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
剛把用過的碗筷送進洗碗機，陳曉萌耳邊就傳來兩聲輕響，卻是來自她和舍友的手機。
擡頭看了眼牆上掛鐘，她笑着說道：“來的倒是準時準點，可惜從來只有時間準，別的都是各種坑。”
“股市本來就是這樣，”沙發上的孫小蓮伸手抓起手機，“要是嫌煩可以把營收日報關掉，反正年末分紅少不了你的。”
聽她提起分紅，陳曉萌忍不住甩了甩手，“今年行情那麼慘，能保證本金不虧，我就該謝天謝地了！”
“那倒不至於，之前還是顯示有浮盈的。再說今天又爆出那麼大一個利好，遊戲股全線飄紅，咱們這個基金之前可是重倉買進來着，這回應該會增加不少盈利！”
嘴上說着，她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接着便興奮大喊：“我果然沒有猜錯！收益一下子漲了十幾倍！”
“就咱們那點兒本金，賺再多也就幾百塊而已，”還在廚房忙碌的陳曉萌聞言卻是一臉淡然，“再說現在還只是浮盈，等到明天鬼知道是個什麼行情呢！”
“親，明天休市呢！”孫小蓮放下手機，“至少這個週末都不用擔心賠錢，真好！”
陳曉萌走出小廚房，笑着自嘲了一句：“說出去怕是沒人信，咱們明明在世界級遊戲巨頭工作，卻要拿工資去買那些二三流遊戲公司的股票，也是有夠奇葩的！”
“沒辦法，誰讓咱們老闆不想上市呢。”
說到這裡，孫小蓮忽然坐起來轉頭看向舍友，“對了，據說今年虛擬股認購會增加中低層員工限額，等過了這段行情記得把基金裡的錢贖回來！”
陳曉萌挑了挑眉，“跟我說這個做什麼？我還在試用期吶！”
“放在以往確實沒你的份兒，不過今年情況特殊，只要是正式員工就能拿到少量配額，你現在申請提前改簽合同，只要能順利轉正就能趕上這趟車！”
“這麼好？大家好歹同住一個屋檐下，別拿什麼烏雞白鳳抗艾丸坑我啊！”
孫小蓮撇了撇嘴，“你都還沒有男朋友，要坑也是你坑我纔對！”
隨手灑出一大捧狗糧，她這才指着茶几上的對方手機說道：“今年的虛擬股安排早就發到所有人手機上了，你先前一直沒看？”
陳曉萌搖頭，“就只是看了個開頭，發現與我無關就懶得再看了，畢竟好幾萬字呢。”
“嘿！”孫小蓮搖了搖頭，“你還是漲點兒心吧！這東西重要程度不下於勞動合同，甚至比合同還要重要，畢竟合同一簽幾年不改，配股安排卻是年年有變化，今年尤其大！”
“還真是麻煩，”陳曉萌搖了搖頭，拿起一顆餐後水果慢悠悠地啃了起來。
“跟錢有關的東西，當然簡單不來，”孫小蓮倒是見怪不怪，“要不是老闆打算整理激勵體系，你和我想要拿到配股還得再等好幾年！”
“好好的，怎麼又要改革了？”
“其實早就說過要改，”孫小蓮對她眨了眨眼，“蜜蜂虛擬股體系只是半成品，一邊讓員工認購虛擬股，一邊讓拿實股的大股東坐董事會，另外還有期權和上市公司股票，妥妥一個四不像。”
“正好趁着市裡出了新的政策，一口氣把這些枝枝蔓蔓砍掉，也算是一樁好事。”
“我覺得沒那麼簡單，”陳曉萌放下手裡的半個雪梨，笑着說道：“四不像又不是最近纔出現，老闆突然選在今年發動改革，應該和他猛地成了首富有關係。嘿！爲了降低賬面家產，不惜把股份低價轉給員工，老闆也是個狼人吶！”
“唉，”孫小蓮輕嘆口氣，“老闆當初要是讓蜜蜂遊戲整體裝入港島蜂遊，這個首富位置肯定早就坐上了。現在別說是首富了，就連第三富都快保不住了！遊戲股集體猛漲，鵝廠那位逆襲上位成爲新的首富，老闆的身家卻毫無變化，馬上還要因爲子公司重組縮水一波。”
“多了少了不過是數字變化而已，”陳曉萌笑着搖頭，“別人家早就看開了！”
“也對，”孫小蓮拿起手機找到天鵝直播，一邊切換電視投屏一邊說道：“對了，等下好像有場網絡發佈會，老闆沒準也會出席呢！”
不等陳曉萌出言質疑，電視上的畫面就發生變化，一間極具科技感的房間出現在兩人面前。
“看着有點像‘種菜任務’的演播室，”陳曉萌歪頭說道。
“是有些像，”孫小蓮點點頭，“對了，那邊應該快完結了吧？你的高科技黃瓜啥時候到貨？”
“就快了，之前看了下發貨預測，說是元旦前可以安排配送。”
“那還不錯，也不知道這麼種出來的黃瓜味道怎麼樣？”
孫小蓮隨口感嘆一句，很快又把注意力轉到電視屏幕上，“這次是‘吾星3.0’的發佈會，使用太空站場景也算是貼合主題了。”
“就是那個直播地球的‘吾星’？前段時間不是才更新2.0嘛，怎麼又是大版本更新？”
“他們的產品經理就在那兒站着，還是等他介紹情況吧！”
別人都這麼說了，陳曉萌只得嚥下問題，專心看向電視上正在尬聊的兩人。
大約是害怕觀衆無聊，這場發佈會並未採用單人主講的傳統模式，而是模仿談話綜藝弄了個雙人尬聊。
按照名牌介紹，此時坐在主持臺後的分別是吾星的項目經理黃炎還有天鵝直播的知名戶外主播追星人。
聽着兩人的對話，陳曉萌忍不住撇了撇嘴，“誰安排他們倆出鏡的，這也太扯了吧？”
面前兩人的組合看起來兼顧權威、專業以及人氣，實際卻是犯了節目大忌，那就是過份專業化。
黃炎是航空航天專業出身，入職蜜蜂空開後長期在研發崗工作，直到今年才被提升成爲吾星的產品經理。這樣的人雖然不能說拙於言辭，卻也不是那種張口便來的能言善辯者。更加糟糕的是，他的搭檔追星人還是常年奔波在追逐稀有天象第一線的戶外主播，提起荒野壯闊、天象瑰麗能說一大堆，換成別的問題卻是瞬間失去興趣不再開口。
“鬼知道他們怎麼想的？”孫小蓮也發現了發佈會的枯燥無聊，掩口打了個哈欠笑着提議：“咱們乾脆把聲音關了，直接看背後PPT得了？”
陳曉萌歪了歪嘴，“那還不如關掉直播，等明天直接看應用更新公告呢！”
話音剛落，電視上的兩人終於聊到了她關心的話題。追星人故作好奇問道：“‘吾星’前幾個月才升級到2.0大版本，怎麼現在又要升級3.0了？相信不只是我，其他用戶也都非常好奇呢！”
“咳咳，”產品經理黃炎輕咳一聲，這纔開口解釋起來，“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爲‘吾星’在新版本核心功能研發上實行了賽馬模式。最後是災害觀測團隊拔得頭籌，率先搶下2.0的版本號，而另一個團隊也沒慢太多，同樣趕在今年結束之前交上了他們的答卷。”
“考慮到新功能會帶來很大變化，我們再是不情願也只能把3.0的版本號送給它！”
“哦？”追星人聞言馬上張口追問：“到底是什麼功能？我從一進來就想問了，結果被你東拉西扯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我沒說嗎？”黃炎擺出一副懵懂表情，反倒抱怨起了搭檔：“你怎麼不早說？”
後者沒有說話，只是丟給他一雙衛生球。
“好吧好吧，”黃經理臉色變得正經起來，“我現在就給大家解惑！”
“大家都知道，‘吾星’的口號是‘地球新聞都知道’。圍繞着這個主題，我們在1.0版本率先提供了基於地理定位的地球新聞服務，初時只有夢行者VR版本，後來又增加跨平臺手機版本以方便用戶。到了1.5和2.0版本，我們又將天文新聞、災害新聞加入進來，不斷豐富着‘吾星’的內涵和外延。”
“不過大家應該也發現了，即便我們做了這麼多，卻還是忽略了另外一部分存在，即就是構成生態系統的野生動植物！”
“這個確實可以有，”追星人主播點了點頭，“不過清晰度怎麼保證？就百眼那個成像清晰度，怕是連大象都不見得能夠發現。”
“通過衛星直接觀測野生動物確實還很困難，除非它們正在扎堆遷徙佔據很大一塊區域，否則在衛星看來都只會是一片空白。”
坦然承認技術上的不足，黃炎接着說道：“既然直接觀測還不現實，我們只好採用曲線辦法，算是初步解決了野外觀測的問題。”
追星人也是好奇起來，第一時間追問對方：“怎麼做到的？讓人揹着和Google Map一樣的全景揹包去野外採集素材？”
“不是，”黃炎笑着搖頭，“全景揹包主要是爲了收集野外地形，不見得能夠拍到野生動物，通常也不會刻意去拍沿途植物的生長變化。我們確實通過各種途徑蒐集全景揹包影像作爲參考，但主要使用的影像卻是紀錄片素材。”
“紀錄片？”追星人很快反應過來，“把紀錄片素材打碎歸類，用戶點到哪裡就給他播放對應時間、對應地點的視頻？”
“產品邏輯確實是這樣，”黃經理先是點頭確認，接着又吐出“不過”兩字。
“雖然BBC、Discovery很早就開始拍攝野外紀錄片，積累了相當數量的素材，但是距離時間和空間是完全覆蓋還很遙遠。另外一方面，紀錄片都是有主題的，我們看到的影像都經過剪輯整理以合乎主題，這樣固然讓紀錄片變得緊湊精彩，卻難免給人野外生機勃勃、野生動物遍地都是的錯覺。”
“針對這兩個問題，我們引入‘事件概率’的概念，某時某地是否出現特殊事件，完全和歷史記錄裡的概率掛鉤。舉個例子，你在育雛期圍觀候鳥的固定築巢地，肯定能看到漫天飛舞的成鳥還有嗷嗷叫的雛鳥，換了其他時間地點，就只能看到普通的野外風景，而且很可能是軟件重建圖像，畢竟衛星還不夠精細，全景揹包覆蓋面又不夠。”
“這倒也是個辦法，”追星人點了點頭，接着又吐露了他的疑惑：“問題是紀錄片素材終究有限，還有可能已經在‘動物世界’或者別的渠道公開放映過，你們怎麼保證用戶的新鮮感？”
“這個問題確實不好弄，我們現在的處理辦法是兩個，一方面增加原始素材還有靜態照片的引進數量，這些素材雖然知名度不高，卻也有着很多值得關注的內容。另外一個，則是引入‘名場面’系統，誘導用戶進行地球考古以及社交互動。”
所謂“名場面”其實是出自日文的外來詞，指的是影視動漫裡面爲人熟知的經典片段。隨着短視頻逐漸盛行，一些視頻博主索性做起懷舊主題，將大家記憶中的經典鏡頭剪輯整理重新發布，在成功帶起一波懷舊風潮的同時，也讓“出現了！名場面”順利躋身年度熱詞。
電影電視劇還有動漫有名場面，野生動植物紀錄片當然也有，比如廣大80、90後們耳熟能詳的那句“春天到了，萬物復甦，草原上又到了交配的季節”就是和雨季東非大草原有關的名場面。
“居然還可以這樣？”追星人瞪大眼睛，“問題是這樣貌似會很花錢吧？普通UP主倒也罷了，你們想要玩名場面的梗，肯定得得到版權方同意才行，最好還要有完整版可供播放。再加上各種買素材的開銷，你們這個應用的成本肯定低不了！”
“成本確實比較高，”黃炎也不諱言這一點，“實際上，這方面的想法我們很早就有了，之所以拖到今年才推出產品，很大程度就是爲了等待相關版權談判的進度。爲了拿到這些素材，公司確實花了很大一筆錢，並不比那些音樂應用買斷大公司曲庫少多少。”
“音樂應用還能賣會員回血，你們這個怕是有些難吧？畢竟全世界只有一個Discovery靠着紀錄片發家，BBC別看好片不少，可要是停了電視稅馬上就得GG。”
“這個不勞費心，”黃炎笑了笑，“我們要換老闆了。”