆蟲很多都擁有複眼，需要經常追逐花朵的蜜蜂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它們看似顯眼的大眼睛其實是由大約5000個六邊形小眼組成，即便單個小眼成像效果不佳，也能借助視覺神經的處理產生具有顏色、形狀、遠近乃至加速度信息的較爲精細的圖像。
昆蟲複眼如此神奇，自然早就引起相關研究團隊的注意，期望利用複眼仿生技術打造微型超薄的攝像頭。時至今日，已有多個團隊各自拿出了外觀和性能各不相同的工程樣品，只是限於成本還有畫質暫時未能推廣開來。
“然後他們就想到了一個取巧的辦法，用後攝給你做個3D建模，然後用前攝捕捉面部動作，兩相結合輸出900萬像素的高清晰圖像。”
“聽起來像是虛擬主播，只是掛載的還是自己的臉，”申雪妮說着說着忽然眉頭微挑，“爲什麼還只是900萬？”
“已經不算小了，4K分辨率也才4096×2160，算下來剛好不到900萬。這還是蜜蜂堅持使用4K屏，要是換成現在主流的加長2K屏，屏幕分辨率都不到400萬。單看分辨率，前後攝像頭的規格其實早就溢出了。”
申雪妮停下掃描臉部的動作，扭頭問了句：“既然都已經溢出了，那爲什麼廠家還在追求更大分辨率，現在貌似都有4000萬像素的旗艦機了。”
“軍備競賽嘛，別人都已經換用3000萬了，你還好意思繼續用2000萬攝像頭？一來二去你追我趕，就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再一個原因，”張許瑤笑指對方手裡的手機，“手機攝像頭畢竟是低成本產品，成像面積不夠、鏡頭也是集成化、廉價化，最大分辨率其實含有很多水份。”
“還真是這樣，”申雪妮深有同感地大點其頭，“以前手機攝像頭分辨率不夠只能強行拉伸，結果弄得原圖就像是塗抹上去似的，現在智能手機分辨率夠了，點開原圖還都是滿屏噪點。尤其是光線昏暗的照片，看着就像是從沙子裡刨出來似的。”
噪點（noise）也稱爲圖像噪聲，指的是圖像傳感器受到干擾而出現在圖像上的外來像素。噪點就像收音噪聲一樣，會使得圖像顯得粗糙而模糊進而降低圖像質量。自從柯達的工程師發明CCD圖像傳感器，人類就開始了和噪點的不懈鬥爭，至今雖未徹底解決，卻也在一點點靠近終點。
“對付噪點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縮小，原圖縮小4倍甚至8倍，噪點自然會變得不再顯眼，所以手機廠家無腦堆分辨率也不是毫無意義。當然，這麼弄只是乍看起來OK，點開放大就原形畢露了，想要一勞永逸還是得上算法。”
“其實單反還有專業攝影機也有噪點，不過一來問題通常比較輕，二來有人專門負責後期處理，所以最終成片都精緻細膩看不到噪點。放到手機上，諾基亞當初第一個使用4100萬像素攝像頭，輸出照片卻只有500萬、800萬，本意是算法自動壓縮圖像實現數碼變焦，結果反倒提升了畫質，蜜蜂這個也是類似的思路，只是多了更多後期處理。”
某人喋喋不休講個不停，旁邊的申雪妮卻也沒有隻顧着聽她瞎吹，抓着那支不知道名字的手機一點點掃碼她自己的臉部，時不時還要根據語音提示調整速度方向乃至表情，整套弄下來居然有點兒小累。
終於，耳邊傳來系統提示聲。
第一時間放下手，申雪妮輕輕活動着泛酸的手腕，忍不住吐槽起來：“掃描這麼麻煩，幹嘛不把手機弄得輕一點兒？一套做下來比做有氧操還要累人。”
“工程機嘛，很多地方都沒打磨徹底，再說也就是第一次掃描比較麻煩，後面數據更新就會快很多。”
隨口解釋一句，張許瑤馬上提醒道：“趕快試試效果！”
“嗯！”申雪妮重重點頭：“辛苦這麼久，不看到效果還真有些不甘心。”
翻轉手機，點擊啓動拍照，申雪妮很快看到自己的臉龐出現在屏幕上，精緻、生動，看起來就像是在照鏡子一樣。
細細打量，她又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一是身後背景出現了明顯的虛化，二是自己臉部的美顏磨皮效果有些強烈，看起來有些CG感。
聽見她的疑惑，張許瑤馬上給出了答案，“背景虛化是正常的，這套電子複眼是個近視眼，拿遠了啥都拍不到。至於CG感，反正你自拍也是要開10級美顏的，假不假已經無所謂了。”
說到這裡，她又衝着對方眨了眨眼，“而且這樣也不是沒有好處，保存在手機裡的臉部建模還能單獨編輯修飾，可以達到接近精細化妝的效果。做好一張臉可以用很久，既省錢又省事。”
“前提是宅在家裡沒事別出門，”申雪妮撇了撇嘴，“不對，不光不能出門見人，還不能進入其他攝像頭視野，不然馬上就要露餡兒！”
“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主播小張滿是得意地叉着腰：“我給他們提了個建議，那張臉做好了就上傳到雲端，然後不管是用其他手機自拍還是開攝像頭直播，只要登錄帳號就能同步你的臉。”
“嘿！這種懶辦法，還真有你的作風呢！嗯，要是賬號被盜，豈不是別人還能偷走我的臉？”
張許瑤瞪眼半天這纔開口：“這就不知道了，回頭幫你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